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次的車禍事件,你們的索賠金額太高了,一百萬哩!一百萬足夠買一部全新的車子了。」這些有錢人真不知道窮人家的苦。
律師一笑,「看車子的價值吧,一百萬買扇勞斯萊斯的門都不夠。」他看了古月笙一下,「小姐,索賠一百萬算是小數目了。要真的論起今天我們老闆的精神損失和財務損失,只怕你賠一輩子都賠不起。」
這些有錢人的說話調調真的很令人討厭!
「精神損失?」她冷冷的一笑,「我聽說有錢人都很怕死,你們那鑲金鍍銀的老闆不會被這麼一嚇給嚇成心理障礙了吧?那精神損失果真不小。」
「你……」律師有些不悅的看著她,沒想到一個柔弱的女子說起話來那麼嗆。
「而且,你們老闆出門時習慣把全部家當帶在身上嗎?要不然怎會才出了個小車禍就財務損失最重?」
律師懶得再理她,實際上也因為她的伶牙俐齒不好招架,於是他說:「不管你怎麼說,索賠的金額只會增,不會少的。」
「你們擺明坑人!」古月笙十分生氣。
「坑你就坑你,怎麼樣?誰叫你們給機會讓人坑?」說著他帶著後頭的司機離開。
古月笙氣不過他蠻橫的態度,於是在他們後頭大吼,「你坑你的吧!付錢的是老大,屆時我不付錢你怎麼樣?」
「那就法庭見。」
「謝謝你給我這機會,我活到今天還不知道法庭是什麼樣子呢!」她咬著牙,不認輸的說。
劉叔和那個劇團人員看到她發飆的一幕,不禁有些訝異,兩人面面相覷,心下皆想,他們從小看到現在的洋娃娃真的長大了。
以往印象中怕事的小女孩,今天竟然會為了一百萬發飆,窮困真的會使人變得堅強。
第二章
走出學生餐廳,古月笙把昨天劉叔開車肇事的事說給李雲聽。
李雲聽完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天吶!月笙,我到現在才知道你是那麼嗆的人哩!」這學妹真是深藏不露啊。「原以為你該是那種文雅賢淑型的乖乖女,沒想到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即堵得人家律師級的人物說不出話來。」一想到古月笙嗆死人的用詞,李雲笑彎了腰。
古月笙頗有自知之明的紅了臉,「那時我大概氣瘋了,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其實,那個律師只是懶得理我而已。」
李雲收起笑容看著她,「我看得出來,打從伯母去世後,你真的堅強很多。」接著她微微一笑,「連性子也變得強勢多了。」以往若遇到要賠款一百萬元的情況,她大概只會哭而已吧。
古月笙將書捧在懷中,一面走一面說:「改變這些又如何?現實仍是現實,不會因為我的改變而改變。」她現在仍煩惱著劉叔的那一百萬要怎麼還。
雖然說車禍的肇事者是劉叔,可他是紫月的員工,且劉叔家的經濟情況一直不太好,因此,那一百萬還是得由她想辦法。
只是,她到哪裡去湊錢呢?
媽媽留給她的房子已經要給法院拍賣,這個月的月底她就得搬出去。往後她可能連生活都要成問題了,哪來的一百萬?
她終於明白自己那天怎麼會一反常態的和那個「吸血」律師卯上,那根本就是狗急跌牆嘛!
哎!人窮志短。
「別這麼悲觀嘛!等你們劇團找到資助者,演幾出叫好又叫座的劇碼,也許情況就完全改善了。」
一提到資助者,古月笙一肚子火氣又冒上來。「學姊,上一回的宴會你怎麼棄我於不顧?」
「我?」她一臉不解,「沒有啊,那一天你和傅先生去跳舞,我忽然覺得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化妝室再回來,你就不見啦。後來我聽說你是和傅先生一塊走的,我想他可能是送你回去,因此沒再多問。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覺得那傢伙自大得令人討厭。」
李雲一笑,「傅先生是企業界著名的美男子哦!多少女人想和他沾上邊都不可得哩!你啊,在那天的宴會上是多少女人羨慕的對象,你知道嗎?」
「羨慕?」她可不認為那些女人會以被侮辱為樂。
「是啊!」李雲見她一臉頗不以為然的樣子,於是又說:「他除了『開麥拉費司』一級棒之外,出手也慷慨,最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欣賞藝術,也願意為藝術出心力,他是許多藝術團體的資助者哦。」
「那又如何?」她對他的印象壞極了,到現在仍無法對他產生好感。
那個姓傅的憑什麼第一次見面就認定她是拜金女?
「你不是要找人資助紫月嗎?怎麼,那天那麼好的機會,你沒跟他提?」
「我們倆互相看不順眼,他是怎麼也不太可能資助我的。」她有自知之明。
「不會吧?」
古月笙一聳肩,懶得再聊有關資助的事,於是換了個話題,「學姊,我已經辦理休學,暫時不會再到學校來了。」
「休學?」李雲訝異不已,「你怎麼從來沒對我提過?其他的事我也許幫不上忙,可是學費……」
不待她說完話,古月笙即道:「不單單只是學費的問題。我想,現階段辦理休學會比較好吧。」老實說,錢的事情已經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房子將沒了,加上劉叔的一百萬元以及劇團的開銷,她哪來的餘錢再唸書?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說,金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
李雲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你既然已經決定,我也不便說什麼。可是,記得哦,有什麼困難不要瞞著我,我也許沒法子借出大筆的錢,不過數萬元還在能力範圍內。」她拉住古月笙的手,真摯的說。
她心裡一陣感動,忍住心中翻湧的激動,紅了眼眶,「我知道,謝謝你。」
走到校門口,李雲坐上男友的車子,向她揮了揮手,「有事打電話給我。」
「嗯。」
目送她離去後,古月笙低垂著頭走在人行道上,忽然一個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她,「古小姐。」
她抬起頭來,對上一張不怎麼討喜的中年人臉龐,那張帶著勢利味道的臉,化成了灰她都記得。
他不就是那個邀她法庭見的律師嗎?
看到他,古月笙實在沒辦法給他好臉色。她拉長了臉,看了看他身旁的車,不太友善的說:「特地開車來帶我上法庭嗎?」
律師面無表情的說:「我們老闆想見你,只要你跟我去見他,也許咱們不必非得法庭見。」他實在不太明白,老闆為什麼對這個名叫古月笙的女子那麼有興趣,只因為她與紫月劇團有關嗎?
「你們老闆?我為什麼要去見他?」社會新聞看多了,這年頭的壞人多如牛毛,她可不想涉險。
更何況,她可不會認為這吸血鬼的老闆會是什麼好東西,搞不好原本一百萬的賠償在見了他之後就暴漲了。
「不是你要去見他,而是他要見你。」律師的姿態從一開始就擺得很高,他燃了根煙,「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那樣子看了真是討厭!「我一向對當俊傑沒興趣,失陪了。」她繞過他,不打算和他去見他所謂的老闆。
「你見了他之後,也許一百萬可以不必賠償也說不定。」
原本欲離開的古月笙又止住了步子。
她原本不想理他的,可是一百萬……
唉!的確是人窮志短。
「你說的是真的?」
律師逕自上了車,「上車吧,一百萬值得你賭一賭,對吧?」
這男人打從開口到現在,就這句話最有道理。
算了,就和他去見他的老闆,也許一百萬就真的不必還了。
只是,他的老闆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八成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吧。
唔,老人的心腸一向比較軟。她這麼安慰自己。
***
古月笙下了車,以手遮在額前,瞇起眼看眼前這棟少說有三、四十層樓高的傅氏大樓。
傅氏?這不就是近年來連續併購數家上市公司,人稱企業界中的超級大黑馬的傅氏集團?
她想,這律師帶她來這兒,不會是因為他的老闆姓傅吧?
律師見她止步不前,問道:「古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為什麼她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呢?
姓傅?在宴會上那值討厭的傢伙也姓傅哩!
不會那麼巧吧?那傢伙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左右,怎麼可能是這種跨國集團的老闆?她真是想太多了。
「既然沒什麼,那我們進去吧。」
「嗯。」
兩人正要往大樓裡頭走時,大廳的玻璃門打開,自裡頭走出一個高挑的身影。修長的腿邁著沉穩的步伐朝他們走過來。
隨著那身影愈靠愈近,那人的臉上的俊雅輪廓愈來愈清楚,原本掩在墨鏡後泠漠而嘲弄的眼神,隨著墨鏡摘除而顯露出來。
古月笙忽然覺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這男人就是在宴會上羞辱她的那個姓傅的。
她的世界在瞬間降到零度以下,此刻正下著大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