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吵醒東王酋長,女僕們為酋長蓋上毛毯時,他正睡得沉,直到——
一陣嘈雜聲傳來。
大火?
大火?
莫名間,她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一清醒,她已被綁在木柱上,雙手雙腳被緊緊地捆綁著,完全動彈不得。
她被那群身穿白袍的男男女女高掛在半空中,她從半空中俯視地面,木柱周圍有許多灑滿石油的木頭,他們——準備燒死她!
怒吼聲沖天。
「妖女!妖女!」
「燒死她!」
「巫婆!女巫!」
「她使你們發生大火,我們要放火燒死女巫……」
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但是,她知道——火是她放的。
是她引起玉佛寺的大火。
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在這個時代,放火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活活被燒死。
她沒有話說,因為這是她心甘情願的。
她流下了兩行清淚。
在高高木柱上,她凝視地上瘋狂的居民,心中泛起陣陣疑問:他們為何跟她印象中的「村民」不同?
周圍的景色也都不一樣了,四顧茫茫,儘是黃土沙礫。
不過,這已和她毫無關係了。
她的下場依然不變——
她將活活燒死。
儘管瀕臨死亡,雙手被綁得死緊,手腕都是瘀血,但她還是將兩手緊緊握住,握住那塊玉珮。
「轟」的一聲,火已燃起,被灑滿石油的木頭快速燃燒。
張牙舞爪的火焰,眼看就要吞噬她了……
東王酋長被吵醒了!
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讓他從睡夢中一躍而起。
城堡外,一陣陣的尖叫怒吼聲,讓他感到莫名其妙。他大聲問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立刻就有僕人進來稟告。「東王酋長,部落的居民說他們發現了一個女妖,是她引石油爆炸,發生大火。所以,居民要消滅妖魔,要將女巫活活燒死——」
「開玩笑!」天威震怒。「這是什麼謬論?」
冷不防,他衝出大門,大喊:「『亞伯拉罕』——」
餘音未歇,這匹駿馬已疾奔至他眼前。他跨上馬背,像旋風般地疾馳而去。
遠方的熊熊大火在黑暗中更加明顯。天威在馬背上眺望,火焰正瘋狂的燃燒,在木柱上的那名女子,似乎命在旦夕……
「住手——」他聲嘶力竭地狂喊。「住手——」他策馬逼近,高聲大吼:「我以部落長之名,命令你們立刻滅火——」
部落長來了?
東王酋長來了?
石油國王來了?
在沙漠中,「服從」是信仰阿拉所必須具備的基本條件這一,而眼前這位部落長的「命令」,更讓這部落的居民噤若寒蟬,沒有人敢不服從,於是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時間中,火苗已被撲滅;而木柱上的女孩早已奄奄一息。
在呼號的狂風中,黑煙裊裊向天際升去,悄無聲息的,面對高高在上的東王酋長,每位居民都啞口無言。但突然間,一位不滿的居民開口道:「我們要燒死她,我們一定要燒死她——」
「為什麼?」東王天威沉著地問道。
「她是造成這次大火的兇手,她放火要置我們於死地,我們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們要火燒女妖!」一位婦人道。
語畢,所有居民都激動的高喊:「火燒女妖!火燒女妖!」
東王天威凝視著這群失控的居民。
在沙漠中,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是屬「草原道德」的模式,在他們的觀念中,這些殘虐的行為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式,實屬當然。
所以他們對殺戮和破壞,並不覺愧於良心。即使這些行為相當慘絕人寰,比如:火燒新娘。
在阿拉伯及印度,當丈夫看妻子不順眼時,有一個恐怖的懲罰方式——將自己的妻子活活燒死。這種喪盡天良的行為一直延續至今,尤其是在印度,情況更為嚴重。
東王天威對這些情形自然相當清楚,思忖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凜然問道:「你們憑什麼認為她是女妖?又憑什麼認定她是這場大火的始作俑者?」
「因為——」居民們狂叫道。「我們看到也從大火中出現,太可怕了!她居然從火中跑出來,而且毫髮未傷,她不是女妖是什麼?何況她的穿著打扮與我們毫不相同——」
穿著?
天威注視木柱上那位早已莛頭垢面,全身被黑煙及火苗熏得面目全非的女孩。她身上的衣服雖凌亂、破爛,但仍可以明顯看出那身衣且相當花俏,壓根兒不屬於中東的世界。
「只因為她的穿著及莫名從火焰中跑出來,你們就認定她是女妖?是引起這場無場大火的元兇?」天威責問道。
「是的。」居民們一片震怒道。「這一點都不合常理,沒有人能從大火中死裡逃生的,這場大火燒了九天九夜,而她還能若無其事地穿梭在大火間,她不是女妖是什麼?如果沒有這女妖作怪,根本不會發生這場浩劫啊!女妖能施展妖法,來無影,去無蹤,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抓到她,我們要用火燒死她,將她燒成灰燼,妖魔才會遠離我們——」「對!」一陣贊同聲。竟是眾口一詞。有些時候,在沙漠中的這些人,其實是崇拜怪力亂神的。天威心中不禁蔑視這些人,他們為什麼不反省自己拜蛇、祭BAAL神,是多麼愚邪惡這事,反而稱一名弱女子為女妖!當他們面對天災人禍時,他們只會說:天怒了!上天懲罰世人了……看來金錢只能帶來外表的文明,卻無法改變他們內心深處的野蠻及無知。雖然天威無法理解,為何這名女子能像居民口中說的來回穿梭在大火間,而且,她的衣服又鮮艷得像BAAL神雕像的服裝,可是,天威卻十分肯定,她——不可能是縱火犯。
天威來自文明的英國,在他所受的教育中,凡事講求證據,且合乎常理之事才能說是「正常」。
石油管埋在地下三尺深處,外層還有厚達三十公分的鋼鐵所包圍,絕對不是一般常人能夠破壞的!這位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豈有這種天大的本事?他認為妖魔之說純是無稽這談,所以他不能讓這名女子葬送在火窟之中。他不能她白白送命,白白因為怪力亂神的信仰而無辜的犧牲。
天威迅即決定,無論如何——
他要救她。
他,是誰呢?
莫雨婕心驚膽戰地眺望馬背上那位身穿黑袍,全身散發一股王者威儀氣勢的陌生男子。是他救了她嗎?
儘管她已在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命,可是身上仍有多處的灼傷。她依然是性命垂危的。
在她快昏厥的那一剎,她仍注視著他。他似乎很有權力,由那些居民對他不敢不從的行為看來,雨婕猜想,他也許是皇帝呢!可以隨心所欲主宰人民的生與死。如果沒有他,她一定會被活活燒死。突然眼前一陣模糊,莫雨婕頓時陷入黑暗,失去知覺。可是,她的右手還是緊握住褂在左手腕上的那塊玉珮……
「是的,她是女妖。」思量許久的東王天威沉聲道。與這些人爭辯這個問題是沒有用的。
「喔——」一陣歡呼,連石油酋長都承認她是妖魔,那麼,一切間又將回歸原點。
居民們高喊:「燒死女妖、燒死女妖……」
東王天威聲色俱厲地吼道:「我以部落長的權力下令,免除這女妖的火刑——」權威也許是對付他們最好的武器。
「為什麼?」憤怒聲頓時喧騰不已,居民們個個義憤填膺。「為什麼?為什麼?」
即使知道將要面對的是狂風驟雨,東王天威仍很沉著的應付,他神色自若地道:「雖然她是女妖,但我即將收她為女奴——」他雙手緊緊握住纏繩,語氣冰冷地道:「她是我的奴隸,而我不會允許我的女奴被你們燒死。」
「不——」憤怒的叫聲驚天動地,包含了不平、埋怨及驚恐。「部落長,你收留她,不怕這村落再遭不測嗎?這名女妖若存在,這村子必災禍,我們會遭天譴啊……」
「住口!」東王天威斷然大喝一聲。「她不再是女妖,她是我——東王酋長的女奴。」他雙眸如銳劍般射向場的每一個人。「如果你們不服從我東王酋長的命令,我一樣可以下令,將不服從的人綁上木架活活燒死。」
眾人全陣驚悚,每個人都啞口無言,東王天威霎時間所展現的驃悍與殘忍,震住了在場的每個人。他續道:「我可以保證,以後若這村落還有任何災變,全部由我東王天威負責,你們也可以將我送上木架,放火把東王酋長燒死——我無話可說!」
「不——」部落長願意上木架受死?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願意以死來平息天怒的災變,這樣的「犧牲」,居民們豈能擔當得起?此時每個人無不惶惶亂亂,膽戰心驚。
「所以,」明顯,他的話引起相當程度的驚度,他繼續沉著地說道。「你們若願意服從我的命令,請你們以離開的方式,表示你們的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