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恍如隔世呀!
「結果守著守著,就守到孫家隔壁的陸家來了,是吧?」他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取笑著她的失職,已經連續好幾天,她都是睡在這裡的客房,那兒的床被已經失寵了許久囉。
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強著脾氣硬是說:「幫你們家客房添點人氣呀!否則一年到頭都沒半個人住,想想也是挺浪費的!在台北住了這麼些年,看到有人在空問上這麼奢侈,真是覺得不平衡哪!」
「有沒想過乾脆搬過來住?」
「有是有啊,只是……我到哪裡去找間房子啊?還有工作怎麼辦?」
「唔……讓我想想……」他故作沈思貌,事實上,肚子裡早就已經有底案啦!
等過了兩秒鐘,便用拇指和中指用力一扳,發出了清脆聲響,宣告靈光乍現的電燈泡已經出現,獻計道:「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初的協議?」
「啊?什麼協議?」
「就是找家庭老師的事啊!」他在她頭上輕叩了一下。「真是健忘!」
「哦!瞭解!」她揉了揉剛被他敲打的地方,還是小小地有點疼咧!這又不是她故意的,接安安放學早就已經成為她的生活流程之一,也就難怪她會忘記當初的協議囉!只是……她還是傻傻地問道:「呃……這有什麼關係嗎?」
「你不懂得毛遂自薦啊?」他的一句反問立刻點醒了她。
「我?」她眼睛一亮,嗯……似乎是個可以考慮的建議哦!
「是啊,反正安安很習慣你了嘛!」當然,還有一個他!
「唔……既然是安安,好,有商量的餘地。」她點點頭,繼續說。「可是住處呢?」
「等等!說清楚!」他怎麼覺得耳朵……嗯……怪怪的?話得說明白。「什麼叫做「既然是安安」?如果是別人希望你留下來,就沒有商量的餘地囉?」
「當然不是啦!」她答得簡單俐落,卻在看到他一臉志得意滿的笑之後,決定先說清楚什麼叫做「當然不是啦」。
「像是姚老師、李大夫、阿福嬸……」她扳著手指一個一個數,就是沒數到陸人崎心裡以為的那一個。
「夠了!」他差點忘記眼前這個女人在「激怒他」這件事上具有多高超的本領;在臉色越來越沈重以後,他決定做個動手又動口的小人。
他低聲一吼,阻斷了她的點名,隨即霸道地將她的螓首納入他的箝制,動用他的灼熱溫軟壓覆上她的,輾轉吸吮著她狡滑的甜蜜,那滋味兒直直撞進他的心頭,不忍離去呵……既然如此,何妨--深陷再深陷?
他微微便上了勁,突破她羞赧的抵擋,讓唇舌相戲、齒沫相濡,讓每個心跳加重、每次屏息愈久,讓兩個曾經孤獨的靈魂,在沒有距離的觸碰裡,重新修得愛人的學分。
直到兩人終於喘息著離開彼此,在他晶亮的雙瞳裡,依舊可以尋到激情的殘溫;而她,無須細察,雪頰上久久不褪的緋紅印記,丹唇受到寵幸後的微微浮腫,都是美麗的痕跡。
他的手緩緩環上她的腰。「摟」這個動詞的溫柔涵義,是全心全意的呵護!
「真沒陸人崎這個名字?」他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誰說女人比較會記恨的?
「羞羞臉!」呵……她才不要正面答覆他呢!「竟然跟安安吃起醋來了,我還真沒看過像你這麼會吃醋的大男人!」
「放心好了,你以後也不會有機會看到遇到。」他朗聲宣佈。「因為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陸人崎,會是唯一的一個!」
呵!多麼霸道的人!她搖了搖頭,在心底輕輕喟歎。
愛情的霸道,霸道的愛情,增一分嫌太重,有壓力,少一分則不足,沒味道;當中的拿捏就各憑本事、各取所需啦!
至少,對她來說,他的--剛剛好。
「那麼,住的問題呢?」只找到工作,卻沒找個地方棲身,也是無用。
「你說呢?這附近有哪裡比得過陸家客棧的?」眨了眨眼,放在她腰間的手微收束。自抬身價的道理,他可是明白得很!
「是比不過啊!只是……」她斜睨了他一眼,約莫是笑他「老陸賣瓜,自賣自誇」的意思。「陸家客棧的房租貴得離譜,主人哪,黑心得很!」
「哦?這麼不堪?」他挑高眉峰,顯然是要求解釋。
「是啊!」她接話接得可順呢!「嗯……讓我掐掐算算;房租八成包括準備三餐、灑掃庭院、幫小姐說床邊故事、幫老爺解悶分憂;隨便數一數,就覺得實在是人不划算了,我吃虧耶!」
「哦--」陸人崎點頭,那個「哦」字拉得老長,可是似乎沒有反駁她的說詞的意思。「那……你願意嗎?」
什麼?這位黑心主人竟然一點自覺都沒有,還大剌剌地問她願意嗎?有--沒--有搞錯啊?「當然不囉!」
「那如果增加福利呢?」
「那就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福利啦?」
「像這樣子的,你覺得如何?」
他話一說完,唇又壓了上去,看樣子,親吻這種事是會上癮的;太甜蜜的沈醉,總是讓人心甘情願地耽溺其中。
絲瓜棚下,月兒光光,耳鬢廝磨,繾綣情長……這夜--冷嗎?
不,暖得很咧!
***
人家說:思念總在分手後;而我卻衷心地期盼,在我的故事裡,沒有分手,只是--短暫的分離。
她會回來的允諾,我相信,畢竟在她脈脈的目光中,我找不到任何一絲謊言的閃爍。然而,在知道她即將返回台北的同時,我還是忍不住地開始懷疑……不是對她,而是--對我自己……沒有她的日子,我害怕連陽光的溫度都感受不到!
原來,這就是戀愛中毒已深的症狀。
陸人崎
第六章
真的要回台北了……強烈的思念,在她仍身在他們身旁的時候,就已經緊緊搭上了弦、拉滿了弓,隨時準備呼嘯射出了。
想想也實在可笑,一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今要「歸去」,卻落得「陌生」兩字,她不過才出走兩個多月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呵?
「阿嵐,你在整理行李嗎?」安安探頭探腦鑽進她的臥室。
「嗯。」她輕應。
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當初到這裡是打算收拾好自己惶然的心情,這個期許算是完滿地達成了,至於即將回到台北的她,要從這裡打包什麼呢?
陽光?輕風?山林鳥語?還是--人崎的深情、安安的依戀?
「阿嵐……」安安的聲音竟也顯得有點沈重。「你會回來看我和阿崎嗎?」
「當然啦!」她笑了笑。是呀,又不是一輩子的分離!「安安希望阿嵐回來看你嗎?」
「嗯嗯嗯!」安安連聲回答,再配合點頭如搗蒜的動作,就怕君嵐看不出她心底的殷切期盼。
她瞥了牆上的鍾一眼。「時間差不多了。」右手抄起行囊,左手牽著安安,往外走去。
而他,一直站在門口,背對著夕陽,濃稠的熏紅在他身後用排筆橫掃出離愁的顏色,望著從屋內緩踱而出的君嵐與安安。
「我已經把車開到門口了。」他大跨步走上前去,一把接過她手中其實沒有什麼重量的手提行李。
「嗯,謝謝。」她微低著頭,輕輕地說,輕輕地笑,輕輕地把垂至頰邊的髮絲 重新塞回耳後;只是,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炯炯目光,以免自己情緒會過度氾濫。
「阿嵐……」安安扯了扯她的手,平常的開朗笑靨現下全部斂起,偎靠著她,憋了許久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我可不可以到台北去找你?」
「當然可以啊!」崔君嵐笑著摸摸她的頭,然後將視線轉向身旁高大的身形。
「阿崎可以帶你來。」
「對啊!」陸人崎也對女兒笑了笑,不忍心讓她小小的心靈承受太多感傷,而後攀上她雙眸的眼,卻流露出太多複雜的情緒……那天晚上,終究沒有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再回到這裡,究竟是定居還是客居,對她來說,是必須再三深思的選擇題;定居--意味的,是一生一世的感情交託,這可是太大的賭注,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以前,她不敢輕妄下手,因為,她知道自己難以承受全盤皆輸的結局!
所以,在那一晚,她提出要給彼此「試煉期」的建議,試試在沒有聯絡的兩地,這段感情會如何發展?這段感情,會不會只是天時地利的結果,而欠缺真正的人和呢?
「安安要聽阿崎的話哦!」她坐進了駕駛座,安安還是摟著她的頸、埋在她的懷裡不願離開。「還有,如果睡在孫奶奶家,也不可以太晚睡,害爺爺奶奶都沒辦法休息,知道嗎?」
「嗯嗯!」安安猛點頭,回答的聲音已經有點哽咽。
「掰掰!」她狠下心來,撇開安安環在她肩頸的手,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轉來無恙。
「阿嵐再見,記得你說過你要回來的喔!」安安忍不住再交代一回,就怕她忘記,並在她頰上留下道別的一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