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宛柔幾乎要佩服起江君的勇氣了,好率性啊!「你不怕我們殺了你?」
「兩位若是要殺我,早就動手了。至今仍未殺我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有求於我嗎?」江君思及此,不免一陣心寒。原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歐陽無忌的監視之中,否則他們如何得知她清晨沐浴的習慣呢?
「救她就是救你自己。」歐陽無忌緊抱著劉宛柔,以袖子擦去她嘔出的鮮血。
「若我沒記錯,眼前這位女子正是劉明蝠的義女,你找我倒不如去求你那善用毒的義父。」
歐陽無忌的眼中冒出火焰,「毒就是他下的,他若有心要解,便不會讓她落得如今這般生不如死的樣子了?」
「你先把她抱起來,她看起來要昏倒了。」江君看見劉宛柔的身子不住地打顫,開口建議道。
她伸手握住劉宛柔的脈門,臉色隨即大變。她抬起頭看向歐陽無忌,卻看見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哀傷。
劉宛柔沒有多少日子了!
「中毒多久了?」
「一年、兩年、五年,還是十年……」劉宛柔邊說邊嘔出血。
難怪!毒都進入五臟六腑了。江君並不想多安慰他們,只是從外袍口袋裡拿出隨身的軟皮革布包,取出針灸用的銀針。「把面紗拿下,我要看你的氣色。」
「不拿面紗。」劉宛柔輕晃了下頭。
「死了別怪我!」江君命令地說。
「我早該死了……我該償命的……害死了那麼多人……」劉宛柔氣若游絲,頭一偏就昏眩了過去。
歐陽無忌二話不說,拿刀劃開自己手腕,讓鮮血滴入劉宛柔的口中。
片刻後,劉宛柔幽幽地張開眼,目光深情的看著他,「下輩子不許給你還債都不成了。」
江君感到自己的心被撼動了。以人血為藥,其效如何,她不敢斷言。但歐陽無忌待劉宛柔的心,確實讓人動容。
「把面紗拿掉吧,我看過太多的傷殘,就算你被割了鼻子,我還是會治療你的。」她口氣輕柔地說道。
歐陽無忌拿下劉宛柔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娟美的臉孔,而當她抬頭時,江君看見了一雙如蜜臘般的黃玉雙瞳。
「你的眼睛很美。你是外域人士嗎?」江君邊說邊看著她臉色青白、眼球不停顫動著,但呼吐出氣息卻又灼熱無比,心中於是有了治療的底。
「天生如此,所以被人認為不祥而遭丟棄,被劉明蝠撿到。」
江君聞言心中一慟,同樣是被撿到卻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她歎了口氣,拿起一根銀針就往劉宛柔頭頂的百會穴刺去,歐陽無忌伸手阻止了她的舉動。
「你想做什麼?」歐陽無忌臉色大變。
「你以為我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她抽回自己的手,「她的病因是外冷內熱,必須讓體內的熱散出於體外,整個經絡才能得到平衡。」
她手中銀針刺向百會、腦戶等穴門,試著排出劉宛柔體內的毒火。
劉宛柔用力咬著雙唇,在頭部一陣痙攣的抽搐下,整人縮進歐陽無忌的懷裡,低呼一聲便昏了過去。
「別緊張,正常的血氣正行過她的靈台、至陽之穴,她中毒已久,自然會痛苦。」江君連忙解釋道。
歐陽無忌沉默不語,只是將懷中人摟緊了些。
「為什麼不殺了劉明蝠?」江君抬頭問道。
「殺了他,她就沒救了。沒有誰的命足以抵過她。」他簡單地回答。
「她中了什麼毒?」
「不知道。只知道她體內的毒在月圓之日便會發作,若不吃解藥即會大量吐血。」
「可是今天並不是月圓之日。」江君不解地說。
「她前些日子,多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這個月的解藥只得了半顆。」歐陽無忌輕撫著劉宛柔的發,恨不得自己能代她承受這些痛苦。
江君取出長釘,拿起黑石在紙上寫了一帖藥方。「這藥一日喝四次。待她體內的敗血清出一部分後,我再替她做其他治療。」
「她有救嗎?」歐陽無忌屏氣問道。
「撐得一刻,便是一刻。」她並不願給他太大的希望。
「開門!」恭成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江君,誰在裡頭?」
江君臉色大變,直覺地攏緊衣襟,片刻之間竟發不出聲音來。
「我會再來找你的,我欠你一次人情。」歐陽無忌抱起昏迷的劉宛柔躍上屋頂。
「我要你開門!聽到了沒!」恭成人的聲音帶著怒氣,手掌不斷地在門上用力地撞擊著。
「我在沐浴。」江君連忙拿起白色布巾,鬆開衣衫打算纏上胸口。
「開門!我說最後一次,否則我會把門轟開!」恭成人嘶吼道。
江君急忙回頭,驚嚇地發現門扉已被他撞裂了一條縫。她丟下白色布巾,雙手緊拉住衣襟。
她才拉開門,就見到一陣黑色陰風正在恭成人的腳下盤旋。
「別使用你會後悔的能力。」她快速地握住他的手心,溫暖著他冰涼的體溫。
黑色陰風在空氣中逐漸消散。
「那就別讓我有用它的理由。」恭成人摟著她走進浴間。
「你怎麼醒來了?不是才剛睡著嗎?」她心虛地問道,雙手緊拉著領口。
「我夢到你出事了。」簡單的兩句話代表了無窮的關心。「剛才誰在裡頭?空氣中有血腥味,而且我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歐陽無忌和劉宛柔剛才來過。」江君誠實地說,有些事並不需要瞞他。
「歐陽無忌!他來做什麼?他對你做了什麼?你正在沐浴不是嗎?他看到你了嗎?」緊張及妒火燒上恭成人眉睫。
如果他會喜歡江君,那歐陽無忌當然也有可能。
「放心吧,他沒興趣對我做什麼,他是帶劉宛柔來讓我治療的。」若不是此時情況特別,她倒真想告訴恭成人,只有些目不能視的呆子,才會對她這種平凡容顏動了心。
恭成人伸手捉住她,觸摸到她顯然是匆忙覆上的凌亂衣衫。「你治療他們了嗎?」
「當然。歐陽無忌有求於我,自然有助於我的復仇。況且,當時的情況也由不得我拒絕。」江君想推開他,卻不敢冒險做出讓自己洩漏性別的舉動,只得緊摟著雙臂,動也不動地任他抱著。
「你的身上有藥草的味道。」恭成人甫睡醒而粗啞的聲音拂過江君的下顎,他的大掌撫過她帶著水氣的臉頰。
「你先出去好嗎?我可不想著了涼。」江君故意打了個冷顫,身子卻依然繃得極緊。
「你在緊張什麼?」他的手撩開她的長髮,吮乾她頸側那寸沾著水氣的肌膚。
「我就是緊張你會做出這種悖離倫常的行為,我無法接受啊!」江君想拉開他的大掌,卻又不敢鬆開自己的衣領。
狼狽的她只得一手捉住衣領,以一手抵抗他的侵犯,而這並不十分劇烈的抵抗卻引來了恭成人的誤解。
「你言下之意是說,若我們性別不同,你就會接受我是嗎。說啊!」他輕易地捉住她抵抗的右手,激動的俊容直逼到她面前。
「不是……不是……」江君咬住唇,只求恭成人的身子不要再貼近她了。
「說謊。」恭成人的唇精確地碰觸到她顫抖的雙唇。「我聽到你心跳的聲音。」
江君不肯開口,不敢亂動,怕唇會碰到他,更怕身子碰到他,好讓人為難的處境啊!
「放心吧,別人也會接受的,因為我是恭成人。」他語氣篤定地說,唇瓣用力地挑開她的唇,吻去那一聲驚呼,探索著他渴望已久的芬芳。
慌亂之間,江君的手掌平貼在他的胸前,想阻止他的接近。然而這個動作卻引發了恭成人的誤會,他的吻更加纏綿,狂熱地在兩人身上燃起了一把火焰。
「你……可惡!」江君在他終於放開她後,抿著紅潤的雙唇,用力地推開他,匆忙地衝出浴間。
恭成人揚起了一抹笑容,心滿意足地走出門口。
只要確定江君也對他動心,他不認為有什麼事能夠阻擋他們兩人!
第八章
武林大會首日。
恭成人扶著一名小廝的手臂,走出議事帳篷。這次的武林盟主之爭,唯一可以稱為對手的,就是沈拓野和歐陽無忌了。
而他要毀滅劉明蝠的局也已部署完成,事情已經沒什麼好擔心了,劉明蝠的失敗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恭成人在心中暗忖。
恭莊已讓滔天幫護送了一批貨物正準備入關,滔天幫也依約簽下了大筆的押鏢金。不過,他向官法昭借調的那一批大內高手,已經在今日奉命前往劫取那批貨物。滔天幫的菁英盡在武林大會上,誰有心思去管那批貨物。所以,他方才在義事帳篷內大膽地宣佈恭莊將與貫石幫合作的消息,諒劉明蝠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趕到西北邊塞阻止貨物被劫的命運。劉明蝠的垮敗,是指日可待了。恭成人的薄唇邊掛三抹得逞的笑意。不過,他的好心情在走回恭莊的帳篷邊時,頓時消失無蹤。
一股嘔吐的酸腐味飄散在空氣之中。「這是怎麼回事?」恭成人皺眉問道。前幾日清晨受風寒的結果,讓他至今仍有些身體不適。聞到這種惡臭的氣息,胸口也不免有些隱隱地作嘔。「今天一早,許多人用早膳之後,就口吐白沫,眼窩也泛著青色,這些人全中毒了。」王明德站在另外搭起的小帳蓬門口對著恭成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