虧她還不斷誇口說她能認得出來……她一直以為如果她有一天遇上了她的伴侶,她會認得出來,但她……多傻啊。
她差點就要錯過他了。在她以為愛神不曾眷顧她的同時,她並沒有發覺愛情的可能就在身邊。
多傻呵!
她只需要伸手就碰得到的,看她多盲目啊。
她忍不住想一直吻他,直到他放開了她的嘴,她還不太情願地將唇貼上他的嘴角。她想她喜歡他的味道,非常喜歡。
想再吻他,但他伸出手擋住她的唇;她吻到他的手背,不禁出聲抗議。
他扶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按在他血脈憤張的頸間。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歪了,腦袋則一片混亂,腳下的水泥地似在旋轉……
這種激情,足夠引燃愛情嗎?
如果轉變成愛情,會不會很快便燃燒殆盡?
這種短暫的火焰足以維繫他所盼望的,長期的、穩固的婚姻嗎?
他的氣息漸漸平復過來,腦袋清醒了些,地面也似乎穩了一點。
「晴巖……」悶在他的頸窩裡,夏日仍有些頭暈腦脹。
確定她能站得穩,他鬆開她,跨離開一大步。
夏日差點跌倒,她連忙找回平衡。〔晴巖?」
「我還得幫忙採買,會館那邊一定等得不耐煩了。」他大步伐快速地走著。
呵,這傢伙害羞了。夏日趕緊追上,嘴角帶著笑。
他替她拉開車門,將她的購物袋放進後車箱裡。
他替她熱好引擎,然後將她塞進駕駛座裡,順手替她扣上安全帶。「開車小心」。」
啊?他動作也未免太流利、太迅速了吧?
夏目不解地看著他,他立刻避開與她眼神的交會。
有什麼不對?
什麼地方出錯了?
夏日扯開安全帶要下車。
但他阻止她。「回去,夏日,今天太陽太大了,你跟我一定都曬昏頭了。」
夏日是聰明人,焉聽不出他的話意。
陽光雖然燦爛,她卻頓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你在怕什麼?」怕她?怕她太熱情?
曾晴巖緊抿著嘴。他怕什麼?怕她?怕她太過熱情?還是其它?
「晴巖。」她朝他伸出手。
他任她撫觸他的頰。終於道:「夏日,我怕你不是那個我期待要成為我另外一半的女人。」
夏日的手僵在他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她的心被撕開來,裂了。
「哦?是嗎?」她強打起精神。「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不瞭解你。」他誠實地說。
她深吸一口氣。「那你怎麼能知道我不是?」
「在我面前,你有太多面貌。」他回想著從一開始他所見到的她直至今日。「我不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你。」
但不管哪一個面貌是真正的她,都深深吸引了他,也許他更正擔心的便是這一點。跟她在一起,太輕易便會被挑起火焰;失去理智,讓向來以穩重自持的他,有些畏懼。
「換句話說,你害怕你會選擇錯誤,你怕你以為你看見了我,但那實際上並不是我?」
「我只想要一個和諧的家庭生活。」他說。
漸漸冷靜下來,夏日心裡一把怒火燒起。〔而你認為我會破壞你所希望的和諧?」
「每回我跟你在一起,腦筋就不能思考,甚至頭痛欲裂。」
夏日譏諷道:「你可真是誠實。」
曾晴巖無法忽視她眼中的怒火,他覺得他有必要解釋:「我剛剛吻你,是因為情不自禁,懂嗎?夏日,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對誰情不自禁過,你整個傾斜了我的平衡,我如果要你,我會跌倒,而且摔得很痛。」
夏日喃喃道:「那你先在地上鋪一塊軟墊不就好了?」
但她實在太生氣了。她氣他明明想要,卻又不敢伸手拿!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不需要付出代價?」氣歸氣,她仍想為自己再努力一次。就如她所說的,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須代價就能得到的,她正在付出,因為她想要這個頑固的男人。
該死,他的腦袋太硬,讓她頭痛!誰說當他們在一起時,會頭痛的只有他一個人?
「是的,我可以選擇付出代價。」例如天天頭痛。他試著溫柔地說:「但我也可以選擇不要那件東西。」
夏日的心再次被撞成了重傷。
「是嗎?」她深吸一口氣,又再深吸氣。緊緊握住拳,鬆開,再握住,握得更緊。「那麼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又不能勉強你。不過,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她扮開頭,不讓他看見她不爭氣的眼淚流下。「喔,去你的!笨蛋、牛、狗屎!對不起,我不是要說粗話,我是要祝你早日找到符合你標準的另外一半。」追根究柢,她就是不合他的標準。
去他的標準!!吻了她才說那種混帳話!她一顆心都陷進去了,才說不要她!太惡劣了、他太可惡了!
夏日用力關上車門,踩足油門,將曾晴巖那條牛遠遠甩在身後。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發誓要找到一個比他更值得的人來喜歡!
她就不相信她找不到!那個人一定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她還沒找到,只是她沒有用心去找而已。她會找到的。
曾晴巖呆立在原地看著夏日絕塵而去的車影。
她離開了。被他氣走的。
他該稱心、如意了。
但是,左胸以下,那跳動著的地方,為什麼這麼空虛?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笨蛋。
當朋友不是很安全嗎?為什麼就是忍不住想接近、想碰?
既然想接近、也碰了,為什麼還要當著她的面將門關上,任她頻頻叩門,他都不予理會?
交出心有這麼困難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與他緊緊相連的影子。
心中漫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這孤獨,是他自找的。
他不敢去接近那誘人的火焰,怕被灼傷。他只好與影子相伴,但天邊一片烏雲遮去了陽光,他的影子也離開了他。
第九章
連續幾天,夏日戴著墨鏡到公司。
一天、兩天,也就算了。但三天、四天下來,下屬見到她都忍不住關心地問:「首席,室內燈光太刺眼了嗎?」
夏日昂起下巴,冷冷地答:「我得了結膜炎。」
「啊,原來如此,請保重。」並不是什麼他們辦事不力出了問題,大夥兒總算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但夏日異常的冷漠,卻仍教設計部的領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雲霧。
也許首席是為了明春的時裝展在煩惱吧,眾人猜測。但真相究竟是什麼?沒有人敢去問當事人。
不,也不是沒有人。
趙星在夏日的設計室門外悄悄地問助理千代:「她說她得了結膜炎?」
千代低聲道:「是。首席是這麼說的。」
「那她最近有對你們微笑過嗎?」
「沒有耶,太不尋常了,首席向來笑口常開的,最近情緒不好,一定是因為眼睛不舒服的關係,再不然就是……」
「就是怎樣?」
千代將聲量壓得更低:「女人每個月來一次的那個。」
「啊。」趙星懂了。他老婆有時候也會這樣。只是夏日從來沒陷入低潮這麼久過,當真是因為生理上的不適嗎?身為好友兼兄弟,趙星不得不探查出真正的原因。
「好,我進去了,替我祈禱。」
「經理加油。」千代無聲地給與鼓勵。
鼓起勇氣開了門,趙星咧開嘴笑。
「嗨,夏日親親。」伸手不打笑臉人,先笑一笑總沒錯。
夏日正在將用完的檔案歸位,回頭看見趙星,便道:「嘿,來得正好,我要請假一個月。」
趙星楞了楞。「請假?」
夏日將一個卷宗交到他手上。
〔這是春季設計大賽甄選出來的新銳設計師,聘用這幾個。催催「韓記」快把我訂的那匹絲送來,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成品。還有叫傑傑和lily代替我去看米蘭的展。阿諾說他開發出一種新布料,叫他送一份樣品過來,還有——」
趙星抱著卷宗,頭昏眼花。「等一等,小夏,你在幹嘛?交代後事?」把他當秘書用啊。
「我剛不是說了嗎?我要休假。」夏日看他一眼,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備忘錄。「記不起來?沒關係,看這個,該做的事都記在上頭了。」好了,事件交代完畢,夏日持起車鑰匙。「拜。」
丟開卷宗,趙星趕緊拉住她。「小夏!」
夏日扭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趙星仔仔細細審視著夏日戴著墨鏡的臉龐。〔不會是跟結膜炎有關吧?」
夏日輕點個頭。「所以我才要休假呀,我的眼睛都快痛死了。」
「真的是結膜炎?」
夏日反問:「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趙星啞口。看著夏日許久,突然,他伸手摘下她的墨鏡,若有所思地道:「好嚴重的結膜炎啊,眼睛都腫起來了。」沒有結膜炎會讓眼皮浮腫的,這分明是哭過了。
夏日冷靜地將墨鏡從趙星手中拿回來,重新戴在臉上。〔星,我要休假。」
「亞修才是管人事的。」趙星試著幽默地道。
「替我填假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