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麼晚了還麻煩你,甚至要你幫我擦鼻涕,我該怎麼報答你?」
「以身相許就好。」他淡淡地回答。
「到你家當女傭嗎?」她鼻音很重地問他。
她沒錢請他吃大餐,也沒啥吸引人的姿色,能報答的方式好像也只有這點價值了。
「那也得等妳傷好了再說。」他瞄瞄她身上的傷。
「說得也是。」她抬起被紗布裹得胖胖的手臂端詳,然後有些難過地對著手臂歎息。
「妳的手怎麼了?」他狀似不經意地詢問她的傷勢。
「被刀子劃了幾刀,縫了好幾十針。醫生說我很幸運,沒有割傷動脈及韌帶,可是我猜以後可能會有幾條小蜈蚣爬在手臂上了。」她苦著臉,小心移動纏滿紗布的右手。
「怎麼受傷的?」
「壞人拿刀子朝著我揮,我想說臉已經夠平凡了,不能夠再破相,所以只好犧牲手臂,舉起來擋住臉啊!」
「妳精神真不錯,還能開玩笑。」童世豪挑挑眉毛。
「難道要繼續哭嗎?這樣會害你要一直幫我擤鼻涕、用衛生紙包水餃,那太難看了啦!而且,我的狀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已經很感恩了。」
他露出又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妳不要再說話了,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你嫌我聒噪?」
「不,我很佩服妳,但妳現在真的需要休息。等妳好一些了,妳愛說多少就說多少,我不會阻止妳。」
「好吧。不過到時候你不能嫌我聒噪喔!」
「沒問題。」
她點點頭,很配合地閉上眼睛。
由於點滴裡加了鎮靜劑,沒多久,白晴文又恍恍惚惚地睡著了。
他皺眉地看著她身上的傷勢,心裡再度對下手狠毒的歹徒痛咒不已。
「請問你是白小姐的家屬嗎?」一名員警拿著筆錄單向他走過來。
「我是她男友。」他看了沈睡的白晴文一眼,毫不遲疑地回答。
員警將他引到一旁,輕聲地對他說明她當時遇襲的經過,聽得他又驚又怒,胸口被揪得緊緊的,也為她沒有受到更進一步的傷害感到十分的萬幸。
「白小姐很幸運,除了外傷,沒有受到更進一步的傷害。而且事發時,她很鎮定、很勇敢,在你來之前,她一滴淚也沒掉,還跟我們詳細地描述歹徒的特徵。我們判斷很可能就是經常出沒在那一區夜襲落單婦女的歹徒,我們會盡快抓到兇嫌的,到時候若有需要,會再請白小姐來警局指認一下。」
「謝謝你。」童世豪和員警握手道謝。
「還有,我們剛才要聯絡她的家人,才發現她沒有一個親人可以聯絡。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就多多關心她,別讓她落單。」警察意有所指地看著他。
「我會的,謝謝你。」童世豪點點頭。
當員警離開之後,他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陪著她。
才坐下沒多久,她忽然又從夢中驚醒。
「老大……」她張開蓄滿不安情緒的眸子。
「妳安心休息,我會在這裡陪妳。」他握著她冰涼的手,傾身靠向她,很輕很輕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她一雙大眼迷迷濛濛地眨了眨,又恍恍然地昏睡過去。
她的呼息慢慢平緩,但手指卻仍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肯放。
看著傷痕纍纍的她,他又心疼、又難受,胸口湧出前所未有的憤怒情緒,很想宰了那名傷害她的惡徒!
從遇見她開始,她的一舉一動,就無時無刻地牽扯著他的情緒。
看她笑,他也會心情好;看她生氣,他也跟著煩躁;看她倔強著不肯掉眼淚,他的心就絞擰成一片。
看她挑食,他忍不住要生氣;看她對著偶像著迷,他就忍不住失去理智地喝起醋來;當他親吻她時,他怎麼也不想放開她。
而今晚得知她受到恐怖的驚嚇及威脅後,他簡直恨不得能代替她承擔所有的傷害--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失去她,他就無法克制地從心底發涼。
總之,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似乎已經莫名其妙地被她偷走了。
「妳這傢伙,真是讓人不放心。」他搖搖頭,對著沈睡的她輕聲歎息。
對於這個吃飯很挑食,生活很隨便,還任性夜歸趴趴走發生意外而害他差點心臟病發的小笨蛋,他已經看不下去了。
從現在開始,他決定將她攬進羽翼之下,給她好、好、照、顧!
第六章
「嗚嗚嗚……」
「意蘋,我是要出院,不要哭得好像我怎麼了一樣。」
「呸呸呸,不要亂講話!我只是看到妳的傷口,覺得很難過。如果那天晚上我和明藍陪妳一起回家,也許妳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嗚嗚嗚……」徐意蘋哭哭啼啼地看著她裹著紗布的手臂。
剛剛護士幫白晴文拆下繃帶換藥時,徐意蘋看到了她手臂上一條一條猙獰的蜈蚣狀傷口,想到當時驚恐駭人的狀況,頓時難過得不能自已。
正在等童世豪幫她辦出院手續再來接她出院的白晴文,捧著受傷的手臂,坐在床上無聲地歎息。
這就是那天晚上她受傷後,沒在第一時間通知意蘋過來醫院的原因。在身心受創的時候,她實在無法再忍受淚水的轟炸。
至於一向拒醫院於千里之外的明藍,剛才勉強進來病房探望了她一下下後,就連忙逃到醫院大門外去呼吸新鮮空氣了。
這就是那天晚上她為什麼也沒有通知明藍的原因。身心受創的時候,她會很需要一個能夠待在急診室裡陪她的人。
所以,她才會想到要聯絡最穩重,最可靠的童世豪。
「妳別那麼自責了。『如果』跟『也許』,都只是猜測之辭,誰也不知道我會在那天晚上遇到心理變態的傢伙。」
「可是……可是……」徐意蘋還是覺得好難過。
「如果我早知道會碰到壞人,那天我怎麼樣都要巴著妳們,跟著妳們回家去的。」她這個正牌傷患,努力安慰著來探病的朋友。
過了幾分鐘,徐意蘋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水,然後問了十分現實的問題。
「妳現在受傷了,生活作息怎麼辦?洗澡、換藥、吃飯都會很麻煩的耶!」她好奇地問道。
「我只是皮肉傷,不是手斷掉,日常作息應該還可以應付。」
「那妳的工作呢?」
「老闆親自來醫院照顧我,我的工作當然不成問題嘍!童世豪說等我好一點後,再回去上班,這表示他不會要我辭職走路。」雖然她一直不太喜歡耍特權,可是關乎肚皮的時候,她必須承認,有特權真好。
「可是現在還沒抓到歹徒,妳回去住的地方,會不會不安全啊?」徐意蘋又想到了另外的問題。
「不會啦!我一沒財、二沒色,那天晚上歹徒應該只是亂槍打鳥,看到落單的人就攻擊,我只是很倒楣地遇上了,不會特地盯到我家啦!」
「可是……」
「不必杞人憂天啦!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一向看得很開的。」
徐意蘋仍然露出一臉不放心的表情。
但是她明白白晴文的個性,只要是打定了的主意,旁人怎麼勸也勸不動她的,因此她只好暗暗地歎息一聲。
此時,童世豪拿著一大包的藥袋,走進病房裡。
「晴文,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
「哇!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出院,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個舒服的好覺了!」白晴文高興地露齒而笑。
徐意蘋陪著童世豪與白晴文一路聊天走到醫院門口,再與李明藍會合,向他們兩人道別。
等好友們離開之後,白晴文讓童世豪扶著坐上車,開車送她回家。
「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拎著包包下了車,她對跟著下車的他彎腰道謝。
「嗯。」
他點點頭,算是接受她的謝意,然後牽起她的手,朝公寓門口走去。
「你……你也要上去啊?我家很小喔!」她任他拉著向前走。
「妳家在幾樓?」他開口問道。
「四樓。」
本來想回頭跟白晴文拿鑰匙,卻發現鐵門根本只是虛掩著。伸手推開半合的大樓鐵門時,他的眉毛攏了起來。
「大門怎麼沒有關?這裡實在太不安全了。住在這裡的住戶怎麼沒有隨手關門的危機意識呢?」他搖搖頭。
想要將鐵門關上,卻發現鎖頭竟然卡得死死的,怎麼也無法把鐵門關緊,他的眉頭頓時攏得更高了。
「上個月鎖頭就已經壞了。」她見狀,有些無奈地回答。
「這應該要快一點修啊!」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十分的不以為然。
「公寓鐵門的鎖常常壞掉,加上大家都不太愛繳管理費,所以總要等很久,讓所有住戶都把錢繳齊了,才會請鎖匠來換新鎖。」
他聽了十分無言,又搖搖頭,小心地牽著她,沿著窄小陰暗的樓梯走上四樓。
「啊!等一下,我有一包雜物忘了拿下來。」她停下腳步,放開他的手,想起放在他車子後座的一小包東西。
「不必拿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繼續走上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