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崎!是的,他的弟弟--陸人崎!
七年前,他離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音訊,父親從未提起,但是他卻知道在父親固執維繫的尊嚴背後,有的是一個平凡父親會有的憂慮,雖然他從來不願正視、不肯承認。
這些年來,父親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身為長子的他,現在除了順父親的意之外,難道還有其他選擇嗎?比起過去那個聽話的孩子他的唯父命是從,事實上已經超出了責任和習慣。
只是,今生今世,他注定要成為一個負情的人……在人生這條路上,他必須做陸任峰的兒子,而不能是陸宇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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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緊了唇、鎖緊了眉,整個人沈在怒氣勃發的情緒中,全身肌肉因為強抑而繃緊、略顯僵硬;如果可以,他真想扭斷他那位鄰居的脖子,順便加上他那寶貝女兒的!
他用力地連續按了好幾聲門鈴,握拳的右手不耐地以固定的頻率敲打著牆壁, 等待蘊涵已久的怒火得以釋放的一刻。
當門豁然打開,見到來人,他立刻爆發了。「崔小姐,請問安安是不是在你這兒?」
「嗯。」她輕描淡寫地應道。
「你知道你這樣一聲不響地把她帶走,我會多擔心、多緊張?你知道你這種做法與綁架並沒有什麼不同?」陸人崎的臉色沈凝,一字一句地控訴著,說完便打算進屋找人。
崔君嵐的臉色也沒比他好看到哪裡去,手臂往門邊一挌抵,擺明了不准他進去,用同樣沖的語氣直直說道:「你先問自己為什麼放她一個小女孩在那裡,你以為這裡不是大城市,就不會有誘拐綁架的事情發生嗎?看來你不僅勇氣十足,還對這裡的治安信心百倍呢!」
真是的,虧她之前還對他們父女相處的情形感到溫暖窩心,哼,原來是必須打折扣的!
「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你根本不暸解……」繃緊的下巴透露出她的這番話詞猶如火上加油,讓他的憤怒更旺了幾分。
「我不瞭解?」崔君嵐一把搶過話頭,冷冷地說。「陸先生,不瞭解的人是你吧?要不要我找出台灣近幾個月來的報紙,告訴你社會真相?你身為父親,更應該明白這一點呀!我當然有資格批評你!」
「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燒著冷火的溫度最炙人,崔君嵐就是用這樣的溫度在說話。「如果今天我直接把安安送到你那裡,你根本不會嘗到心急如焚的滋味,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不告訴我就帶走安安的?」陸人崎從齒縫中狠狠地迸出了問號。現在,他真的很想上前一步,雙手緊掐上這個女人的脖子!
「阿崎……」這時,一顆小腦袋瓜兒慢慢從崔君嵐背後探出,怯怯地喊了他一聲;第一次看到阿崎盛怒的模樣,安安覺得好陌生好陌生--那,真的是她的阿崎嗎?
「安安!」看到女兒出現,陸人崎慍怒的焰火稍稍降了些溫度,惶急的心終於找到著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安安仰著脖子,扯了扯崔君嵐的衣服,輕輕說:「阿姨,你不要怪阿崎啦,是我自己亂跑,所以才……」
看小女孩眼裡的懇摯,崔君嵐怎捨得讓適才飽受驚嚇的安安感到難過呢?她蹲了下來,撫了撫安安的頭,微笑地柔聲說:「不怪不怪,以後讓阿姨接你放學好不好?」
嗯?這個女人居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連問他的意思都沒有,就逕自和安安商量起來,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崔小姐,非常謝謝你,但這是我的家務事,不勞你費心了。」陸人崎扯了扯唇色,是隱隱含著憤怒和諷刺的笑,滿腹的火氣因為安安的緣故只得努力壓抑著,盡可能語氣平穩地說。
崔君嵐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絲毫不理,回頭仍是笑眼盈盈地對安安問道:「好不好?」
「沒關係!」安安虛弱地笑了笑,平常靈動燦亮的眸子此刻顯得幾分黯淡。「阿崎會來接我。」
算了,希望這位「路人乙」先生能夠記取這次教訓,不要再有任何輕忽,否則,她不可能在安安被高年級男生欺負的時候,都恰好出現,扮演「代替月亮懲罰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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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誰?」急促的電鈴聲打斷她正在擦拭濕發的動作,已經是晚上了,怎麼會有人來按門鈴呢?
「崔小姐,是我,陸人崎。」
是--他!他來做什麼?再吵一回?
「有什麼事嗎?」為了安全,她沒有開門,只是站在緊閉的門扉這頭,盡可能讓自己維持禮貌地發出問句。
「想……跟你說聲謝謝。」
奇怪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居然讓她想用「誠懇」兩個字來形容!看來,不是他有問題,就是她不清醒!
崔君嵐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慢慢地拉開門。
陸人崎高大的身形斜斜倚著牆壁,雙手交抱在胸,半側著頭,顯然正殷殷企盼她的出現。清皎的月光幽幽從他的頰邊削過,使他堅毅男性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溫和多了,連帶著隱微笑意的唇際都沾上了明亮柔煦;在地上拖曳出的修長人影,益發襯出他的頎長。
「謝謝你今天照顧安安。」陸人崎朝她點了點頭,率先開口。「她把事情都跟我說清楚了。」
原本他是將安安託交給雜貨店老闆娘暫時看顧一下,沒想到一群高年級的男生趁老闆娘進倉庫取貨時,把安安帶開,崔君嵐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安安回家後一時間仍舊擺脫不了害怕的情緒,他是從這裡起疑,進而發現在安安兩臂上的瘀青才追問出整個事情經過的。
「安安……」她停頓了一下,對於自己該不該過問別人的家務事,足足思考了一秒鐘。「還好嗎?」
「還好,本來情緒不是很穩定的,現在睡著了。」
「陸先生--」看到他態度如此溫和,雖然內心還是有所顧忌,可總不好意思上演「潑婦罵街」的戲碼吧!所以只是淡淡地提出她的看法。「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不過,陸先生有沒考慮過為安安請個保母或是家庭老師呢?」
「家庭老師?」他扯嘴一笑。「小姐,這裡不是大都市,就算我想找,也找不到。」
「只要你有心,沒有不可能的事!」真是奇也怪哉!她的聲調怎麼不自覺地高了起來,還有音量怎麼也不小心大了起來?和這個「路人乙」先生講話,她平素的好修養全都消失無蹤、不知到哪裡去了。
看她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強硬,陸人崎這回居然沒有針鋒相對,他眼角帶笑地瞅著她半晌,然後饒富興味地開口。「我還以為你的脾氣很好呢!」
他說的是那次幫她換胎時,面對他的「教訓」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啊?」她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愣了一秒鐘,才輕哂說道:「我也以為自己脾氣很好,這麼看來,是陸先生惹人惱怒的功力不淺吧!」
「我?我的功力比你高嗎?」他挑眉一笑。「我承認我是少了點耐心,不過真 正發起脾氣的次數也不多,除非真的有人……」
「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在皇帝老兒座下放肆……」她眨眼笑了笑,戲謔地接口。「在陸先生面前使潑?」
陸人崎也笑了,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地回堵了他的話,哈,一時間還真讓他無法招架呢!連談到「發脾氣」都可以爭成這樣……哈!敢情是兩人天生犯沖?
發脾氣……「你……」陸人崎盯著唇角微揚的崔君嵐,腦裡倏地出現一抹影像,而後慢慢和眼前崔君嵐的臉重疊。「原本住台北?」
「唔。」奇怪!「路人乙」先生和孟琛都有思路飛跳的習慣嗎?怎麼沒頭沒腦就冒出這個問題?
「家住景美?」
「是啊!」這個人怎麼知道?難不成因為今天這件「疑似綁架案」就立刻對她做了身家調查?
「好!果然是我的功力輸你!」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前些時日他上台北時天外飛來的「橫禍」;難怪……難怪能跟她吵翻天,原來早就不對盤了!
最近兩次的動怒,禍首竟然都是同一個人--崔君嵐!幫她換胎那次,雖未引他動怒,但距「相見歡」絕對還有十萬八千里;想來「現代奇女子」這個名銜冠在她頭上也不算謬讚!
「嗯?」她還是一頭霧水。
「你是不是前些時候喝醉酒,結果是被陌生人送回家去的?」他把話攤開來說,想了想又繼續說:「沒記錯的話,是十月十七日吧!」
嗄?連這個都知道……她生平唯一的一次脫軌……而且,連日期都記得那麼清楚。不會吧?這世界真這麼小?真的有這麼巧的事?
「送我回家的……是你?」
陸人崎不再說話,只是無奈地點了點頭。眼前的這個女子到底有多少種面貌?
她是百變女郎,還是碰巧她的「異常」都讓他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