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雲祟皓失笑。「約莫一個星期前我到台灣辦事,某天夜裡遇到了一個喝得爛醉的女人,那女人不但叫我賓·拉登,還把我的法拉利當她的寶獅猛捶猛打,末了還死纏爛打的賴著我,強迫我得送她回去。最末連鬍子都給她搶走的掛在她自己臉上。」
寶……寶獅?「真巧,我的車電是寶獅耶!」她少根筋的脫口而出,看著八雲祟皓似笑非笑的表情後,立即把嘴巴闔得緊緊的。
「寶獅?那掉進酒桶裡的女人說她開的是一部二手車,車齡有十幾年了。不會這樣巧……你的車子也是那把年紀吧?」
經他這麼一提醒,鍾勝藍才想到出國前一晚她喝得爛醉,最後連怎麼回去的都不知道。還有老慶不是也有提過八雲祟皓似乎知道她不少事?尤其是喝醉時會胡天胡地、酒品很差的事嗎?
當時她是有懷疑過是八雲崇皓送她回去的,但始終沒證實過,可現在……
事情真相一步步的揭露,鍾勝藍噤若寒蟬。
八雲崇皓耐人尋味的笑意看得她又是一陣不安。
「那個女人巴著我送她回去電就算了,上了車後連住址都沒說就呼呼大睡,噢!我真的不騙你,那女人打呼聲之大,比那種老舊摩托車催油門的聲音更高譜,就這樣一路:轟轟轟……嗝,咻……』」
他模仿的聲音逼真又好笑,鍾勝藍笑了出來,一時不察的脫口而出——
「哪有,我喝醉了才不會打呼!」
「我又沒說那女人是你,你幹啥急著承認。」瞅著她看,存心捉弄她。「不過……經你這樣說,那女人和你的神似度還不遜於我和何日君呢!」擺明了那醉鬼就是她嘛!
心跳一陣加速,她趕緊模糊焦點,「然、然後呢?!那女人既然喝醉且睡著了,你後來是怎麼送她回家的?」
「在那種情況只好翻她的皮包了。我想她裡頭該有些繳費通知單之類的東西,那就可以知道她住哪兒了。」
接下來的事他不必說,她也知道。「這麼一翻你不但知道她的住址,還知道她是個導遊,甚至……她有可能是你到加拿大的導遊,對不對?」她記得她的皮包內放有導遊證和八雲祟皓的影印資料。
他笑而不語。
「原來那天送我回去的人還真的是你!」這男人真討厭,想必他早就認出她了,還這麼故意玩她!鍾勝藍的臉一紅,訕訕然很不甘心的說:「其實你早知道那喝醉了的人就是我了吧?」她這座「酷冰山」在他面前根本酷不起來。「真討厭!我在你面前好像很容易出糗。」偏偏她喝醉了,還是人家送她回去;生病了也是人家延誤旅程的照顧她。
「你不喜歡這樣?」
「哪有人喜歡在別人面前出糗的。」
「你不喜歡的原因,只是怕出糗,還是因為……不喜歡在我面前出糗?如果是後者,那表示我在你心中還是有些地位的。」
老喜歡拋問題給她!「那你呢?希望的答案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就叫反將他一軍。
「我當然希望答案是後者啦!」他說得很理所當然。「你可是追求我的女人呢,若在你心中沒地位,那我情何以堪吶?」
怔怔的凝睇著他半晌,她有所感慨的開口。「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好像一直都沒有懂過你。」
「例如?」
「有些話你好像很習慣說出口,我懷疑你說這些話是否是認真的。」
「你會在意?」
壓低眼臉,對於要說出口的話她很猶豫,可……「我是個很認真的人,什麼事情都容易當真。所以,也許你會覺逗著我玩很有趣,可是,請你若不是真心想說的話,就不要輕易出口。」她就是這樣的人,有必要讓八雲崇皓明白。
他總是不經意的曖昧話語老是牽動著她的心情,她承認……她很在意。而這樣的心情意味著什麼,她也知道。
在不自覺中萌生戀上一個人的心情,老實說,她很不安!
「小藍,你的話有些危險喔。」早在鍾勝藍清楚自己的心情之前,他就察覺到她跟隨著他的目光。他是個壞男人,雖然早知道了,可仍能沉得住氣按兵不動。只是……
不同於以往對女人愛慕的視而不見,這回他則是有所期待的樂觀其成。
有人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唔……他好像第一次贊同這句話。
八雲崇皓第一次喚她的小名,她有些害羞,可感覺似乎不錯。「就是因為危險,我才告訴你別再逗著我玩了。」為了掩飾心中的尷尬,她故作輕鬆的說:「萬一我假戲真做的纏著你要嫁你,到時候你躲都沒得躲!」
「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結婚?和她嗎?目前他是覺得和她相處的感覺很好,「結婚」嘛……
目前為止,他從來沒想過要和任何女人共度一生。
那對像若是她呢?
答案是Yes,或者是No?
才警告他不要再逗她了,這人真是……算了!這話題再聊下去好像挺無趣的。話鋒一轉,鍾勝藍說:「加拿大的旅行結束,你應該是要回日本了,可為什麼反而跟我到台灣?」
「你現在是以台灣人的身份在趕我這日本人嗎?」他打趣的說。事實上,這幾天他是可以到其他地方去,可就是最好暫且別出現在日本。
因為前幾天秘書給了他一通電話,說他要他辦的事有一件還不是處理得很好,他要是回日本打草驚蛇反而不好,要他在外多「流亡」幾天。
也好,他也正好還有事沒辦,多個幾天假期的確是比較充裕。
「不是,只是像你這麼忙的大公司總裁,怎麼會把假期延長?」
「好像也對。」他贊同的點頭。「所以,這回到了台灣,別忘了好好盡地主之誼,別怠慢了我這遠道而來的客人。」
「你這在台灣活了二十幾個年頭的人要人招待?」
「有美女導遊相伴終究是不同的。」橫著眼惡質的虧她。「瞧瞧我這回到加拿大去,連一次雪都沒滑成的陪著病美人,我也甘之如飴啊!」
「你這是乘機要人情?」
「不順道提一下,有種人不論是喝醉或清醒時,記憶力老是出問題。」
他就是擺明巴上她就是,算了!他這種大忙人再能纏也不過幾天,這幾天就當她還他在加拿大照顧她的人情吧!
只是……一想到還有幾天可以和他相處,她的心情竟還挺不錯的。
這一回,她真的病得不輕耶!
……*※*……
到了台灣,鍾勝藍履行了她的承諾,帶著八雲崇皓四處走、四處吃。
高級飯店的料理再希奇也吸引不了家有各式名廚的八雲崇皓,倒是夜市、路邊攤這種小吃令他回味無窮。以前在台灣的時候,這些地方都是他常來的。
到了一家口碑頗佳的路邊小吃,看著他大啖蚵仔麵線且連吃了三碗的有趣樣,鍾勝藍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一個抬頭,他發覺她正瞅著他笑。
「覺得你好像不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感覺很不搭,任誰也不會相信,此刻坐在這種「上層階級」老嫌不衛生的路邊攤大啖蚵仔麵線的人,居然會是屬名流階級的伊利總裁。「唐突的感覺就像是一隻優雅的鶴,蹲在食槽旁,跟著一群雞爭食一樣奇怪。」
「謝謝你把我比喻成鶴,委屈自己成一隻雞喔。」東西好吃就行了,誰管他是不是路邊攤吶?「我呢,是那種什麼都能吃的人。台灣的平民文化,造就我什麼都不排斥吃的好習慣。」他打小是在這兒長大的,受八雲佳代之賜,即是他是八雲家的孩子,可從小他過得就不是什麼好日子。
在國中之前,母親為了專心賺錢養他,他幾乎是鄉下的外公、外婆帶大的。也因此他的閩南語才會說得呱呱叫!還記得阿嬤的至理名言是:囝仔人、呷卡大,拉薩吃拉薩肥!
不但吃的是如此,連穿的也是這樣。還記得小時候他身上常穿的就是那種五十元一件,廟口夜市在賣的「媽祖牌」T恤,或是亞洲名牌Lubenten(路邊攤)的鞋襪。
「你之前是提到一些在台灣的事,可我卻沒想到你那麼平民。」這樣的他,讓她反而覺得彼此間較沒有什麼距離,不會老是一想到他的頭銜就覺得他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平民沒什麼不好,起碼活得自在。」八雲家的鋒芒太盛,打從他成為八雲家的一分子之後,他老是有—種生活在玻璃屋中的感覺,好像舉手投足都引人注目似的,那種感覺既辛苦又無奈。
把最後一口麵線吃了,他伸了下懶腰。「接下來要吃什麼哩?」
注意到他的落腮鬍黏了一根麵線,她很自然的掏出手帕幫他拭掉。原本沒什麼含意的小動作,卻在彼此四目相交的一瞬變得有些曖昧。
心跳漏了半拍,鍾勝藍把手帕收回,紅著臉隨便找話題的化解尷尬。「哎呀,什麼時候竟然飄起小雨了,我們要不要回去了?」她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想走,八雲崇皓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