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就交給我吧。」見兩人猶豫不決,她冷冷的說:「若是王爺怪罪,就由我擔著。」
「你也不過索家出身的賤民,王爺真怪罪了,你哪只肩膀硬擔得下來?」一人見他同出身索家沒啥來頭,不客氣的頂了回去。就算他跟在王爺身邊又如何?萱王爺就憑自 己姓「萱」,就不可能為索情出頭。
「橫豎命一條,我隨時等他拿。」索情抱起李大嬸往道旁的楓林走。
☆ ☆ ☆
經過早上李大嬸的事後,索情的心情一直都十分低落,不單單只是為了小玉擔心,同時心思細密的,她由李大嬸描述自己到萱王府找她,侍衛拒絕通報,甚至暴力相向的經過,以及她回王府途中遇見萱雪寒等事作一連接。
李大嬸昏倒在萱王府前的事,萱雪寒是知道的,而他竟縱容侍衛的凶暴行為,由此可見,他是多麼恨索家莊的人。
只要是索家莊的人,他都毫無同情心的冷眼旁觀他們的生死,那身為索丹青之女的她,是不是更被視為眼中釘?
奶奶說得沒錯!萱雪寒要她進萱王府是為了要折磨她,他遲遲未有行動只是時候未到,一旦時機成熟了,她會知道他是個多麼可怕的人。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可是一想到可以預期的悲哀未來,終是忍不住地潸然落淚,偏偏這地方她根本就走不了,走得了的話,當日她就不會進來了。
啊,命啊。
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道高挑身影閃入了屋內,沉於愁緒中的索情竟沒發覺,直到她拭去淚水一抬眼──「你?!」屋內多了個人,使心無戒備的索情吃驚不小,她深吸了口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萱雪寒打量著她方哭過仍漾著水意的眸子。「你哭過?」
「沒有。」
「女人天生是眼淚多的動物,你毋需掩飾。」他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不過,也 難得,是啥事惹得一向外表裝得堅強的你落淚?」
「你今天來這裡是看我笑話?」
「索家莊的人,對我而言都是醜角,你以為自己是例外嗎?不要以為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就代表什麼不同的意義。」
「有過不同意義嗎?」索情脫口而出,心裡頭已被傷得千瘡百孔。「我來自索家莊,進萱王府時就不巴望會有什麼禮遇,其他索家人也是如此。身為索丹青之女就更該認命。」她眸子中燃著火焰,一把企圖把自己燃成灰燼的火焰。
她看著萱雪寒,臉上有抹冷絕的笑意,「你萱王府一家四百多口人不全喪命在我爹爹的誣陷?你很恨他吧?可惜他死了,你動不了他。我是他女兒,所謂:父債子還,我現在人就在你面前,有本事就殺了我吧。」她看著她,盼他真的能出手殺了她,只要一 掌,她可以從所有的痛苦中解脫,把一切的愛恨情仇全拋下。
「正因為你是索丹青的女兒,我才不可能一掌便宜了你。」萱雪寒雙掌握得出汗。
「我知道你要我到萱王府來的原意的確是如此!你想好好折磨我,讓我爹爹在天之 靈不得安息,可是有一事我卻覺得奇怪。」她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壓抑著怒氣,只要再激 他一激,很快她就能達成目的。
索情臉上的挑釁笑意激怒了他,「什麼奇怪。」
「來到萱王府也好一段時間了,我過得舒適得很,不覺受到什麼折磨,怎麼,難不 成你也對索家人同情起來?」她冷笑。
萱雪寒瞇著眼,森冷的笑意在他臉上綻開,那是邪肆而嗜血的神情。「你一直都是 如此有恃無恐?怪不得你敢為了一個索家莊的婦人對侍衛說:『若王爺怪罪就由我擔著 。』沒想到我竟成為仇人之女的靠山了。」他忽地大笑,笑聲中有著諷刺和怒氣。
「你一向不都是如此放任我?」她執意激怒他。
「所以你最好節制一些。」他托起她的臉,「會放任你是因為我還沒找到折磨你的 法子。」
「真是這樣?」索情瞪視著他,因他無情的話語,眼中泛起一層水霧。「還是你打從一開始就沉迷於我的美貌,遲遲不肯下手是因為你……愛上了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事,為了求死,她不惜捏造漫天的謊去為自己的死路鋪道。
萱雪寒一怔,眼中掠過一抹不知所措的倉皇,「你……」他心跳快了一拍。
「被我猜中了,無言以對?」她搖頭苦笑,「萱王夫婦也真可憐,怎會養出你這種兒子?早知長大後的你會這般沒志氣,當初就不該留下你。當年代替年僅六歲的小王爺 赴刑場的小孩也感不值吧?我若是他們……」
萱雪寒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夠了沒?不要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她為的正是如此。「你不敢!因為你背棄了對亡父、亡母的承諾,你愛上了我── 」她的話噎在喉嚨出不來,因萱雪寒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的力道正逐漸地增加。
索情痛苦地閉上眼,她想掙扎,可終究放棄,求死的念頭杜絕了一切的求生意念。這是她所求的,不是嗎?
她投錯了胎,使她生在索家,更罪無可恕地愛上了不能愛、不該愛的男人。
死是她最完美的解脫。
能死在萱雪寒手中是她的福氣,索家欠萱家的債因她而減輕些,就一命抵一命的苛求,她多少也扯平了四百餘人中的一個。
錯誤地愛上一個人,由那個人來「糾正」自己犯下的錯、幫自己解脫,那是他對自 己的恩惠、上蒼的仁慈。
如果死了,就再也見不著他,算是奢求吧,讓她再看他一眼,帶走對他的眷戀,就一眼也好,她將不會忘記,生生世世,不會忘記。
在黑暗吞噬她之前,索情眷戀地睜開了眼。只要一眼……能記住他……是不是死到 臨頭的人對生前想記住的東西總能憑著意志將其美好化?
她看到了萱雪寒眼中的愛恨交織。
愛恨交織?他對她只該有恨,哪來的愛?那……一直是她想從他身上得到的,而他根本不可能給的……他眼中閃著有感情熱度的星眸好美。索情費力地抬起手想去碰觸, 手懸在半空中忽地掉了下來,身子一軟就失去了知覺。
「水……我要……」喉嚨彷彿被火灼燒一般,又痛又干,仍在半夢半醒間的索情皺 著眉囈語著,一隻手撫上喉嚨有些困難的說。
喉嚨好痛!痛得連吞津都困難。
神智仍未完全清醒,似乎也不記得夢中出現了什麼,淚水卻是無意識地流不止。
有人拂去了她掛在臉上的兩行淚,一口一口地將她想要的水餵入她口中,似乎是怕 她嗆著了,餵水的速度十分緩慢,動作輕緩溫柔。
是誰?這世上有誰會對她這麼好?像待個易碎陶瓷一般地讓她依在懷裡餵水?是師父嗎?不!師父為了鍛煉她獨立的性子,從來不與她親近,縱使自己生病也一樣。
這剛硬堅挺的身子、寬闊厚實的胸膛不該是女子的,是誰?她死了嗎?死了之後和 長大後來不及見面的親人見面了嗎?
是……是爹爹嗎?索情猛一吸氣,嗅到一股不算陌生的衣服薰香的氣味。
萱雪寒?
這三個字震撼了她將明未明的思緒,不顧一切地睜開了眼,她杏眼圓瞪。
她沒死!此時倚靠的人也不是她爹爹,而是萱雪寒?!他沒掐死她?
看她訝異的樣子,萱雪寒只冷冷的說:「你沒死,我不是閻羅王,不必如此駭然的看著我。」他將她放回枕上,站了起來,由桌上的藥壺倒出一碗藥。
「為……什麼?」
他知道她想問他為什麼沒殺了她,他要殺她原不是件困難的事,不是嗎?萱雪寒沒打算回答,避重就輕的說:「大夫暈倒了,沒人開藥,只得我自己來了。」他不精此道 ,不過在崑崙跟著太師父學武時學了一些簡單藥理,一些外傷還難不倒他。「放心吧, 毒不死你的。」他端著藥走向她。
「我是問……」
「閉嘴!喝藥。」他喝住她,不太喜歡女人過分追根究柢,他不想回答的話任誰逼他也沒用。
「這麼凶。」她嘟噥,然後說:「你叫我『閉嘴』,我怎麼開口喝藥?」她接過瓷 碗,喝了口藥,發現裡頭的藥方配得不差,是專治喉嚨受傷的。「你懂岐黃?」
「不算懂,一些粗淺的而已。」
索情低垂著眼一口一口地將藥喝完,又輕拭一下嘴角的藥漬,才將瓷碗還給他。
他方才一直看著她?否則當她一抬起眼,他為何不太自然地別開臉?
「有時候……我實在不太瞭解你。」只是不太?不!應該說她瞭解他的部分少之又 少吧!而他,似乎也刻意地戴上一層面具不讓人瞭解他。
「瞭解我做啥?」他冷笑,「女人都喜歡花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物上嗎?原以為你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