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呢?」江君方才和樊冷蝶先行離開議事帳篷後,就不知去向了。「江大夫現在忙得不得了,有些中毒的人叫來了外頭大夫,結果都不濟事。可是江大夫一針下去。一帖草藥服下,睡上一覺就沒事了。」王明德佩服道。小帳篷內傳來陣陣哀號聲,恭成人推開隨身小廝,心裡直覺得不對勁。昨晚江君和樊冷蝶,古蘭若那兩個女人嘀咕了整晚,他們討論的事和這些中毒的人有關嗎?
恭成人用手帕摀住口鼻,甩開王明德欲阻止的手,逕自走入帳篷裡。
「江大夫,莊主來了。」王明德大聲道。
江君聞聲一抬頭,正好看見恭成人緊閉著眼,站在帳篷門口。
「你怎麼來了?」她急忙跨過人群,朝他走去。
「我不能來嗎?這一區是恭莊的區域。」恭成人因為帳內不流通的混濁空氣而擰起了眉。
「你的風寒還未完全好,快回去休息。」她扶著他的手臂向外走去。
「我有事要問你。」恭成人低下頭,刻意在她耳邊低語。近來總想緊擁江君入懷。
「我正在忙。」江君咬著下唇回道,清淡的五官有著不勝苦惱之色。恭成人變得愈來愈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了。
「你凡事都應該以我為優先。」恭成人拉起她的手,直接走回自己的帳篷。
江君連忙甩開他的手,低聲咕噥了句:「有事也不用急成這樣啊!」
這人是在挑戰世俗的目光嗎?
「這是什麼味道?」率先走入帳篷內的恭成人聞到一股草薰味。
「怕你會聞到外頭嘔吐的味道,所以我讓明德兄在帳篷裡燒了些艾草。」江君跟著他走到榻邊,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先把這顆冷香丸眼下。」
「這是什麼?」他張開口毫不防備地吃下她手中的藥丸。
「是毒藥。」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這樣一個信任她的人。
平素的恭成人有多不信任人,她最清楚不過了。
「這是冷香九,是我特別為蘭若煉製的,她身子向來虛弱。你近來氣息也虛了些,頗適合吃……你——」
江君一見他厭惡地皺起眉,顯然打算吐出嘴裡的東西時,她立刻上前掩住他的口,不料卻被恭成人抓個正著,整個人被拖到他的胸前。
「我該讓你吃毒藥的。」她沒好氣地想推開他。
「那麼你得與我同歸於盡了。」恭成人一低頭,舌尖輕拂過她的唇。
江君倒抽一口氣,怕帳篷外有人。不敢開口大叫,只是側開頭快速地說:「外頭有人,你不能這樣。」
「我能,而且我會一直做。」恭成人挑戰的唇舌轉為溫柔地霸佔江君的唇舌,纏綿的深吻硬是將她的抵抗全化成了不由自主的嚶嚀。
「夠了!」門外病患的哀號聲拉回了江君的理智,她氣喘不已地推開恭成人,氣憤地瞪著他若無其事地靠在榻上休息著,全然一派自在的神情。
近來恭成人的心情好得出奇,好到偶爾會在臉上掛著笑容,嚇壞一大群的僕傭。可惡的是,他總會挑像現在這種她不得反抗出聲的時候偷襲她的唇。
「如果這就是你要說的事,那麼我要離開了,我還有得忙。」她又氣又惱地站起身。
「有沒有我們的人中毒?」
「沒有,我們向來只喝自己帶來的水。如果有,我也會先醫治自己人。」江君以為他擔心的便是這事,轉身就要離開。「放心吧,大家都沒事。」
「中毒的都是哪些人?」恭成人追問道。
她說了一些幫派的名字,此時只想盡快把這些人安頓好。
「毒是誰下的?」恭成人神情嚴肅地問,感到江君的身子一僵。
「我怎麼會知道?」她心虛地低語道。
「在我面前,你不許有秘密。我厭惡被欺騙。」恭成人盤坐在榻上,等待江君說出真相。
江君沉默了。秘密與欺騙,正是她在對他做的事——她絕對不可能任自己的身份洩漏。男子平凡,可以有才。女子平凡無貌,幾乎被當成一種罪過。世間何其不公平!
「為什麼不說話?毒是你下的,沒錯吧?」恭成人的手搭上她的肩,感覺到那瘦弱的身子顫抖了下。
「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好管閒事的人。」江君並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你會這麼好心去醫治那些人,你向來偏好醫治善良的人,而那些人半數殺業極重。」恭成人篤定地說。
江君抿著笑了,他太懂她了!。
「毒確實是我讓冷蝶下的,為的是讓滔天幫中毒的人來找我解毒。這樣一來,我好把脈以試出他們體內的毒性,我需要那些中了劉明蝠毒的人來研究解毒的方法。否則就算毀了滔天幫,總還有些無辜的人會受到劉明蝠的苦。」
「你早說不就成了。」恭成人握住她的手腕,話氣認真地說:「不許你有任何事瞞著我!」
「你如此霸道,你將來的妻子可有的痛苦了。」這句話脫口而出時,江君的心狠狠地擰疼著。
「你會因為我有妻子而痛苦嗎?」恭成人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我有什麼資格痛苦?」
「如果我給你痛苦的資格呢?」他低聲地說。
江君震驚地凝視著他的臉龐,眼中淨是斷腸的柔情。既然和他沒有將來,頗不該留給他任何的希望。
「我希望你的妻子能和我妻子結為好友。」她強逼自己開口說出這一句話。
「閉嘴!」恭成人不悅地握緊她的手臂。江君會有妻子的這個念頭,令他無法忍受。
「我們的主僕關係令人稱羨,我們的妻子也應該會結為至交。」江君深情地凝望著他,寧願他一輩子也看不到她啊!
「如果只是主僕關係,你不必那樣看我,我可以感受到你眼中的熱度。」恭成人的手扣上她的腰,胸口緊貼上她柔軟的身子。
「我……沒有。請你自重。」她倒抽了一口氣,看著恭成人臉上那抹霸道的笑容。
「不可能沒有!」他的手撫上她的背脊,感到她紊亂的心跳。「要我自重,就別用令人發熱的目光看人。告訴我,為什麼不安?」
恭成人的聲音誘哄地鑽入江君的耳朵,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我的目光只為我命中注定的人而灼熱。」江君努力地解釋,盡量把持自己別沉醉在他懷裡。「至於我的不安,只是因為中毒的人超過我的預期。」
「你的目光是為誰灼熱?為朱媛媛、樊冷蝶,還是古蘭若?」恭成人皺起了眉。
「那不關你的事。」
「若當真不關我的事,我就該拒絕秦穆觀讓朱媛媛來荷園小住的主意。」他威脅她說道。
「媛媛不是沒事了嗎?」江君直覺扯住他的手,想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前些日子收到媛媛遭人暗殺,因而中毒的消息,但當她才上路的第二天,就又收到了師父要她放心待在益州的消息。媛媛被暗殺,八成是為了秦穆觀堅持要娶她有關。劉明蝠不是容易放棄的人。何況媛媛明目張膽地為青龍酒肆掌廚,擺明了要搶滔天酒樓的生意。
「信裡怎麼說?」師父也跟著到益州了嗎?
「秦穆觀怕朱媛媛再遭人暗算,因此想先把她送到我這裡來。」
「媛媛什麼時候到?」此時的她完全忘了自己還陷在恭成人的懷裡。
「你忘了外面的病人嗎?」恭成人惡意省略朱媛媛會在今天到達荷園的消息——他不許江君太關心別人。
「媛媛和他們不同。」江君理所當然地說。
「是嗎?男女之間的不同。就因為她是女的,所以你選擇了她!」他冷著臉,氣惱江君的情感沒有自己的深厚強烈。
「那樣的感情很正常,不是嗎?」江君知道他誤會了,卻也不想多做解釋。也許該讓媛媛配合自己演一齣戲好讓他死心吧。
「你就不能有一天順我的心嗎?」恭成人伸手推開她,咆哮著拂袖而去。
江君還來不及多想,便聽到恭成人的怒吼聲——
「把這些莫名其妙的人都趕出去!」
她急忙衝到外頭去拯救她的病患們。
* * *
江君推開荷園的門,累得連腰桿都打不直了,然而心情的沉重卻比身體的疲倦更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正在替那些中毒的人療毒時,冷蝶卻因為被人從帳篷裡搜到五毒散而被關入牢中。
她長歎了一口氣,一雙小手突地自身後摀住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軟軟的聲音咯咯笑著。
「媛媛!」江君驚喜地回過頭,一身嫩黃衣裳的朱媛媛正嬌俏地朝她甜笑著。
「你總算回來了。」朱媛媛親熱地抱著她的手臂。
「你瘦了好多。」她一臉關心地說。
「你見過中毒的人胖鼓鼓的嗎?」朱媛媛可愛地指指自己略顯消瘦的臉頰。
「毒都清除了嗎?」江君關心地問。
「沒事了,有師父在啊!師父帶來回生丸救了我一條命。」朱媛媛吐吐舌尖,「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