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機立斷地決定,先回家休息吧!等她睡個覺醒來時,再思忖這個問題——她該何去何從?現在,她真的不能想了。她不想請假,反正,如今這黑美人大酒店,有沒有她都一樣,不差她小嬋兒一個,所以,她的消失,是不會引人注意的。
她決定從後門溜走,於是執起那件東王老闆的皮爾卡丹外套,快速套好,當然,這件衣服早已屬於她的了。
她在經過長廊之際,剛好聽到櫃檯接待人員的諂媚言語,雨嬋火速躲在另外一邊的角落,其實只是不想被發現,不過,她卻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句句如雷貫耳地敲打在心上。
客人道:「我找小嬋兒,這麼多天了,為什麼她都不能接待我們?」
櫃檯人員陪笑著。「對不起,請你找別人嘛!我們大老闆有交代,只要你找別的人就可以打五折喔!」
「我誰都不要,只要小嬋兒——」客人固執道。「小嬋兒美若天仙,你們這兒別的小姐誰比得上?快點!你們是不想做生意了嗎?」
「這是你的心理作用罷了。」櫃檯人員繼續誘之以利。
「小嬋兒雖美又如何?她是性冷感呢!你能得到滿足嗎?你放眼看去,我們酒店的小姐,雖然是沒小嬋兒美,但起碼,你不用看她冷冰冰的臉色,是不是為」
櫃檯人員頓一頓,續道:「我們大老闆也表示過,若是像你這般『念舊』的客人,他願意優待你,免費招待你一個晚上,如何?」
客人不再說話,擺擺手,無奈地又轉回酒店大廳。
雨嬋只覺自己的腦袋好似正被鐵槌捶打著,整個頭都已經快炸開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酒店的客人越來越多,幾乎坐無虛席,不過,卻沒有客人找小嬋兒。
東王天泓為什麼要這樣逼迫她?她和他有什麼冤仇?
下一秒,她已氣急敗壞地轉身,怒火中燒地奔向總經理辦公室。
東王天泓不在辦公室裡,因為他正在酒店另一側的包廂中,而且正被好幾個小姐包圍著。
雨嬋「砰」一聲撞開門,驚醒了包廂中的每個人,大家面面相覷,沒人出聲。
東王天泓望著雨嬋,她炯炯發亮的雙眸中,還有淚水打轉著,她強忍著淚水,狠狠地瞪著天泓。天泓看著滿臉怒氣的雨嬋,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神色自若,佯裝不耐煩道:「小嬋兒,別打擾我們。」
雨嬋滿懷怒火,不過,她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口吻。「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擾您的尋歡作樂,我只是有事要找老闆您商談,請問,您待會兒有空嗎?」
天泓冷冷地道:「好,十分鐘以後,辦公室見。」
老闆要與小嬋兒單獨會面?這次是小嬋兒要求,上次,是老闆主動提出,哇!小姐們是又羨慕又妒嫉,仇視的目光紛紛落在雨嬋身上。
雨嬋可不願多做停留,很快的,她頭也不回地衝出包廂,跑向辦公室。
雖然只是十分鐘,雨嬋卻覺得分分秒秒如坐針氈,她不知還能熬多久,激動與憤怒使她忘卻了她劇烈的頭痛。
須臾,東王天泓器宇軒昂、意氣風發地走進辦公室。他神態自若,聲音中隱隱有一股威嚴。「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坐在真皮高背椅上。
雨嬋狠狠地瞪著他,那目光好像要釘人般。「你——」她咬牙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天泓面無表情地撂下一句話:「我高興。」畢竟,他不能告訴她事實:我不能忍受你再被男人毛手毛腳,如果再看到那種情形,我可能會殺人,所以他只好出此下策。
「你高興?」雨嬋感覺自己快吐血了。
「是的。」天泓用手指敲打著桌面。「我看你……不太順眼,反正,我是老闆嘛!我有的是錢,我可以為所欲?。」他裝得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
雨嬋眼中的怒火,幾乎快將天泓給燒了,她冷笑道:「是的,你有錢,你高興,你就可以無法無天,?所欲?,甚至不惜毀了我這個只求溫飽,在外討生活的風塵女子?」
天泓衝口而出:「我不相信你沒錢。」他的意思是指:奶奶不是給了雨嬋兩百萬元的遣散費嗎?難道兩年下來,雨嬋已花得一文不剩?這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天泓自以為是的認定雨嬋是在自甘墮落。
雨嬋則相當敏感地問道:「你怎?知道我有沒有錢?」
天泓趕緊圓話。「憑你的姿色和聰明才智,我不相信你找不到一份正經又穩定的工作。」
「哼!」雨嬋諷刺道。「反正,你的意思就是不准我再待在這裡——獻醜鴃H」
天泓用力點頭。「是的。」他還更進一步地說:「不只是黑美人大酒店,反正,我不准你再到任何一間酒店上班,相信我,我有足夠的錢及時間來陪你玩這場遊戲。」
「你——」雨嬋緊咬下唇,頓時覺得自己倒楣透了,她與他無冤無仇,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她怎?會莫名其妙淌進這渾水中?她完全無法理解。
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雙目呆滯失神,喃喃自語道:「?
什麼你要害我?為什麼非要逼我走入絕境?為什麼……」她不斷地重複著這些疑問。
她突然變得軟弱不堪,像隨時命在旦夕的模樣,此刻她的頭快爆炸了,有那麼一?那間,她彷彿看見自己跪在地上,正痛哭流涕著,而有一個老太婆,正向她冷嘲熱諷……「不!」她尖叫出聲,雙手緊抱住頭。「我的頭,我的頭好痛好痛……」老天!她的頭好似裂成兩半了,她痛得跪了下來。
天泓嚇得衝向雨嬋。「雨嬋!他蹲在地上,聲音充滿關切。
「你怎為了?你要不要緊?我送你到醫院……」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
雨嬋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為什麼要傷害我?為什麼要不斷地傷害我?」
「雨嬋!」天泓不由得高聲制止,隨即上前擁住了她。「聽我說——你聽我說——」
「不!放開我,放開我!」她大喊著。「只要我不認識你,你就不會傷害我。」她緊緊地閉住雙眸,對自己要求道:「我要忘了你,我要離你遠遠的。」
「雨嬋——」天泓臉色發白,天啊!雨嬋就是這樣不斷的、無時無刻的提醒自己,這些令他毛骨悚然的誓言嗎?
「我要忘了你!我要離你遠遠的……」她不斷重複這些話,突然間她彷彿真下了重大的決定,倏地張開那恐懼萬分的大眼,在天泓心碎傷神、渾渾噩噩,措手不及間,她用盡全力推開天泓,天泓跌在地上,而雨嬋頭也不回的衝出辦公室。
「雨嬋——」天泓火速從地上爬起來,追著雨嬋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外。
不一會兒,在這繁華熱鬧的街道人潮中,他已失去了雨嬋的芳影。天泓仰望一望無際的夜空,此時的蒼穹一如他的心情,是如此深黑沈重……雨嬋像個四處漂泊的遊魂,在街上一圈一圈地遊走,等到她的頭不痛了,她才虛弱的走回居處。她不敢直接回家,其實是怕東王老闆會追到她的住處。今天發生的事,更加可以證明,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她看看手錶,已是清晨一點了。
她爬著窄小的樓梯到最頂樓,在這一幢破舊古老的老公寓中,雨嬋就住在頂樓加蓋的一間兩坪大的違章建築裡。
今夜寒流來襲,她覺得她冷啊!覆在身上的單薄被單,似乎已不夠取暖,不得已,她只好取出那件毛料外套蓋在被子上面。很快的,她感到暖和多了。
這件外套讓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東王天泓——那個可怕的硬漢。
她思緒紛亂,對東王天泓真是百感交集……如果沒有他的外套,今晚好可能真的會凍死吧!可是如果沒有他的干涉,這個時候,她大概還在酒店裡,如果沒有他……她對他應該是充滿憎恨的……驀地,她頭痛了,雙手抱住頭,雨嬋又下意識地對自己說:忘記他、忘記他……她怕他,因為,他總是傷害她。
為什麼總是用這個字眼呢?
雨嬋也說不上來。
不過,她倒是斬釘截鐵地肯定:她真的不願再見到他了。
因為,他不僅讓她失業,而且,他還引發了她前所未有的頭疼,讓她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而後她發現,讓她頭不痛的秘密武器竟是:我要忘記他——這五個字,每當她如此唸唸有詞時,很奇怪,她的頭就不痛了。
這是潛意識封閉記憶的作用嗎?
還是很單純的心理作用?
五天後,雨嬋雖在心力交瘁之下,但也不得不開始未雨綢繆——她未來的去向該如何。
這些天,她臥病在床,三餐的主食就是泡麵,她缺乏營養,看起來面黃肌瘦,雙頰深陷,骨瘦如柴,而且,更駭人的是那張毫無生氣的臉。
她倒在床上,冷靜地思忖著:從發生車禍後的兩年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周世成了。如今,在自己窮途末路時,大概也只能找周世成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