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泓終究按捺不住,他悶悶地開口:「原諒我這些日子對你的苦苦相逼,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你……」
雨嬋心裡的悸動可想而知,可是,她明白眼前這男人的危險性,所以,她依然冷硬地道:「算了。」她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不!」天泓瞇起眼,彷彿一頭畜勢待發的黑豹,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咬牙道:「你為什麼總是怕我、抗拒我?如果你夠成熟,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會一直鍥而不捨地對你——」不管後果了,天泓決定實話實說。
「不!」雨嬋激烈地駁斥。「我不要聽,你只會不斷地傷害我,陷我於水深火熱、萬劫不復之中,我不要相信你,你只會騙我、騙我……」這些「無意識」的言語,是她潛藏在內心深處,封閉已久的噩夢。
「雨嬋——」天泓知道她的脆弱,知道他的蠻力只會嚇壞她,孱弱的她禁不起任何折騰,於是,天泓只得用瘖啞的喉嚨輕喊:「我要你,我——要——你。」雨嬋的心跳狂亂,胸脯不斷起伏著,她表情凝重,搖搖頭,嗔恨道:「不——你只會玩弄我、利用我、背叛我,我不能忍受『再次』被你遺棄——」
再次?
她居然用了這個字眼?好奇怪啊!
「別騙我,雨嬋!你也要我,不然,為什麼你只對我有反應?
今天不就證明了一切?你一味沈溺於被我?棄的夢中而忽略了我對你的愛,你該清醒了——」屢被拒絕的天泓又開始發怒,他「一語雙關」地嚷道。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雨嬋不懂。不過,她卻已經陷入前未所有的恐慌中,她喃喃嚷道:「你會傷害我,你會傷害我,你會傷害我……」
「雨嬋——」
天泓一副痛徹心扉的表情。「我不會傷害你,我會愛你,我愛你!」
雨嬋聞言冷笑起來,突然間,慣有的劇烈疼痛隨之而來,她倒在木板床上,頭疼欲裂。「我的頭,我的頭……」
「雨嬋——」
「如果沒有你,我怎?會頭痛?如果沒有你,我怎?會作賤自己?如果沒有你,我怎?會窮困潦倒?你是元兇,你是劊子手——」她說出一直纏繞在她心底的恐懼。
「雨嬋!」天泓也崩潰了。「是的,是我傷害你,是我將你傷得體無完膚,所以,你不會再接納我。」他的心痛苦地抽搐著。
雨嬋的淚水滾滾而下。「你知道嗎?只有你,才會讓我頭痛欲裂,讓我生不如死,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她痛苦地哭訴。「求求你,離開好嗎?不然,我的頭——」她的頭快爆裂了。「我但願能代替你所受的苦,我願意懲罰我自己,?我所帶給你的傷害。」
語畢,他驀地起身,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雨嬋盯著天泓的背影,而後癱倒在床上,涕淚縱橫。她用棉被摀住頭,不讓自己叫喊出他的名字,就這樣讓他靜靜地離去。
事實上,她是多?的不捨得他啊!
她對自己在天旋地轉間說出的那些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感到狐疑,而天泓也說著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話語……他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七章
雨蟬逼自己睡了個大覺。如此,她的頭疼才會消失。不過,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陷入莫名的噩夢裡。
昨夜,台北的氣溫十分低,到清晨時甚至只有六度,而且大雨下了一整夜,是名副其實的寒流過境。
她幾乎是四肢冰冷、鼻塞又流鼻水地從被窩中爬起來,她冷得直發顫,迅速套一件外套後,她看看表,喔!才清晨六點而已。
不過,她真的是睡不著了。睡神迷惑著她,她可以選擇繼續蒙頭大睡,但是,她卻沒有。
天泓那聲聲叫喊:「雨嬋,我要你,我愛你……」
老天!那吶喊,讓她心亂如麻,失去方寸,她該相信他嗎?或者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只是滿口花言巧語?不過,她……真的傷得太深,不該再相信任何人了。
受傷?受什麼傷?雨嬋納悶不已。
只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不斷地「警告」著她:不能相信他,不能被他再次傷害……你要忘了他……唉,在過去二十年中,她曾被人打擊過嗎?
她開始正式問自己這個問題。
可是,只要頭腦用力一回想,伴隨而來的便是像被炸開般的疼痛。別想了!她如是想。她再也禁不起這種劇烈的疼痛了。
外頭雖是天寒地凍,可是,她卻突然決定——到外面散步。
散步?
你是瘋了嗎?
外面頂多只有八度到十度呢!
可是,雨嬋決定要讓自己的腦袋清楚些,當她置身於刺骨寒風中時,她期待自己能想起一些什麼,回憶起一些在生命中曾經遺忘的過去。
她匆匆梳洗一番,穿著黑色T恤與長褲,外覆皮爾長丹的大衣,腳蹬短靴,再拿起一把破黑傘,一切準備就緒後,她便打開門,讓自己陷入冰風冷雨中。
她深深吐氣,自己的口中立刻呼出一圈白煙。她搓著手,全身猛打哆嗦,蹣跚地走下樓。
外頭還是下著雨,而且,經過大雨肆虐後,處處有積水的現象,雨嬋走到樓梯口,望著煙雨朦朦的街道景象,她輕吐一口氣,然後在騎樓間慢慢撐開雨傘。
她目光向前望,驀地,她停止動作,心臟好像靜止了,塵封的記憶與現在的場景相同——她遲遲沒有移動,不過,放在傘柄上的雙手,緊緊地握著,緊得都發白了,雨嬋再也?裝不下去了,激動脆弱的淚水潸潸滑落,似乎,曾經也有一個男人,這麼做過……天泓站在傾盆的大雨中,他臉色蒼白如紙,全身僵硬如冰雕一般,只是,雙眼仍犀利地盯住雨嬋。
雨嬋心臟抽疼著,天泓根本已凍壞了。她撐著傘奔向他,並用傘遮住他,她不要讓他繼續淋雨。
天泓顫抖地笑著。「我終於……等到你了,昨夜,我站在這裡一整夜,我由下往上看,不停地凝視你那小房間的小窗子,我等著你,我不斷期待你出現……」
雨嬋淚眼朦朦,她哭著責備他。「你是傻子!你就這樣站在外頭一整夜,難道不怕凍死,不怕得肺炎啊——」
「我在責罰我自己。」天泓用充滿血絲的雙眼,定定注視著雨嬋道:「我對不起你,而且在無形中傷害你,讓你怕我、抗拒我。所以,我也要讓自己受苦,受到傷害,我寧可受寒受凍來懲罰自己,只求你再次接納我——」他咬住下唇,抖著聲音道;「如果你不肯接受,我,我會一直站在這裡,凍死也好,餓死也罷,反正沒有你,我也只是行屍走肉了。」他真心真意地告白。
雨嬋聞言不禁淚流滿面。
她怎能讓他受苦?看他站在風雨中,她只覺得她的心在淌血!……她無法忍受他有絲毫生命上的危險。
如果,她真的失去他,那她——這一?間,她恍然大悟: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她不能欺騙自己!
?裝的面具必須卸下了。然而,她真實的面目是什麼呢?
她愛他!她愛上他了——雖然心底潛藏著莫名的恐懼,但是,這根本不能阻止她愛上他的事實。
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有沒有認識過他,那「空白」的三個月,在她的記憶中是一片混沌,但是,這又何妨?重要的是,她已能明確地領悟到眼前的事實——她真的好愛他。
下一秒,雨傘掉落在地上,她狠狠地抱住天泓這個已呈冰柱的人。「天泓!天泓——」她哭喊道。「我原諒你了,我也接納你了,求求你,別再折磨自己,求求你——」她的哀求聲伴隨著淚水不停地揮灑。
「雨嬋——」天泓將她緊擁在自己的懷中,他呼吸凝重,雖然仍然渾身僵哽,但激動的神情溢於言表,「我的小嬋兒,我的小嬋兒……」他喃喃自語道。「不准再離開我,不准再離開我……」
等了兩年,終於,他再度擁抱了他的愛妻。
雨越下越大,不過,在他們心中,如火的熱情卻正熊熊燃燒……即使是寒天,也不能冷卻他們這兩顆熾熱的心。
天泓真的凍傷了,他的臉頰及手背全都紅腫又冰冷,讓雨嬋看了好心疼。
他們一路開車回基隆。兩人坐在積架車裡,天泓還將雨嬋的身子壓在他的大腿上,他邊開車,一邊不忘低頭窺視他的小嬋兒。雨嬋的杏眼瞄到他大腿間的悸動,她倏地手足無措,趕快閉上雙眸。
天泓帶著滿足的神情展露笑靨,他的手順勢擺在雨蟬的手臂上,雨蟬半瞇著眼,看著他腫脹的手背,心中又是一陣難過,遂將自己的小手覆在天泓大手上方,俏皮地道:「?你取暖。」
說著,她略帶羞怯地又將兩雙纖纖玉手向上移,移到天泓的雙頰上,她柔柔地撫摸著,打趣道:「你的雙頰紅咚咚的,好像紅蘋果,好好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