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地撫去雕像上的灰塵,袁青雷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裡的每一張臉都是一幅超絕的美景,有關她的!
第一次發現世間尚有此美麗是在什麼時候呢?
搜尋的視線往上爬升,之後定在一尊白玉觀音上,整座觀音像是由一塊皇上御賜的白玉璧精雕而成的。若讓皇上發現他如此對待御賜寶物,非砍了他的腦袋不可。但寶物是死的,在他眼中一文不名!只有她的美麗能賦予這塊玉璧生命!讓它永垂不朽地流傳下去。
從玉璧之後,他又陸陸續續發現了她的千姿百態,或嬌妍、或柔媚、或倔強、或善良……他將之全數收集,便成了此一寶庫。
從沒人知曉他的此一興趣,只有——
「袁兄、青雷……你在哪裡?大事不好了。」
那個吵死人不償命,不論他怎麼整、如何趕,就是死粘在他身邊不走,讓他都快要習慣了他的嘈雜的顏俊郎,是世上唯一發現他秘密的人。
「啊!你果然又龜縮在這裡了。」顏俊郎毫不避諱地闖進了密室裡。
袁青雷很少會整人整到手軟,獨獨資質駑純、永遠學不乖的顏俊郎讓他出現了這種無力感。
他揚起手。考慮這回要削顏俊郎哪裡?眉毛,早削得一根不剩了;頭髮,半有半無的瞧起來才可愛,全削光了反而不美:那麼……在他臉上雕花呢?這事兒他還沒做過,值得一試。
顏俊郎一見他白哲修長的手指高舉在半空中,無數的前車之鑒翻攪出了一身的寒慄,連忙抱頭鼠竄地逃出了密室。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擅闖你的密室的,實在是事情緊急,一時忘了你的禁忌,你不可以再削我的眉毛、頭髮,或者任何地方了。」他躲在密室門邊說道。
「我不可以?」袁青雷看著自己白晰如玉的手指,陰冷的笑就像十二月的大風雪,冷得人手腳發顫。
顏俊郎扯著頂上所剩不多的頭髮。該死的,為什麼只要在袁青雷面前,他就怎麼說、怎麼錯?搞得他都快懷疑起當年那三元及第的自己,是不是被鬼附了身,才僥倖取得狀元之位,如今鬼怪遠離,剩下腦袋空空的本尊,就只能被袁二公子耍著玩兒了。
「你可以,你袁青雷想做什麼誰能攔得住?不過先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嗎?」
袁青雷覷他一眼。「說來聽聽。」
「消息來報,蘭陵女王似乎有意背棄盟約,與西荻國重締秦晉之好。」
「我知道了。」話說完,袁青雷轉身又欣賞他的寶貝去了。
顏俊郎雙眼眨了眨。「就這樣?」
「不然呢?」袁青雷眉眼含笑地望著一尊氣嘟嘟的觀音。柳絕色常常含恨瞪著他,但卻鮮少對他大發脾氣,為了瞧她的怒容,他整整設計了三天!所以說這幅美景得來不易啊!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耶!」顏俊郎衝進密室內跳腳。「萬一蘭陵國與西荻國聯手,不消半年,我北原國非滅不可,事關天下蒼生,你怎能如此輕率?」
「三個月前我就知道蘭陵女王會與西荻搭上關係,如今不過是預想成了真,沒啥兒大不了的。」
易言之,他早有準備嘍!但……袁青雷怎麼知道蘭陵女王會改變主意與西荻國友好?她不是愛死了袁青雷,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嗎?除非……
「是你惹火了蘭陵女王,逼得她投向西荻的?」顏俊郎問道。
袁青雷淡淡地一揚眉。
「你瘋了嗎?」顏俊郎怒吼。
袁青重雙眸一瞇,手指隔空一劃!顏俊郎的前襟散了開來,展露在空氣間的胸膛上一道尺長的傷口正泊泊湧著鮮血。
換做平常,顏俊郎早下跪求饒了,但事關國家存亡,他也把命豁出去了。「你要殺我便殺,但我要知道你為何要做出這種事?那也是你的國家啊!你真忍心見她覆滅?」
袁青雷雙手停在他的脖頸上!陰邪的黑瞳正對著顏俊郎一臉的視死如歸。想不到這笨傢伙還挺有骨氣的!他不覺放鬆了掐捏的力道。
「蘭陵女王一直認為是我害她錯失了坐上西荻王妃寶座的大好機會,而她忘了西荻國王是個怎生殘虐無道的暴君,她想吞了人家的王國,但人家卻早設計好等她一入西荻便假傳聖旨併吞蘭陵;我的出現等於是間接救了她,只可惜她不懂。愚蠢的人不受一點教訓是學不乖的,所以我就乾脆送她去親身體驗一下什麼叫做『與虎謀皮』。」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鬆下一口氣之餘,顏俊郎才開始對自己剛剛的舉動感到後悔。袁青雷這人一向詭譎難測,他不會真殺了他吧?
「你準備好赴黃泉了嗎?」袁青雷嗤笑。
顏俊郎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如果我說還沒,你會不會放了我?」
「你說呢?」他燦然一笑。
顏俊即看他看得呆了。為什麼袁青雷這麼邪氣,自己還不怕死地緊跟在他身邊?或許就是被這張臉給迷住了吧?唉!「色」字頭上一把刀,人們當引以為戒啊——
袁青雷突然在他身上拍了兩拍。「一下子就殺死你太便宜你了,剛剛我點了你的死穴,但你不會馬上死,四個時辰後才會發作,屆時你會痛得在地上打滾,直痛足七天才會化成一堆血水。」
聞言,血色自顏俊郎臉上褪盡。袁青雷實在是太殘忍了,他與他無冤無仇,而他竟要他死得這麼痛苦?這個冷血無情的大魔頭!
可是論武功,他是文人出身,根本不可能打得贏他;該機智又差他一大截,他又能怎麼辦?
顏俊郎垂頭喪氣地走出書房。「我去寫遺書了。」算啦,他認命了,誰叫他要被「美色」所惑,死了活該!
袁青雷瞧著他頹喪的背影離去,輕罵了聲:「白癡。」他又不是神.哪會那種古怪的功夫?
轉瞬間便將顏俊郎的事拋在腦後,他開始想起蘭陵女王。三個月前他為絕色的身體進宮找她,便發現了她的異常心思,而趁著她與絕色起爭執時,他借題發揮打了她一掌,終於逼得她投向西荻。
蘭陵國與西荻國聯手第一個要對付的,必然是他。
好吧!他就勉為其難跟他們玩一玩,同時好好教訓蘭陵女王一頓,讓她看清楚妄想與西荻合作無異是自尋死路。
第六章
終於來了!
望著蘭陵國派來的邀約使者,袁青雷只覺蘭陵女王真是越來越笨了。
只用一場小小的宴會便想設計他!她八成忘了他的綽號了幕後蘭陵王。
人們這樣叫他並非只因他是蘭陵女王的入幕之賓,更重要的是,他對於蘭陵國的風土民情、國政庶務比蘭陵女王還要熟悉數分。
很多時候,一些連蘭陵女王都解決不了的朝政及邊防要務,大臣、百姓們都會來尋求他的幫助,久而久之!他在蘭陵國裡的地位就變得特殊起來了。
所以說蘭陵女王僅聯合了數十名西荻殺手就想在宴會上擒拿他?別說門了!連窗兒都沒有!
「請回報女王,我隨後就到。」
送走使者!袁青雷取來稱手的鋼骨扇!刷的一聲,扇面開展,支支精亮閃耀的扇骨在日陽的照耀下發出逼人的寒光。
十六歲出道至今.他的鋼骨扇飲人血無數,未曾嘗過敗績,過去如此,今後也不會改變。
大踏步走出慕星樓!迎面一條窈窕身影令他滿揚的殺氣遁匿了不少。
絕色?她想幹什麼?袁青雷雙目存疑地望著她。
她旁若無人地走過他身邊,而後定在他身後三步遠。袁青雷向前一步,她就跟進一步;他走、她走,他停、她也停。
這是什ど意思?跟蹤嗎?還是緊迫盯人?「你應該回慕星樓練劍了。」他說。
「我要跟你去皇宮。」她回道。
「蘭陵女王似乎沒有請你吧?」
「除了我之外,沒人能取走你的命。」
對他的能耐這麼沒自信?實在是太令人傷心了!「你以為憑蘭陵女王和幾名殺手就能奈我何?」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打三個月前他因為她的練劍失誤而打了蘭陵女王一掌後,她就不停地思考,他為何會做出這種自毀屏障的事?左思右想數日,她終於推論出他的行動:他想將計就計地教訓蘭陵女王一頓。
計雖是好計,但危險性也是十足;他的自大堪稱天下第一,無奈她對他沒有相等的信心,在辛苦兩年後,她絕不讓其它人搶先一步危害他的生命。
他的命只能是她的,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袁青雷謔笑。「那你的意思是你想保護我嘍!保護一個殺父仇人?」
「我保護的是我的權利。」
多麼頑固的姑娘啊!執拗到連他都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可惜時間不允許,否則他真想坐下來.將這幅折服他的美景小心雕琢,加入他的藏寶庫裡。
「那麼就一起來吧!希望你不會成為我的絆腳石。」
她仰起小巧的下巴,自信的眸彩炫麗閃亮,再次引出了他心底深沉的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