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兒俯瞰著柔和月色下的城市,她著迷地說:「以前我常常趴在窗邊看天上的月亮,有時候是滿弦,有時候是半弦,而有時候只有一道小小的月牙兒露出臉來。她看起來是那麼的遙遠,但伸出手,又彷彿能夠擁抱在懷。
「我們相信月光有著神奇的力量,那是一種大自然賜予的魔法。如果用星辰碎片跟其它材料一起製成的藥水,把白玫瑰花瓣染成鮮紅色,滿月下悄悄放在愛人窗前,愛情的奇跡就會發生……」她笑了笑。「聽起來很像神話是吧?但是只要你相信,魔法就存在--」
「小紫羅蘭……」也許是月光的關係吧,他低啞地喚。
艾莉兒轉過臉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的臉離她不到兩吋。他們近得她都能夠感受到他的鼻息。他深潭般的黑眸正凝視著她,她心頭驀地揪緊。
她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他隨時會俯下臉吻她。她不由的屏住呼吸,原本放在柳條上的手也忍不住緊張的潮濕起來。
他的身體傾靠過來,她則緊張注意著他的眼睛。
同在一支小掃帚上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一個危機--掃帚的傾斜度愈來愈大,他們漸漸地往比較重的那邊滑去。
「小紫羅蘭……」他渴望的凝視著她精緻的臉龐與柔嫩的紅唇,然後緩緩俯下他的唇,覆住她的--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們從掃帚上滑下來。
幾乎整個台北市的居民在靠近午夜的時候都聽到了一聲模糊的、淒厲的叫喊。
唉,你想像的沒錯,他們正一起往下掉。
游泳池的水冷冰冰的,冰醒了他們的腦袋。
蒙幸運之神的眷顧,他們從千尺高空掉下來卻沒有摔成一攤爛泥他們掉進一個私人泳池。
鳳宣懷拖著陷入昏迷的艾莉兒往岸邊游去。
他們身上的衣服和頭髮都吸飽了水,大大的妨礙划水的動作。他費勁的將艾莉兒推上岸,然後自己跟著爬上岸邊。
他暗暗詛咒一聲,將艾莉兒的頭往側托,同時一手壓住她的腹部,強迫她的心臟跳動,並且把灌進肚子裡的水吐出來。
一個天殺的女巫,她居然不會游泳!
「我的天。」這是什麼樣的災難!!
鳳宣懷狼狽地跪在她身邊,拍了拍她失去血色的臉頰。
「小巫婆,快點醒醒,別偷懶,呼吸呀!」他壓按她的胸腔,每壓三次,就灌一口氣進她嘴裡。他重複著這個動作,直到她嗆出一口水,虛弱地喘息為止。
確定她開始呼吸了,他才鬆了口氣,全身無力地翻躺下來。
累死了!先是經歷了一千公尺的高空跳傘,然後是水中救生,就算沒先嚇破膽,也因為腎上腺素分泌過多而消耗了他太多能量。
他躺在游泳池邊,不能思想也不能說話,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好一會兒,才漸漸恢復知覺。
大腦一恢復運轉,他不由得就想起剛剛那驚險萬分的時刻。
他根本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往下掉了,在那短短幾秒鐘裡,他們在驚叫過後才想到要求生。
然後小巫婆念了一個不知道內容究竟是什麼的咒語--於是他們便掉進了一個泳池。但災難並未結束,因為小巫婆居然不會游泳!天,她一掉下水就開始掙扎,差一點害他們兩個都嗆死。他是死命拖、死命游,才把她跟自己給弄上岸否則他們即使沒有摔死,也會溺死在水裡。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接近死亡過,但經歷過來後,偏偏又毫髮無傷,只有一顆心臟差點跳出來,虛驚一場。這到底算什麼?他呻吟一聲,弓起一條手臂擱在自己的額頭上。
「咳、咳咳。」
聽見艾莉兒小聲小聲地咳嗽,他翻轉過身體,凝著眸看她。
艾莉兒渾身無力的躺在地上,她難過的嗆咳,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下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直到她注意到一道灼人的目光。
她納悶地抬起頭,愣住,然後心虛地閉上眼。「很抱歉……」
「我不要聽那些。」他無禮的打斷她的話。
他半坐起來,同時把艾莉兒也拉起來。
「可是我只能這麼說,我……」艾莉兒跪坐在他面前,那模樣活像是一個在上帝面前懺悔的信徒。
他毫無笑意的看著她,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我說我不想聽那些--你知道剛剛我們為什麼會掉下來嗎?」
艾莉兒不知道,但還是說出一個答案。「蹩腳的魔法?」
「不。」他搖頭,將她拉進他懷裡。「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想吻你。」
艾莉兒訝異的抬起頭。然後他的嘴便蓋了下來,吻去她所有的異議。
她想他一定是腦袋秀逗了。
正巧他也是這麼想。
就如同愛情的發生亦時常找不到原因一樣。
他吻了她,然後他哈哈大笑。
第八章
隔天鳳宣懷下班後,便回飯店帶艾莉兒一起回中部。
他們在便利商店買了幾瓶礦泉水和餅乾後,就直接開上高速公路。
結果他昨天還是沒和小巫婆該清楚。因為他們昨晚過得太刺激,累壞了,一回到飯店就呼呼大睡,根本沒心情坐下來促膝長談。
在高速公路上,他大略的將鄉下老家的事跟她提了一下,免得到時家裡人隨口問問,她卻一問三不知,那就糗大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說:「我爸在我十三歲那年參加登山活動,在爬玉山的時候被毒蛇咬死,我媽守了十年寡,後來才嫁給我現在的繼父康叔。康叔是個老好人,在中橫跟我媽一起經營一家溫泉旅館,旅館在去年九二一地震的時候受了一點損害,幸虧不是很嚴重,現在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了。
「不過,他們經營旅館是經營好玩的,我繼父另有一點產業,一間在高雄,是航運公司,一間在竹科,是電子產業,兩間公司都還滿賺錢的;但是老人家南北奔波嫌累,便把一間丟給我繼弟季則去管,一間則丟給我負責,而他自己樂的輕鬆,跟我媽兩個人躲在山裡經營旅館,愜意悠閒又快活。
「偏偏季則是個畫家,興趣在藝術,根本不想要那間公司,而我嗯哼,我胸無大志,不想把生命都奉獻在金錢裡,我把它推給我一個朋友,吩咐他儘管去玩,誰知道這個人還挺有商業腦袋,把那間電子公司經營的有聲有色,規模愈來愈大,弄得現在想收拾掉都很困難,因為太多人靠它吃飯了。
「現在這兩個燙手山芋就擱在那邊,季則想甩掉,我也不想接,上回我回去的時候就想了一個辦法,我跟他約好,比較晚婚的那個人要負責接手這兩間公司,那時我是想,季則這人平時不近女色,要他結婚恐怕比登天還難,再加上我那時候已經打算跟我的女朋友結婚,所以這個賭我是嬴定了。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女朋友跑了,現在反而是季則那傢伙跑先一步……莉兒?」
艾莉兒臉向著車窗外,眼睛睜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講話。
他留意著路況,稍稍放慢車速,然後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剛講了那麼多,你聽進去沒有?」
艾莉兒轉過臉來:「聽是聽進來了,但是你跟我說那麼多要做什麼?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應該不需要知道的這麼詳細吧。」
想到昨天他莫名其妙的吻了她的事,她就無法靜下心來。
哪有人這樣的,吻了人家,不把原因說清楚就很過分了,還像沒事人一樣,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沒注意到她臉上的不滿,他自顧自的說:「怎麼會不需要,我媽她精明的像狐狸,如果我們不演的逼真一點,馬上就會被識破了。」
艾莉兒口氣酸酸地說:「既然如此,你就不該找我呀,你不是已經有一個新女友了,前幾天你們不是天天在約會?你帶她回去不就好了。」
鳳宣懷切換一個車道。「她不行,我跟她才剛開始,而且她是國際知名的音樂家,要她陪我回老家太唐突也太委屈她了。」
所以你就決定委屈我了?艾莉兒悶悶地想。
「你說什麼?」
他一問,她才發現原來她不小心把話溜出口了。
「沒什麼。」她清了清喉嚨,佯裝不在意的說:「談談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挑了挑眉。「這才真的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她閒言,半瞇起眼。「關係大著呢,沒有一個女孩子書不介意她的情人以前有過別的女朋友她得知道在舊愛新歡之間,他愛誰多一點。」
鳳宣懷笑了出來。「這就跟你更加沒有關係了,小紫羅蘭。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女朋友,記得嗎?」
艾莉兒被他的話惹惱了。她放在膝上的手緊緊地捉住裙子的布料。
見她沉默,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艾莉兒拍開他的手,別過頭,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她哭了。為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情緒上的酸楚,她哭了。
看見她晶瑩的淚水,他才知道出了問題。他立即把車開到路肩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