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欣甩了甩頭,卻甩不掉過住的一切,看向窗外一片晴空,彷彿在給她鼓勵,叫她別因情感受挫而喪氣,沒有他,日子依然得過下去……她刻意輕快地下樓告訴家人,以後只要方楚的電話,一律不接,其餘的,都說她在家。
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又讓二老煩悶起來。
「她和方楚怎麼了?」夜欣憂心地說。
「誰知道。」咒凡聳聳肩。「小倆口嘛,偶爾吵吵架,也是正常的,別煩惱了。」他說完,繼續低首專心看報。
男人,總是粗心大意的,夜欣瞪了丈夫一眼,咕噥著。
而方楚似乎理智多了,他認為既是成年人,在面對事情時,應該要有冷靜的處理態度,何況大家都在氣頭上,暫不見面給與雙方一些思考的空間,也不失是個好方法。
整整一個星期,宋欣沒有接到方楚的電話,她失望到了極點。
沮喪的情緒,使她日漸憔悴,才幾天工夫,整個人都快變了樣,內心也封閉起來。
那一夜,在宴會上不少的名流公子懾於宋欣的美艷,事後紛紛對她展開熱烈追求。
而宋欣更是來者不拒,只要眼睛張開的時間,全排滿約會,她必須這樣才能暫時拋卻心中的苦。
每天非得玩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家的,她總是得意地說,他們為了她可是什麼都給……什麼都送……甚至賴在台灣不願回國呢!
為了徹底麻痺自己,她越來越濃妝艷抹,所有的禮物也照單全收,甚至還有傻子要送她跑車當生日禮物呢!宋欣真是笑狂了,她告訴自己,該是她玩弄男人的時候了。
二老都為女兒大幅度的改變而擔心不已,但也苦無良策。
???
我們誰也不欠誰,各玩各的,這句話如鬼魅一般,乘機刺入方楚心坎上。
天啊!她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她只是在利用他?根本就不珍惜他付出的感情……他是如此愛她,她怎能如此絕情?
一個月下來,方楚將全部精力投入工作,盡可能把自己累倒無暇去想宋欣,然而再忙碌的日子,在他閉眼的那一剎那,她的影子就無法避免地闖了進來,畢竟這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感情。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忘不了她,於是試著打電話給她,但她卻不曾在家。
癡心之餘,他仍不放棄地又買了一百零一朵的玫瑰,欲親自送給侍人,以表誠意。
他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宋宅外,從午後等到深夜。
他擔心宋欣不再接受他,可是,他還是堅持把玫瑰花交到她手中,只要知道她平安,這就夠了。
也許,宋欣會被他感動,而真心接納他的感覺……方楚一廂情願地想著,也不覺得等待時刻的漫長。
車子轟隆隆的引擎響起,由遠而近,還夾雜著男女的嬉笑打鬧聲。方楚站在一隅,隱約地看到車內的宋欣和一群花花公子打情罵俏的……多麼刺眼的一幕,方楚一陣心痛,為什麼她要那樣作賤自己呢?
他瞭解宋欣,她率直專情,絕不是那種不正經、朝三暮四的女人,能教她變得如此浪蕩,必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責怪自己為賭一時之氣,而狠心棄她於不顧,那晚她離開宴會現場,他竟連找也沒找,她鐵定傷心透了。
把玫魂花送給她,平息她傷痕纍纍、千瘡百孔的心。
方楚一直保持君子風度,等到那些男人開車走了以後,才捧著大束的玫瑰花,走向她。
能再次看見她,使他不自覺開心地笑了,那笑容是多麼自然、英俊又迷人……宋欣儘管滿心的期待與感動,卻堅強維持著她一張如寒霜的面孔看著他一步步的走近,雙手捧上玫瑰花。
然後,她竟連瞧也不瞧一眼,就把花扔到旁邊的垃圾筒去,隨即打開鐵門,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留下一臉傷痛的方楚呆愣在原地。
???
全家人都睡了,偌大的客廳就剩下宋咒凡緊蹙著眉頭,坐在沙發上。
他在等著夜夜晚歸的女兒,壁上的時鐘指著兩點十分。
宋欣輕悄地入門,見父親背著她坐在廳內,她也不搭理逕自上樓去。
「站住!」宋咒凡實在看不過去了。「如果,你明天仍舊這麼晚回家,那就永遠不要再回來了。」他真氣呀!我女兒怎會變成這樣?
宋欣回首不懼父親的斥責,反而賭氣回答。「爸!這是你說的,明天我就搬出去,反正有的是男人供我吃住。」
她竟然不知廉恥地說出這種話來!宋咒凡氣得真想揍她一拳。
夜欣聽到吵鬧聲即刻下樓。「欣欣!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你要和男人同居?說清楚!」
「有何不可!」宋欣一副吊兒郎當樣。「這不是正合你們的意嗎?我不走,等著你們趕我,那可就丟臉了。」她毫不在乎地聳聳肩,快速地走進房間用力把門甩上。
大廳內立即又陷入一片靜寂。
宋咒凡和夜欣兩人徹夜未眠到天亮。
???
宋欣面對空白的畫布,拎著色筆發呆了好久,卻遲遲下不了筆。
這一年多來,她的生活起起伏伏變化不斷,但始終忘不了她的最愛——繪畫。
渾渾噩噩的日子裡,唯一能令她展露真正的自我也只有在筆下世界。在五彩繽紛的畫布上,盡情揮灑出心中的鬱結,忘卻一切的苦悶,包括方楚。
她知道自己是愛他的,但也恨他,是他把她從絕望中救起,然後再把她推入痛苦的深淵……
矛盾了好久,她終於——決定畫大弟宋凌的畫像。等這幅作品完成後寄到美國正好趕上他的生日,以此表示思念,意義也算深遠。
為了不讓父母再煩心,她晚上不超過十一點回家,也不再濫交朋友,只固定與幾位還不錯的繼續交往。
雖然生活正常了許多,但她老待在房裡,鮮少與家人碰面,叫身為人父的咒凡仍不免憂心忡忡,頭上的白髮也因而增添了少。
想來想去,還是必須找宋欣好好談談,他相信這一切必定與方楚有關。他仍然每天派人送花來,但宋欣一接到手,就毫不憐惜地丟進了垃圾筒。而且還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方楚,否則鐵定發風,看來問題挺嚴重的。
他敲了女兒房間的門,想起她小時候,常和愛妻一起哄著她睡覺,等她上了中學,就不曾再打擾過她。因為他尊重孩子的隱私權。現在算來,竟也有十五年了。
宋欣打開房門,見是父親,心頭便微微一顫,還未來得及反應,宋咒凡搶先開口:「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爸爸,請進。」她整理出一張滕椅,請父親入座。「對不起!我正在畫畫,所以很亂。」
咒凡看到窗前擺著一張畫布,隨意走了過去,問道:「你在畫誰?」畫布上的輪廓已有雛形,但仍看不出其真面目來。
「宋凌。」她有些羞赧道。「他快過生日了,實在想不出送什麼好,就想畫一幅他的畫像。禮輕情義重嘛!」
「嗯!你們姐弟的感情很好。」宋咒凡好生欣慰,語意深長地說。「有你母親及你們這些孩子,我這輩子算不枉此生了。」
「爸——」宋欣感動得握住父親的手。
「欣欣——」宋咒凡反拍著女兒的手道。「爸爸一直對你很愧疚,只是沒有機會說出來。還記得你小時候,孤苦可憐的在街上賣麵線嗎?當你叫我爸爸時,我無情無義地踢你、打你?而你跑在地上求我,求我去看夜欣那天,我還狠心地叫人把你攆走……」
「爸爸,不要再說了。」宋欣已是熱淚盈眶。
「不!我宋咒凡的女兒怎能吃苦?可是,我卻一直讓你和夜欣在外漂泊,吃盡了苦頭,唉!我還以為自己是『天人』,守著什麼『四戒』,結果害得我們失散多年。」
「不!爸爸……」宋欣哽咽地說不出任何話。
「女兒,我這一生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對富貴名利早就看淡,也已別無所求,只希望兒女們都能夠找到自己真正所愛,過著平安幸福的日子,這比世上任何事都還要重要。」宋咒凡懇切地說。
宋欣聲淚俱下。「可是——他……爸爸,我……好傻,他……明明有小孩了,我還……他……騙了我,我恨透他了……」
「小孩?你是說……方楚有小孩?這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的,那孩子直衝著他叫爸爸。」宋欣一提及此事,又難過得要死。
「可惡!我去找他算帳。」宋咒凡忿忿不平地往外走,宋欣即時拉住他。
「不!爸爸,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任何承諾,當初會在一起,是因為……」她慚愧地說不出話。
「唔!告訴我實話,爸爸會為你作主的。」他拉女兒坐在椅子上,語氣堅定地說。
宋欣支支吾吾地娓娓道出一切前因後果。
宋咒凡既難過又覺得好笑,難過的是女兒在感情上受到如此大的傷害,做父親的竟連一點忙都幫不上。好笑的是,上天還是公平的,讓失戀的她遇上了救助者。「你是說,你們兩人在不知不覺中就陷入了愛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