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恨她愛錯人,抑或前世虧欠他大多,今世來償還呢?
上蒼啊!她馮鍾艷一生,怎會活得如此痛苦?她一面想一面垂淚,一旁的丫環婉兒上前婉語相勸。
「小姐,何事不開心了?」婉兒是從雲將軍府跟著馮鍾艷代嫁靜王府的婢女,至今仍如此叫她。
「我沒事。」不是一向堅強不哭的嗎?今天怎地會在婢女面前失態?馮鍾艷用絹帕拭去了淚水,深吸了口氣,「咱們明兒個回靜王府吧。」
「真的?」婉兒語氣中頗顯得開心。說真的,與其看小姐成日在這將軍府愁眉不展,偶爾還會和少爺大鬧一場,甚至曾有過被打傷的紀錄,那倒不如回靜王府過得平靜「安全」些。「你要回去的事,少爺知道嗎?」
「今晚我會親自等他回來告知。所以,你若累的話,可以先安歇了。」
婉兒頭點了一下,「噢。」那意味著,待會兒只怕又要風雲變色了。
唉,就弄不懂小姐,像少爺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小姐愛。少爺脾氣不好、個性陰鷙,又貪色好花,像他這樣的人,也值得人去愛?
偏偏小姐就是那麼傻!
婉兒退去了之後,馮鍾艷一人到花廳等雲濟秀。只要他一回將軍府,可以抄小路不經過她的繡房,可花廳是必經之路,不可能遇不到他。
三更天,她清楚的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不一會兒雲濟秀即帶著一身酒氣入廳。
「雲將軍府的守門人是為你而設的。」馮鍾艷冷笑著。
雲濟秀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旁的座位一坐,倒了杯水喝。「靜王妃這麼晚還沒睡,不會是專程等我的吧?」
「你以為呢?」她把問題丟給他。
「我以為?嘿!你現在可是堂堂的靜王妃呢,你說什麼都對,我還能怎麼樣?」他狂笑,然後倏地拉下了臉,伸手重捏她的下顎,陰狠的說:「我告訴你,你少在我面前裝什麼王妃架子,老子不吃你這一套,要端架子回靜王府去,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令人作嘔。」
「我的確是明天就回去。」
「那就快滾,少在將軍府裡礙眼。」他重重一捏後鬆手,起身打算轉身離去。
「慢著,在我離開前有話對你說。」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不在乎他會用什麼態度、什麼話語對她了。
她昂高臉,「告訴你,我私自放了姑母了。」
她犯了他的大忌,他會如何對付她?
雲濟秀聞言拉下了臉,一把捉起她的衣襟,咬著牙憤恨的說:「你這賤人!」順手一巴掌摑了下來,「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在馮鍾艷倒地之際,他又無情狠心的補上一腳。
「告訴你,只要是你為了把雲若留在身邊而想的法子、留的人質,我都會壞了你的事!」她抹去嘴角的血跡,然後痛快的一笑,「姑母已經走遠了,去啊!有本事去把她找回來啊!」
雲濟秀恨極地怒視著她,恨不得一掌打在她天靈蓋上,免得留在世間礙他的眼、壞他的事。
若不是她頂著靜王妃這狗屁頭銜回將軍府,在皇上那方面,他必須保護她在雲將軍府時的安全才交代得過去,他早就想殺她了,她三番兩次壞了他的事,她真該死!
「我知道現在只怕要追她也迫不回了。」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去看雲夫人,而馮鍾艷也許早就知道他軟禁她的秘密,而放了她。馮鍾艷只要早在一、兩天前送走她,天下何其大,他從何找起。固然他隱約的猜測出,馮鍾艷會把她送到哪兒,只是,他沒想到馮鍾艷只是在數個時辰前才送走雲夫人,「只是,那又何妨?」
「你不是一直把她當成王牌,等著雲若回來?」她冷言嘲諷,「王牌不見了,你不擔心?」
「雲若不會知道她娘不在我手上的。」他重新揚起笑意,但是,眼中卻露出殺意。「除非有人告訴她,再一次地向我的耐心挑戰。不過,我保證,只要那個人膽敢說,就算她頂個嬌貴的頭銜,我一樣對她——殺無赦!」
「我不怕死!」她知道他指的是誰。
「那更好,你都不怕死了,我又何必心存婦人之仁的下不了手?」他一挑眉,轉身而去。
馮鍾艷氣極地對著他大吼,「雲濟秀,你會遭天遣!」
「在我遭天遣之前,我會先讓你下地獄!」他大笑而去。
在靜王府中,起碼她是主,只有人討她歡心的份兒,她何曾受過什麼委屈。
好歹那裡的生活平靜,是不?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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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留下她一個自己跑去快活了!雲若老大不高興的噘著嘴。
風大哥最近忙啥呀?老是神秘兮兮地獨自前往,說好說歹就是不讓她跟,真是太過分了,雖說這水榭風景美,可是沒人陪伴,還是挺無聊的。
不過,她這回學聰明了,不再傻呼呼地待在這望穿秋水的等他回來。他前腳出門,她後頭便跟著溜出去。好些時候沒上街瞧瞧了,正好利用這機會出去玩!
一上街,她哪兒都不去,先上雲客樓去填飽肚子再說。
「先來個桂花糕、魚翅羹、蜜汁火腿、佛跳牆,最後再來個紅燒熊掌。」她想吃的東西太多了,就先來這些吧。
店小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這看似姑娘似的小公子,真不是普通能吃。「公子,這些東西……太多了吧。您……待會兒還有朋友嗎?而且,這些東西用材珍貴……」他打量了一下這張從未在雲客樓出現過的生面孔。這皇城中的達官貴人三不五時會出現在這兒露個臉,怎地從沒見過他?是哪家的貴公子?「價錢可不便宜哩。」
原來是把人看扁了!雲若老大不高興的從懷裡摸出了一錠金子。「吶,這些夠吃頓飽的了吧?」
金子?黃澄澄的金塊!店小二忙陪上笑臉,「夠了、夠了!您要的東西,馬上來,馬上來!」
把金子收入懷裡,雲若隨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家酒樓真是豪華氣派,想必來者都大有來頭吧。像她現在就看到了一位從前她爹在世時,曾造訪過雲將軍府的張大人。那時她還小,且現在又著男裝,他自然不會認得她了。
幸好!她偷吐了下舌頭。
環顧了一下四周後,這才發覺隔壁有雙眼睛直盯著她看。她往對方看了一眼,是一個六十餘歲的紫袍老者。
他是誰啊?怎地老往她臉上瞧?他認識自己嗎?不會吧!她確定她不認識那老者。
不一會兒,雲若點的菜一樣樣地盛上來了。她飢腸轆轆,也不管那老者仍往她瞧個沒完,就先吃了起來。待她解決了一盤桂花糕向老者一看。還在看?有啥好看吶?同樣是兩個眼睛、兩個鼻孔嘛!她又不長得三頭六臂,要長成那樣,她也歡迎他看啊。這老者……不會是什麼……變態吧?管他!在這人多的酒樓,諒他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接下來的時間,她不再理會老者的目光,專心地享用她的佳餚。在最後一道菜時,她真的有些舉筷「維艱」了!真的好撐,菜太多了!怪不得方才店小二知道她要點的菜色後,會驚訝得兩眼快凸出來。原來,她真的沒法子把熊掌吃完。
算了,放棄!
待她要招來小二結帳時,用眼睛的餘光,仍感覺得出那老者在看她,不但看,這回還站起身子,一步步地向她走了過來。
他笑容可掬的來到她面前,深深一作揖,「小老頭姓李,名浩然,可否和小公子說幾句話。」來者正是李浩然,李妃的爹爹。
他都已經坐下來了,她能說什麼?「不知老伯要說什麼?」雲若謹慎小心地防著他。這年頭壞人多,她遇了不少。看這老伯光鮮的穿著,他自然不會是為了她身上的幾錠金子。只是防著些總是好的。
「小公子……是本地人吧?」他故意如此問。
方纔雲若一進酒樓李浩然就注意到她了。這張粉雕玉琢的臉該是個絕色美女,怎地一身男裝?而這張美麗的容顏像極了他的小老弟雲濟秀的未婚妻。那幅美人圖,他只看了一眼就無法忘懷,畢竟,這樣的絕色美女實在少之又少了!
當他看到這小兄弟時,原只是心中喝采,好一個儀表出眾的少年家,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可當他仔細地觀察他的舉止後,呃,不對啊!公子哥兒哪來如此秀氣的舉止?活像是個大姑娘似的。再仔細端詳那張臉,嘿!簡直和雲老弟畫中那女子一模一樣。一個念頭掠過他心中---莫非這位公子是女扮男裝?她根本就是美人圖中的美人?他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辨別雌雄。漢家女子自小就會穿耳洞,不似異族,連男人都會穿耳洞,帶了個牛鼻環似的大耳環。
於是乎,在這公子大吃大喝之際,他開始往她耳朵上瞧。嘿!不負所望的,他看到了姑娘家該有的耳洞。嘿!這下假不了了,這名公子根本就是假公子,就看她怎麼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