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闆娘,這方面,我真的一點都不急,請她不必替我費心了。」她希望能趁這個機會,輾轉讓柯中捷停止送花的舉動。
「難道,你不怕再晚幾年就遇不到好男人了?」
「我不怕。」芳岳搖搖頭,投向他的目光清湛。「我從來不怕遇不到好男人,我怕的是遇不到我喜歡的男人。」
「你喜歡的男人有什麼條件嗎?」余啟欽連忙接著問,好等著回覆老婆大人。
「不高、不帥、不是獨子、年紀不能比她小」——杜芳岳想到自己以前開出來的擇偶條件,覺得好笑極了,如今,顯然是該提出修正版的時候了。
她氣定神閒地緩緩說道:「條件啊,很簡單,身高最好有一八七公分,長得帥,又是家中獨子,幽默體貼、成熟穩重,偶爾還會有些孩子氣,年紀如果剛好比我小個兩歲就更棒了。唔,算算,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吧。」
當她笑瞇瞇地說完一長串條件後,立刻發現老闆大人始終保持著瞪大眼、張開嘴的錯愣模樣,完全陷入無法反應的境地……
忍住笑,芳岳仍用平常面對老闆談論工作時的沈穩態度應付,輕咳兩聲,然後有禮地告退。「老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那我就先去忙了。」
直到門扉扣掩時發出聲響,余啟欽這才從震驚裡回過神來———Carol開出的種種條件,姑且不論長相,畢竟帥不帥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但其他的條件,從身高、性格到年紀,中捷根本沒半項符合;而且,那些條件真的高得離譜,這世界有哪個人會恰恰好符合她提出的每一項咧?
唉唉,還是請老婆大人勸中捷換個目標,這樣比較實在啦,否則……就只好教他等著做老光棍了。
※ ※ ※
再過兩天就是Yang在台灣正式舉行演奏會的日子。因此,這幾天,芳岳總是在下班後拎著食物到楊則堯的住處——這是他們約好的。
「好香!今天的晚餐是……」
「哎哎哎,等等、等等,先洗手,才准動手!」見他嘴饞得在餐桌前翻看塑膠袋內的東西,芳岳用打蚊蠅似的快手輕輕在他手背拍了一下。
「芳岳,不公平喔,你還漏了下面一句話……」則堯收回手,對她嘻嘻笑道。
「先親嘴,才准動口。」
話說完,也不等她反應,楊則堯就整個人朝她欺身壓來。他溫熱的唇抵住了她的香軟,瞬間引爆了一場激烈而甜蜜的糾纏。
不僅向深處頻頻吮探,他更用舌尖描摹著她姣好的唇形,那如羽毛拂過般的觸感,教她不由自主地輕輕顫著,從心頭直達末梢神經。
埋伏在情潮裡許久的慾望,破浪而出,吞沒了理智,敦他與她甘心相偕沉淪。
他的唇一落在她的眉眼、髮鬢、頰畔、鼻尖,長身微傾,又更往下探去,在她白皙的頸項間圈游不止;然後是鎖骨,溫存的親吻間歇夾著輕柔的啃咬,無以名狀的快感在她喉問滾動成聲,模糊而熱切的低吟,如歌的行板。
再來,鎖骨之下,是……
從剛開始的被動,到昏茫,到不自主地意欲貼近、碰觸、撫動,炙燒將融的迷濛氛氳底,她依稀知道心裡最後的堤防漸漸在崩毀,不是因為他一步一步踏入了她的生命,而是來自她本身逐漸甦醒的渴求,渴求她的生命裡能有他的駐足——此時此刻,以及,未來的每分每秒。
他慢慢矮下身子,不斷以鼻端點觸、以唇片熨覆著她的寸寸肌膚,同時雙手扣在嬌軀兩側,順著女性獨有的迷人線條梭巡著、摩挲著,讓她心跳失控了、眸光稠濃了、呼吸亂調了……
她的指掌則在他的胸膛髮際間或滑栘或抓勾,甚至情不自禁地微微仰起了頸,偶爾拴不住而逸出口的吟哦,絲絲斷斷的,在他耳底忽來忽去,像是似有若無地皴蹭皴蹭,更添了騷心的曖昧……
在兩人即將逼臨最後的親密時,猛地,楊則堯拉開了身。
凝瞅著她,他的眼底仍有慾望的余火,身體猶存的緊繃更是激情未褪的鐵證。
喘息未歇,酡紅的膚光透著似酒醇香,她還陷在意亂情迷的渦流裡急旋急轉。
顫抖地伸出了手,則堯替她上好了襯衫的鈕扣,其間得小心翼翼地不碰著她的人,對他來說,那百分之百是個危險的易燃物。
深睇著她,許久,直到兩人在徐徐吐納裡調勻了氣息,他才操著沙啞的嗓音,低沉地說:「不是不想要你,而是我完全沒有準備,繼續下去,對你太冒險了。」
「呃,謝謝。」一時之間不知該以什麼態度面對他,芳岳只訥訥地點了個頭。
則堯如常地笑開了陽光,忽然垂眼往下瞄了眼,對她搖頭苦歎。「看來,我進浴室不單單是洗手這麼簡單,還得忙別的嘍。」
「那還不快一點,小心晚餐都涼了啦。」芳岳紅著臉笑啐。
「遵旨——」他誇張地躬身打了個長揖,然後飛快往浴室……沖了啊!
兩人解決了晚餐後,楊則堯進房練琴,她在裡裡外外收收弄弄、清整了一番,眼看差不多都搞定了,芳岳決定回家準備要向老闆提報的明年工作綱要。
為了跟他說聲再見,她舉步往琴房走去,卻不意發現另個房間裡放了架純白色的平台式鋼琴,那一剎,芳岳觸了電似地,怔立,癡望。
好美呵,那架鋼琴,美得彷彿只會出現在她童年的夢境裡……
著魔了!她忍不住走近,指尖還試探性地碰了碰冰涼的琴身,一下、兩下、三下……然後上癮地將整個手掌貼了上去。
以她的工作性質,多的是接觸鋼琴的機會,但都是公眾場合,再小的非分之想都得壓抑好,或者選擇忽略,總之,絕不能像現在這樣,用孩子般貪婪的眼放肆地眈看著不放。
掀開琴蓋,輕輕卷收防塵布,芳岳愈發膽大地敲了敲琴鍵,先試白色的,再試黑色的,然後是依序往上爬的DO-RE-MI-FA-SO-LA-XI……
唇邊炫開笑,她飛快地掩上門,在鋼琴前坐好,深吸口氣,雙腕就定位,手指緩緩動了起來。雖然有些生澀,但她還是覺得很開心,開心得拚命笑,也……
拚命掉眼淚。
胡亂用手背揩去眼前的水霧,芳岳努力地回想十四歲前曾經背過的曲譜,最簡單的難不倒她,可只要稍稍複雜點的,她就真的沒辦法記起來了。畢竟,她已經整整十五年沒碰過鋼琴,甚至是刻意要磨滅幼時彈鋼琴的美好記憶。
她這一耽溺,渾忘了時間,也渾忘了有被人發現的可能——
是的,此刻,房外就站了個人,正透過門板上的透明小窗注視著房內埋首於琴鍵的杜芳岳。
楊則堯怎麼也沒想到當他練習告一段落、走出琴房後,會看見這幕,看見……她在彈鋼琴。而且,那神情,像是孩子終於得到了想望好久好久的玩具一樣,佈滿了純真的喜悅;那神情,是他初次見著,卻能百分百確定這輩子絕難遺忘的。
輕輕地,他旋了把手閃身進房。
「唔,這裡應該是……」芳岳停下動作,沉想了一會兒,同時在黑白鍵上嘗試奏出旋律,但那種不確定感還是很強烈。「糟糕,怎麼都忘光了,唉……」
她兀自咕噥著,沒發覺琴房裡多了個人。
「接下來是……」
「是這樣。」霍地,一雙手臂伸來,將她圍攏住了,黑白鍵上多了兩隻大手加入,並且直接就在上頭飛快梭動了起來。
芳岳這才驚覺,原來,楊則堯也在這裡。
有些赧然,在他的胸懷前,她半轉過身子。「對不起,沒先問過你就……」
琴音戛然而止。
則堯示意要她栘往右邊點,便擠身與她並肩同坐在鋼琴前。他微微一笑。「沒關係,這台鋼琴是我媽用的,她已經好幾年沒回台灣了,要不是你進來關照它,它還不知道要寂寞多久咧。」
「也許它現在不寂寞,卻會開始覺得委屈。」她還是免不了心虛哪。「唉,它的主人是琴藝精湛的名家,今天它卻被一個半調子的門外漢這樣虐待。」
楊則堯出身純粹的古典音樂家庭,他的父親原是小提琴手,近年以擔任樂團指揮為主,母親則是出色的鋼琴演奏者——這些關於他的基本資料,她十分清楚。
「說什麼呀,半調子的門外漢……」則堯伸手在她發頂揉了揉,輕輕斥了聲。
「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會彈鋼琴,而且挺有模有樣的。」
「是麼?」側頭綻了抹笑,她說。「這樣,我就不會太對不起我媽了。我會彈鋼琴,當初是我媽親自傳授的。」
他有些訝異。「你母親應該是科班出身的吧?我瞧你使的指法很正統。」
芳岳當他是好言安慰。「很正統?我怎麼覺得彈起來很彆扭,好好一首曲子也變得荒腔走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