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幾天,她已被訓練成趕蛇高手;她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或者該慶幸她還能活到現在。
太多的「意外」,讓小善和金富緊張不已。
「小姐,你看我們這趟是不是請幾個保鏢來護著比較好?」金富憂心忡忡地勸金纖纖。
「你也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碰巧遇到幾樁小意外,請什麼保鏢!」金纖纖不悅地說。
「可是……」
金富可不認為這只是「小意外」,這分明是衝著他們來的。他知道主子不請保鏢是因為怕花錢,可是銀子哪有命重要。
「別囉嗦了!明天去收玉石鎮的田租,你契約帶齊了吧?」金纖纖問。
「是帶齊了,可是,小姐……」
金纖纖抬起眼。「還有什麼事?」這金富還真囉嗦!
遲疑了會,金富抱著挨罵的心理準備。
「這地方今年收成不好,咱們可不可以少收點田租——」
「最好一分租都別收,對不對?」金纖纖彷彿能看透金富的心思,淡淡地接話。
聞言,金富雙眼一亮。「對、對!小姐——」
「對你個頭!」金纖纖沉下臉,疾言厲色。「我是生意人,開的是錢莊,不是善堂!你喜歡做好事、說人情、看不慣我的嘴臉,你怎麼不滾遠一點!別在我手下做事!」
「小姐,你別趕小的走,小的自小就在金家——」金富刷白了臉。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別給我多說一句不中聽的話!」金纖纖插嘴道。「金家收的租,自我祖父開始就不曾變過,比起其他地主已經相當低了;若再有人不識好歹,休怪我金纖纖無情!」
聞言,金富喪氣地低下頭,無言地退到一旁。
金纖纖則繼續抱著鐵算盤,精打細算著帳上的每一分錢,彷彿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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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意外」層出不窮,這下她就算再怎麼鐵齒不信邪,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是有人想殺她。
事實上,也由不得她不信,因為要殺她的人這會正站在她床頭——
「你是誰?」她瞪著黑衣人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外表強作鎮定。
黑衣人逼近她,一柄薄刃抵在她頸際,不耐煩地說:「這話你已經問了兩次,你認為一個殺手要殺人的時候,還得特別報上姓名嗎?」
金纖纖驚懼地瞪著他,頸上的涼意讓她不敢隨意亂動,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只怕一個不小心,小命便不保。「可是我跟你無怨無仇……」
黑衣人有點好笑地看著她戒慎恐懼的模樣。
「那麼,顯然是你跟人結下了不少梁子。」
這麼說,是有人出了買命錢?
「是誰買你來殺我的?」
頸上明明貼著一柄刀,感覺稍不小心恐怕就要血染刀口,但……
「你覺得我應該告訴你嗎?」他伸手嫵上她的粉頰說。
他到底是殺手還是採花賊?望著他未蒙上的雙眼,竟發現他眼底泛著盈盈笑意——
「被你發現了。」他悶聲笑著,擱在她頸上的刀卻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如果你覺得我笑就表示不會殺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你沒聽過在談笑間就能取人性命的殺手嗎?」
金纖纖稍稍放鬆的情緒又緊繃起來。
「那個人花多少錢買我的命?」
若非情勢危急,她實在不想用金錢來解決事情,因為,錢是她的命啊!嗚……
看出她心底的盤算,他笑意深濃地說:「兩百兩黃金!」
以她嗜錢如命的性情,怕是捨不得拿這錢來收買他吧,他倒要看看她會作何反應。
「兩百兩……」金纖纖驚喘出聲。
「黃金。」他沒錯過她臉上斤斤計較的神情。
「我的命竟然這麼值錢!」金纖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算了!有人用這麼高價錢買我的命,我就是死也無怨了。」她認命地閉上眼。
聞言,黑衣人眼眸泛起寒意,腦中浮現一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世間當真有人這麼愛錢,甚至——超過生命!
像她這般嗜錢逾命的女子,世間還可能有第二個嗎?
對她來說,錢就是她的命,要取她性命又要不見血……散光她荷包就是最好的方法吧。
「我想到該怎麼殺你了。」他收回薄刃,冷然說道。
金纖纖詫異地睜開眼,見黑衣人轉身離去,只丟下一句令她膽戰心驚的話——
「我還會再來,你等著替自己收屍吧!」
許久,金纖纖顫著手摸摸自己的頸子,確定一切毫髮無傷,這才鬆了口氣。
思及黑衣人離去前丟下的話,無緣由地,她渾身顫抖……畢竟她還不想死啊!
隔天清晨天未亮,主僕三人便匆匆起程,不敢多作停留,打算早早辦完事便早早趕回山西老家。
若非仍惦記著要收租,他們早就想離開這窮鄉僻壤。
事實上,這緊鄰京畿城外的玉石鎮雖不富庶,但也不窮;只是這幾年剛巧碰上乾旱蟲災,收成不好,農民的生活陷入困境。部分農民乾脆放棄田地耕作成為流民,甚至落草為寇,使得天災成了人禍。
金纖纖知道來得不對時,卻仍是堅持收到田租才肯回家,自然這一路上是危機重重。馬車才上路不久,就遇上了盜匪打劫。
主僕三人為了逃命而各分東西,一時也迷失了方向。她頓時無依無助地成了落難千金。
她努力想辨識出方向返回城裡,無奈這一路上只顧著奔逃,最後是落得又饑又渴,全身虛軟無力。
她走到樹下一塊大石上,暫時坐下來休息,打開身上的包袱,裡頭有盤纏、田租契約和她的鐵算盤——獨獨沒有食物和飲水。
在這要命的時候,她多希望包袱裡的銀子能變成熱騰騰的包子、饅頭啊!
拿出一塊銀子,放到唇邊咬了咬,她蹙起眉,將銀子收回錢袋裡。
唉,沒辦法!她沒辦法對著銀子「望梅止渴」,這會她是又饑又渴得緊。
看看天色,似乎快天黑了。她在這林子裡轉來轉去就是轉不出去;再這樣下去,她不只會餓死在這裡,還可能會被林中野獸當成食物。
怎麼辦?
她緊抱著懷裡的布包袱,愈想心裡愈害怕,她實在是沒力氣再找路走出這林子了。想到她堂堂金玉銀莊莊主竟要埋骨在這荒煙蔓草中,她就覺得又可悲又害怕——
不,不行!她金纖纖是什麼人物,怎能這麼輕易地就死在這裡。她不能放棄,不能!
但,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有人從這裡經過……
馬蹄聲!
她倏地張大眼睛,豎耳仔細聆聽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真的有人朝這附近過來,但是,是盜匪還是路人?
金纖纖機靈地躲到一旁的草叢裡,打算見機行事。
不一會,一群人來到金纖纖先前休息的地方。
一名身著勁裝的女子擦著汗說:「二哥,天快黑了!聽說這一帶不太平靜,咱們動作得快點,在太陽下山前走出這林子才好。」
女子身旁一名挺拔男子望了草叢一眼,隨後轉過身,對押車的壯漢說:
「大伙小心點,保持警戒。」
沒多作停留,這群人轉眼便要離開。
金纖纖見他們不像壞人,眼看他們就要離開,她立刻從草叢中竄出。
「請等一等。」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看來,她今天是不會曝屍荒野了。
馮詡早察覺草叢中有人,只是不想生事;因為現下他們所押送的貨物十分貴重,能少一分麻煩就少一分麻煩。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草叢中躲著的,竟會是個大姑娘!
金纖纖急奔向前,才要開口,一柄長劍就指向她心口,讓她不得不立即停下腳步。
「你是什麼人?!」勁裝女子大聲喝道。
「靈妹,她不會武功。」
馮詡看她方才笨拙的藏身技巧和奔跑姿態,就知道她不過是一介平凡女子,並非習武之人。
他稍稍格開上官靈靈欺身的劍刃,避免不長眼的刀劍一不小心誤傷了人。
「我知道,但不能不防。」上官靈靈收起長劍,不喜歡馮詡對眼前這名陌生女子的慇勤善意。
見指著自己的長劍移開,金纖纖這才敢用力大口呼氣。
怪了!她最近真有血光之災不成,否則,怎老是教人拿刀劍指著?
金纖纖連忙將自己遭遇盜徒劫匪並與僕人失散的情況簡短說了一遍。
一天下來,金纖纖不僅灰頭土臉,身上衣裳也磨破了好多處,一頭亂髮裡還夾著幾根枯枝葉。這副狼狽的模樣看在馮詡和上官靈靈眼裡,再聽她一席話,著實令人同情。
「就讓她同行吧!」馮詡一開始就不認為金纖纖會帶來威脅。
金纖纖見馮詡點頭答應,高興地說:「多謝——」
「不行!」上官靈靈打斷金纖纖的話。她看向馮詡,眼中有些許不認同。「我們這趟鏢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曉得。這會我們還得趕進城和大哥會合,帶著她只是累贅。」她不帶一絲同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