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你沒事吧?」熊祥把臉湊到她面前。
「多謝熊爺的關心,」樊冷蝶抬起頭,-雙明眸泛著點點水光,唇邊的笑卻是誘人的。她一向依場合而表現不同的自己。
「你還記得我!」熊祥喜出望外地露出一口黃板牙。
「奴家當然記得。滔天幫是何等大幫,熊爺是何等英雄豪傑,奴家怎會忘得了。」說完,她朝他拋去一個媚眼,捧得他眉開眼笑。
「人美嘴也甜。」熊祥貪婪的目光看著她豐潤的唇,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自己的兩片厚唇。
「是熊爺救了奴家嗎?」
弄清楚狀況,她才有逃走的機會,最好還能騙到一個大夫來替她看看身體——不支倒地絕對和她體內的毒脫不了干係。
「是啊!」熊祥一拍胸脯,一臉得意的說:「那天我們趕路準備參加下個月的武林大會,爭取武林盟主的寶座。經過樹林時,我聽到一陣怪聲,便知道裡頭定然有人,我一馬當先趕了過去,結果看到你昏迷在地上,身旁有一隻老虎……」
熊祥說得正精彩,樊冷蝶只覺得一道冷意自右方傳來。
她拾起失望入一雙沒有溫度的眼,來人是滔天幫幫主歐陽無忌。
「奴家拜見幫主。」樊冷蝶理了理凌亂的髮鬢,朝他點了下頭。
熊祥連忙站起身,一臉的不自在。吹牛皮時居然被幫主撞個正著,這下倒霉了。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歐陽無忌語調冰冷地說。
「我進來瞧……」熊祥聲音顫抖的解釋。
「出去向幫執法報到,包括這一回,你已經兩次擅自行動了。」歐陽無忌手裡握著長鞭,目光冷冷地瞟向樊冷蝶。
一聽到「幫執法」三個字,熊祥的臉色陡地變得青白,兩次違紀代表了他必須延後六天才能拿到解藥。
「我也有功啊!不是說要留下她,好讓——」
「聞令不從,再記達紀一次。出去!」歐陽無忌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依然盯著樊冷蝶。
樊冷蝶在心裡打了個突,歐陽無忌渾身散發著森冷的氣息。
熊祥離去後,她走下床榻,虛弱地行了個禮,「樊冷蝶多謝幫主救命之恩。」
「謝謝?」歐陽無忌冷笑兩聲,他已經可以預見樊冷蝶未來的悲慘命運了。她會和宛柔有著同樣的下場吧?
他用生命去愛宛柔,卻始終狠不下心一刀殺了宛柔,以換取宛柔真正的解脫,樊冷蝶又如何逃得過她接下來的劫難呢?
歐陽無忌拉開櫃子,取出一套衣服丟到她身上,「換上。」
「要去哪裡?」她手上的衣服是輕軟細薄的高級絲織品。
「換上。」歐陽無忌走到門外,不再多言。
樊冷蝶很快地換好衣衫,走出房門,不安的感覺持續在心裡擴散著。
隨著歐陽無忌一路走來,她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座豪華的宅院,處處佈置得金碧輝煌,雕樑畫棟。
望著歐陽無忌的背影,樊冷蝶想的卻是沈拓野。同樣具有不怒而威的氣勢,但歐陽無忌顯得陰沉,而沈拓野則是剛正不阿的。
正邪之分,便是如此吧!
雖然沈拓野擄走她的手段並不光明,但他追查水中月的決心卻令人不得不佩服。
才離開他多久,她怎麼就開始思念起他了呢?見鬼了!樊冷蝶在心裡詛咒了一聲。歐陽無忌在一扇門前停下步伐,「進去。」
「裡頭是誰?」她嬌聲問道。
「進去。」他並沒有看她,臉上的表情一如寒冰。
樊冷蝶低著頭,柳眉微顰、貝齒微咬住櫻唇,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姿態愈低,愈能讓對方不設防——尤其當對方是個男子的時候。
雖然她不認為歐陽無忌會吃她這一套,但是屋子裡的人也許會。
「無忌,幫樊姑娘開門。」屋裡響起一個斯文的聲音,聽來年紀不輕。
歐陽無忌斜睨了她一眼,在轉身之際發出一聲微乎其微的氣息,伸手為她推開門。
「謝謝幫主。」歐陽無忌是在為她歎氣嗎?
樊冷蝶在跨過門檻時,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拾起你的頭,小姑娘。」和氣的聲音從她前方傳來。
樊冷蝶探吸口氣,依言抬起頭——
一個白髮老者端坐在房間中央的軟榻上,手裡把弄著一串綠色珠子,桌上放了幾個大小不等的錦盒。
「小女子樊冷蝶拜見。」樊冷蝶微曲了下膝,目光卻離不開老人紅潤的臉色。一頭白髮配上孩子般的容顏,這樣的組合有些詭異。
「免禮、免禮。」老者呵呵地笑著,招招手要她到身邊。「果然是個牡丹一樣的絕色美女,難怪熊祥那個傢伙屢次對你不禮貌。改明兒個我讓熊祥向你道個歉,他太不像話了!」
「不用了,畢竟熊爺救了小女子一命。」
站在老者身邊,她只覺得他雙眼似乎過分明亮。他的笑看來真誠,卻太過不真實,對素昧平生的她何需如此親切有禮?
「救你?」老者搖搖頭,一臉的不苟同,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熊祥向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其實是他脫隊追殺一隻老虎,沒本事解決一隻禽獸,反被禽獸逼進林子裡,所以才會湊巧發現你。是我叫歐陽無忌去幫他,所以殺了老虎、救了你的人,都是歐陽無忌。」
「謝謝恩公。」樊冷蝶彎身朝老者敬了個禮,卻不禁打了個冷顫。這位老者臉上沒有一絲的皺紋,就像戴了個笑面具一樣。面具之後,彷彿隨時會有妖魔鬼魅竄出。
從老者身上,她感受不到人氣或者是一丁點的善意,即使他笑容滿面。
「你的命歐陽無忌救的,何需謝我這個老頭子。」
「是恩公下令歐陽幫主殺虎救人的,不是嗎?」她的心跳慢慢加快,他竟然可以命令滔天幫的幫主?眼前這名老者會是那個毀了幾百條人命的魔鬼——劉明蝠嗎?樊冷蝶強壓住心中的焦躁不安。
「小姑娘真是會說話。」老者笑瞇瞇地看著她,雙眼始終不曾離開過她。「對了,姑娘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你得罪哪些人了?」
「我……」才說了一個「我」字,樊冷蝶立刻低下頭掉了幾滴眼淚。注視老者的眼睛過久,竟讓她有些暈眩。
哽咽聲中,其實她正在調整自己的情緒。虛假的淚水她向來流得極快,困難的是如何不讓他看出她眼中的殺意。
他究竟是誰?
「別哭了。把事情說出來,我會替你做主。」
樊冷蝶心念一動,一張俏臉立刻佈滿恨意,燃著怒火的眼直視著老者。
「我被貫石幫的沈拓野騙了!他把我從長安帶到這裡,一路上說了許多好聽話,於是我……整個人都給了他,誰知他為了控制我,居然強迫我吃下奉藥以防我逃走,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偷到解藥,從他身邊逃了出來。」半真半假的謊言最容易讓人相信。
「這個沈拓野也真是狠毒啊!」老者笑了笑,「不過,你偷的那些東西是解藥也是毒藥,你知道嗎?」
「我不懂,我中的不是軟筋丸的毒嗎?」
老者沒有法子停住笑容,那笑容是嵌在他臉上的,就像眼睛是五官的一部分一樣,那笑容是移除不了的。
「非也,你體內的毒是貫石幫的『事不過三』,名字雖不恐怖卻是種陰狠的毒藥。中了『事不過三』這種毒藥後,便不能有超過三個時辰的劇烈活動,你會昏倒在樹林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種毒一般是用來防止對方施展武功,看來沈拓野顯然十分忌憚你會逃走重要的是,只要吃了一顆『事不過三』,便得服完七七四十九天的解藥,杏則人的筋脈會全亂,瘋狂至死。而四十九天後,若不服最後一顆解藥也是死路一條。」
樊冷蝶的身子搖晃了下,臉色蒼白如紙。沈拓野真讓她吃了那種歹毒的毒藥?
「我吃的是軟筋丸。」她不相信沈拓野會那樣對她。
「你體內沒有軟筋丸的毒,或許他早已讓你服了解藥。若你中的是軟筋九的毒,你應該會感到四肢酸痛,可是你沒有,對不對?」老者撫摸著手裡的錦盒說道。
「不可能……」她緊閉著眼,寧願老者不曾告訴她這些事情。
樊冷蝶的手心因為握得死緊而隱隱作痛,她努力站穩身子,以免自己開始砸壞這房裡所有的東西。
對沈拓野的情感在剎那間被連根拔起,她心裡的痛就像從一個傷者身上拔出一把刀一樣,那鮮血定如湧泉般濺灑了滿身。
「前些時日,貫石幫採買了不少女人衣飾,有消息傳說,那是為了明年初沈拓野的婚事而採辦的。」
「婚事?」樊冷蝶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胸口莫名地揪動著,沈拓野確實為她添購了不少行頭。
「沒錯。」老者緊盯著她的臉。
樊冷蝶默不作聲,等待他的下文。她想扯掉老者的笑容面具!
「我原本以為沈拓野既然擄走你,又買了那些東西,自是要迎娶你入門。結果,你猜怎麼著,貫石幫裡有個等了他一年的未過門妻子,婚事八成是為她而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