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是一片的安靜。
「開門!」他提高了音量。
又等了一會,房門終於打開,當馮毅看到盧姿玫仍是三天前的穿著,只是變得更蒼白、更沒精神,好像只有「奄奄一息」時,他真的是震驚不已。難道飯店方面說的都是真的?
走進房裡,他順手帶上門,然後目光銳利的掃過房間一眼。電視是開著的,床上的被子是凌亂的,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垃圾,飯店房間附送的三合一咖啡包沒了,難道……
「這三天你都沒有走出這房間一步?」他又在拷問她似的,表情嚴厲不已。
盧姿玫往飯店房間的沙發上一坐,只是點頭。
「沒有叫東西進來吃?」
「吃不下。」
「一天都吃不下東西?!那你的胃口未免太小了,你也太好養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話裡總是充滿攻擊性,連他自己都不解。
「我喝了咖啡。」她補充的說:「還有水。」
「這樣就能活了?」他忍不住的哼道。
「我沒有餓死。」
「你以為這樣我會難過?」
「我沒有需要你難過!」她強調。
「那這樣算是什麼?」他不悅的研究著她的表情。「抗議嗎?」
「如果你要這麼說,我也不能辯白什麼。」她不看他總可以吧。「隨便你!」
這絕不是情人之間的口角或是鬥氣,馮毅沒有把她當是女人看,她是柯宇倫的「未亡人」,哪怕她和柯宇倫之間的關係很詭異,哪怕他曾答應柯宇倫要照顧她,但他實在想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盧姿玫,你必須吃東西。」他可不想送她去醫院打點滴,他沒有那個美國時間。
「我說了我不想吃。」
「難道你要我強迫你吃?」
「你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她忽然賭氣道。
馮毅最受不了別人挑戰他的權威,尤其是來自一個女性,於是他拿起電話,按了客房服務部,然後叫了一大堆吃的東西,他中式也點,西式的也叫,不信沒有任何」樣能引起她的食慾。
「我不會吃!」當他掛上電話之後,她厭惡的拋下一句,好像她死都不吃,是在和他比賽誰的意志比較頑強似的,她的視線落在落地窗外。
「盧姿玫,你最好是給我吃,信不信我可以一口一口的餵你,直到我不想喂,或者你再也撐不下任何一日。」他威脅她。
「你不能這麼做!」她轉頭看他。
「我能!」
「你不敢,我可以告你:!」
「我當然敢,你大可告告看。」
「既然你都把我丟在這裡……」她一陣哽咽的說不出話,然後她低下頭,不准自己柔弱。
「不要老是強調我把你丟在哪裡,盧姿玫,你不是我的責任。」他冷酷的說。
「對!我是柯宇倫的『老婆』,但是他已經死了,如果我也死了,你不是可以輕鬆無憂嗎?」她吼出來。「你還來管我做什麼?」
「我沒有要你死。」他鄭重的說。
「我現在和等死沒有差別。」
「你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身邊沒什麼錢、沒有工作、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你叫我做什麼?」她反過來質問他。「這個房間其實就是監牢,只差沒有典獄長、其它獄友,你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拘禁我!」
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這是他很早就學會的,冷靜才能看清問題、解決問題,因為宇倫的緣故,他不能不管她。
「盧姿玫,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他平靜的說。
「我不要錢!你也不欠我!」
「那你要什麼?恍
她沒有回答,剛好敲門聲亦響起,因為她沒有動的意思,馮毅只好去開門,只見服務生推了一車子吃的東西進來,在給了小費之後,服務生滿意的離去。
「過來吃!」馮毅命令。「東西很多。」
「我說過——」
「看來你是很想我餵你。」他已經耐心盡失,沒有碰過這麼固執、難商量的女人。拿起一盤蝦仁炒飯,還有一根湯匙,他慢慢的走到她所坐的沙發前—用腳勾來一張椅子,就坐在她的面前。
盧姿玫看著他—沒有特別緊閉嘴唇,可是也沒有張開的意思,她就是楚楚可憐的看著他。
馮毅瞪著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掰開她的嘴還是怎麼做,而她那無辜、委屈的目光令他覺得自己沒有一點人性。
「你到底想怎樣?」他發現屈服的人居然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屈服在一個女孩的意志之下,她比他更頑強。
「我想離開這裡。」她懇求。
「離開這裡要去哪?」
「你家。」
「盧姿玫——」
「我只待到柯宇倫的喪禮結束,這些天,我會想出一個辦法……我也不想自己困在一個死胡同裡。」她和他約定。
「住飯店也可以想。」他反駁。「你真的不怕人家閒言閒語?」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我住在你那?」她苦笑。「還有誰會說我的閒言閒語。」
馮毅有重重的挫折感,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答應我,求求你。」她放下自尊的求他。
「吃東西吧!」他把那盤蝦仁炒飯交到她手裡。
「你答應了?」盧姿玫喜出望外。
「就這一次!」他強調。「像這種高級的六星級飯店,可不希望有人餓死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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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姿玫讓自己隱形得很徹底,除了必要,她幾乎都待在客房裡,如果不是門縫下所洩出的燈光,馮毅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存在。這是他要的,但是真的如此時,他又有些悵然若失。
柯宇倫的喪禮並沒有拖太久,當火化的骨灰交給柯家的人之後,在馮毅的陪同下,盧姿玫回柯宇倫家拿回自己的行李,而就在她的行李袋裡,她看到兩封信,一封是給她的,另一封則是給馮毅。
接過了信,他一張臉憤怒著。「你這小子早就不想活了!」
「我不知道柯宇倫可以愛得這麼深……」她感慨。「現在這種人不多了。」
「他可不是愛你。」他冷冷回了一句。
「我當然知道!」盧姿玫打開信。
在她看信的同時,馮毅也拆開了信看。他有點好奇一個想自殺的人,死前有什麼想交代的?而當他愈往下看,他發現自己呼吸急促,臉色大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盧姿玫不會沒在意到,因為他情緒的起伏很大,她甚至可以聽到他憤怒的呼吸聲。
「柯宇倫寫了什麼?」她擔心的問。
馮毅瞪著她,好像想把所有的怒火往她的身上出。「他又寫了什麼給你?」
「他說他不能照顧我,要我好好的活下去。」
「還有呢?」
「他托你照顧我。」她小聲道。
又是這一句!馮毅一連幾句充滿怒意的三字經。他不敢相信宇倫會這麼對他,竟把一個燙手山芋丟到他的手裡!如果他這麼擔心盧姿玫,他為什麼不好好活著照顧她?!居然把她丟給他。
「柯宇倫給你的信上寫了什麼?」她小心翼翼的問,生怕自己踩到地雷。
「他撤銷了你們在澳洲的結婚登記。」他吼道。
「這代表……」
「我怎麼知道這代表什麼!」他大聲罵她。
「還有其它的事嗎?」她更加小心的問。
「他叫我要保護你!」馮毅卻是一副想要掐死她的表情。「如果柯宇倫不是已經成了一壇灰,那我會親手宰了他!」
「保護……」她喃喃自語的。
「怎麼,你現在是被追殺嗎?你竊取了澳洲的國防機密嗎?」馮毅冷冷的挖苦道。
盧姿玫聰明的不吭聲。
「到底是在搞什麼?!」他咒罵連連。「你和宇倫到底有什麼協議或是秘密?」
「其實……」
「他還叫我要娶你!」馮毅這會才吼出重點。
「娶我?你?」盧姿玫呆住了。
「對!他叫我一定要跟你結婚。」
「這……」她突然一個飄忽又嘲弄的笑容。「這不是比叫你去死還痛苦嘛!」
「你瞭解就好。」從不曾像這一刻這樣的失控,他必須鎮定下來,好重新掌控住場面。「我不會娶你!」
知道他不想也不會娶她,怛是他不必這麼咬牙切齒的強調,好像她是人家不要的垃圾,而他死都不想做資源回收。
「盧姿玫,我會給你一筆錢,」馮毅一副他說了算的表情。「或者如果你有其它結婚對象,我願意出錢幫你辦一個豪華的婚禮。」
「你當我人盡可夫嗎?」她狠瞪著他。「你以為我隨時都準備著候補人選?」
「那我送你回澳洲。」
「我想留在台灣。」
「你說過你不會賴著我。」他警告她。
「我說我要留在台灣,但不是留在你的身邊,如果澳洲可以待,我來台灣幹什麼?!」她把柯宇倫給她的信收到皮包裡。「我必須回你家拿點東西,然後我就會和你說再見。」
「就這麼簡單?」馮毅不太能相信。
「難道你想留我?」
「宇倫的信……」
「他人都死了,也看不到了,你何必在意他交代你做什麼。」盧姿玫無所謂的表情。「他不該把他的責任丟給你,你也沒道理接他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