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別再讓我看見你們!否則我定不輕饒……"這是切齒痛恨,也是退讓的極限。
玄逍頭也不回的,那姿態,惹惱姬川。姬川怒吼一聲,失去理智的撲向玄逍。
姬川來勢洶洶,要躲已不及,玄逍護著玉娃兒,背部硬生生讓姬川的利爪撕裂了一大塊皮肉。
玄逍半聲不吭,只顧著將妻子移到一旁,自己則護衛在她身前。
撕下玄逍一塊皮肉,姬川哼聲道:"交出獵物,免你一死。"
玄逍緊繃著的臉孔不變,眼神極端冰冷無情。"姬川,別怪我不念同族之情,今天你要再作挑豈,我會剝下你那一身虎皮給我妻子當被褥。"
姬川何其高傲。它舔了舔方才劃破玄逍皮肉時爪上所沾的血,血讓它更冷酷。玄逍的話讓它失去理智的撲了過去.
這回玄逍躲開了。它毫不留情的反撲,用它的利爪撕裂,張開口,利牙茛心一咬,緊緊咬住姬川的脖頸。
姬川壓根兒沒想到平時被它當作病虎一隻的玄逍動作會這麼迅速敏捷,它的撲咬落空,反成了玄逍的嘴上肉。
生平第一回,姬川慌了。
玄逍並未因見血而鬆口,反而更用力的咬,似要咬斷姬川的頸,讓它頭與身份家,一洩傷妻之恨。
牙茛楞在當場。怎麼會……玄逍竟然咬得下姬川的血肉!它不是頭紙虎麼?
姬川因痛而發出的哀鳴拉回牙茛的心神。它回神過來,與玄逍佈滿血絲的一雙通紅利眼對上。
眼前的景象驚悚駭人,在它眼中,這玄逍不但不是只紙老虎,它分明是地獄的修羅!
血不斷的從玄逍嘴裡溢出,那是姬川所流的血。玄逍任憑著姬川哀鳴卻絲毫未鬆口,姬川會被它咬死的。
牙茛撲上去,被玄逍一掌揮到一旁。姬川的血從頸部汩汩冒出,流了滿地。牙茛莫急了。"夠了!夠了!川並沒有真撕了那人女,你卻要咬死她了。"母老虎雖然凶狠,但也還不致於這樣死法,教它死在自己所愛者的利牙茛。
姬川聽見牙茛的話,心一沉,它閉上眼,倔強得連痛也不衰嚎求饒。死了就算了!它這樣想。今日敗給它向來瞧不起的玄逍,它還有何顏面!
見玄逍絲毫未有鬆口的跡象,牙茛又上前。"快鬆口,滿地都是血了。"
望向地面果然己出現一條血河,玄逍的齒緩緩鬆開了。姬川掉跌在地上劇烈的喘息,頸上傷口再深一寸就可以去見閻王了。
牙茛忙替姬川止血,意外的發現姬川頸部的傷口其實並未傷及喉管。它知道玄逍口下終究留了情。
滿嘴腥紅的血汁讓玄逍胃部翻騰得幾欲作嘔,它卻強忍著不表現出半點異狀。
面無表情的道:"快走,回你們的山去,永遠別再下山。"
姬川逃過一死,虛弱的倚在牙茛身上。它瞪著眼看著玄逍,突然笑了。"怎樣?同族的血肉還能入你玄逍大爺的口吧?"
玄道並不理會姬川的挑釁。"牙茛,帶她滾,從今以後我與你們老死不相往來,快滾。"
姬川血氣一湧,不顧血液奔流的大喊:"玄逍,你不要得意,別忘了你是虎,不可能跟人類一起生活的。就算你肯,如果那人女知道你不是她的同類,你以為她能夠接受麼?
姬川說中了玄逍心中的隱憂,他冷硬的道:"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玄逍楚河漢界的決絕如一根刺,刺進了姬川的心頭。它猛地鼻酸,淚水流了滿面,猶倔強道:。好,你好樣的,我姬川就等著看你虎不是虎、人不是人!"
玄逍不發一語,恍若沒看見姬川的淚水。
牙茛看玄逍無動於哀,心知以玄逍的硬脾氣,是任誰也說不聽了。看身旁哭得像小孩兒的姬川,想開口叫它別哭,因為母老虎哭很難看,可是卻又不知怎麼開口。
重重歎了口氣,它輕拍姬川的背,讓它知道,即使玄逍永不回山林,它也不孤單。"姬川,走吧走吧,這裡終究是人的地盤,風水不好,還是少待為妙。"這也算是在給心高氣傲的姬川台階下。
姬川蠕著唇,還想再說,卻被牙茛硬是拖走。它不甘心的放聲大喊:"玄逍,你這叛徒,我等著看你的下場。"
玄逍依舊無反應,倒是牙茛蹙起了眉。這母老虎死要強的脾性怕是一輩子改不了,往後相處,可要苦它了。
冷眼看著二虎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它們的影子,玄逍一身緊繃的肌肉才稍稍放鬆下來變回人貌。戒備方弛,一抹濕意無預警的模糊了他的眼。
早決定要做一隻離群的虎了,這決定,他並不悔。只是……為何心底還會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澀?
甩甩頭,他轉過身要探視玉娃兒的狀況,孰料卻見她睜大著一雙眼,複雜的神色教他看得既是不解又心驚。
唇邊傳來一絲腥味,修長的指直覺的撫上後,目光不曾一瞬離開道妻子的眼。她在看他的後,眼光緩緩的下移,又回到他的唇邊。
是血。姬川的血殘存在嘴邊,也染紅了他的衣襟。
她都瞧見了麼?
倏地,他雙目暴眸,不放過她的任何動作、任何神態。他要知道她是不是看見了,他要知道她看他的眼神代表什麼。
見她似張口欲言,他屏息,等著那即將脫口的話。
玉娃兒凝著淚,豆大的淚珠終於掙脫出眼眶,順著蒼白的臉頰一路淌進心窩處。淚是涼的,心也涼了。
她的顫抖讓他無法忍受。她怕他?
等不及拋開口,他衝上前緊捉住她仍在顫抖的纖細肩頭。"不准把話吞進去,告訴我,你要說什麼?
玉娃兒雙眼直瞪著玄逍,他唇邊的血讓她瑟縮。親眼瞧見她的丈夫不是人,而是一頭大虎,她該說什麼?她能說什麼?
"說啊!"玄逍鎖著眉,也不管妻子是不是曾被他嚇壞,他執意要索一句話。
玉娃兒蒼白的臉龐更無一絲血色。在玄逍駭人的逼視下,她彷彿見到一場腥風血語,她不知那是十幾年前留存在她記憶深處的一場夢魘。無法抑止的恐懼感使她囁嚅,原來當年掛在他嘴邊的那些話並不是玩笑,他是一開始就打算要吃她的吧!可她……他遲遲不動口,是為了什麼?而如今,他又打算怎麼做?他心裡在想什麼?她又不明白了,她捉不住他的心思。
見她遲遲不語,玄逍眼前一花,緊捉著玉娃兒雙肩的手無力的鬆開,猛地凝神,又用力捉住,那力道足可揉碎掌中的嬌軀。
該死,她知道了是不?三年一場鴛鴦夢,如今要碎了麼?
連牙茛都在打顫了,玄逍擰眉,"說話,舌頭掉了麼?"
事情太突然,玉娃兒根本無半點準備。咬著唇,猛搖頭。她不知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見不得他眼底那絲傷痛,她哭出聲,緊緊抱住他。"別逼我,求求你。"
"我只是要你一句話。"玄逍執著於那一點點希望。只要一點點,他也要盡力維持這場夢的完整。
玉娃兒硬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什麼都知道了。他何嘗不願與她一起圓這個謊,相信她的命與他的緊緊相系,但是能麼?
心裡那疙瘩已經種下,要根除,太難。他捧起她的臉,凝著她的淚眸,輕聲道:"看見我是虎,你還願意跟我作夫妻麼?
她慌了、亂了,再不能當作沒看見了。望著他,用力的點頭。
"是心甘情願?不怕我?"他要明確的答案。
揪著他的衣襟。"你會吃掉我麼?
原本要擁抱她的手臂悄悄的收了回去,眼底的期盼盡失。玄逍失笑出聲,聽來格外淒涼。
玉娃兒不解。"逍?"
玄逍笑了許久方停,冷言:你認為老虎是吃素的麼?"她不再信任他了,她認為他會傷害她,那就是對他的不信任。
玉娃兒遲疑了半晌,沒有辦法回答。
玄逍眼底更森冷。殊途之人已難同歸,何況建立在他們之間的信任已然動搖,變得那麼脆弱,只要任何風吹草動,就足以將之粉碎。
他不要等到那一天,他要現在就作出決定。
"你不信任我,以往再多的情願也只是虛假。我說過,若你眼中看見的,是真實的我,那麼一切便不枉然,然而你認為現在你眼中所見的,是真實抑是虛幻?人虎殊途,你就當作過去我們之間,只是一場夢吧。如今夢醒了,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自己好生保重。"語未竟,玄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玉娃兒震驚的楞在當場。見玄逍轉身離去,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奔向前擋住他的腳步,一顆頭搖得像博浪鼓。
"讓開,不然我吃了你!"
她仍是搖頭。"要吃就吃吧。我的人是你的,命是你的,你要怎麼處置,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讓你走,絕不讓你丟下我一人。"
玄逍的眼瞬間注人一絲柔情。
她續道:"我不管老虎吃不吃素,我只知道我丈夫已經跟我一起喝了三年的野菜粥。你怎麼能說我看見的是虛幻的你?就算是虛幻,我也不管,我只問我的心願不願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