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絕色逼不得已只得勉強收回釋放出去的內力,任勁道直衝內腑,震傷經脈,逼出她唇邊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絲。
宮女嚇得癱軟在地,而蘭陵女王也被嚇了一跳,但長年居於上位,磨練出高人一等的冷靜卻在這時發揮了功用。
她緩過一口氣後,不放棄地再逼近一步。「老實說吧!你跟袁青雷究竟是何關係?」
柳絕色無語,扶著身邊的矮樹叢虛弱地喘息著。
蘭陵女王黛眉顰蹙。「本宮在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是聽見了,可方纔那一記失誤大大地傷了她的內腑,她暫時沒力氣說話。
袁青雷跟她擺架子是一回事!但柳絕色……蘭陵女王眸光含恨。「別以為袁青雷喜歡你,你就可以對本宮不敬,在蘭陵國裡!我依然是一國之君,隨時可以叫人將你拖出去斬了,連袁青雷都無能為力。」
低著頭喘息的柳絕色一雙眼睛看向她。「我與袁青雷之間只有仇恨。」勉強說話的結果!是逼得更多的鮮血溢出她唇角。
「食同桌、寢同床,日日夜夜形影不離,這樣的相處關係若叫仇人,那什麼才叫情人?」蘭陵女王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
柳絕色的心不期然地揪了一下。「那只是暫時,待我武藝大成之後,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這樣軟弱的辯駁除了白癡之外,大概沒人會信,而蘭陵女王當然不是白癡。「你習武又是為了什ど?」她一臉的諺笑。
「自然是殺袁青雷為父報仇。」
「而今你與他形影不離,可以下手的機會多得是,為何從不見你下手?」
為什ど?神智乍然被抽空,這問題是柳絕色從來不曾考慮過的。
「你喜歡上他了,習武只是借口,你根本下不了手殺他為父報仇。」蘭陵女王冷笑。
「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忘記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語氣中有著明顯的顫抖。
「或許你依然記得殺父之仇,但你同樣忘不了對袁青雷的情,因此你選擇拖延,能在他身邊多待一刻是一刻,期待事過境遷後,還有機會與他再續前緣。」蘭陵女王嗤了一聲。「柳絕色!你不僅不孝,還十分自私。」
「我沒有!」她吼了聲!牽動內傷!大口鮮血湧出喉頭。
蘭陵女王雖覺不忍!但更多的嫉恨卻蒙蔽了她的良、心。「你喜歡他、捨不得殺他,所以就算他毫無防備地躺在你身邊!你依然狠不下、心下手。」
無措擊碎她的心防!柳絕色拚命搖頭!驚慌的珠淚紛飛。「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那不是事實!
早在兩年前她就超脫出對他的幼稚迷戀了,她時時刻刻記著他的殘忍,要自己別忘了爹爹的慘死;處在此等境界,她怎麼可能還喜歡著他?
蘭陵女王瞪著她。「承認吧,你喜歡他,所以你才無法殺他為你爹報仇!」
柳絕色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掩面不停地垂淚。
「絕色!」驀然,平地一聲響雷打醒了對峙中的兩個女人。
蘭陵女王瑟縮了下,回頭瞧見袁青雷鐵青的俊臉,心下不由一片忐忑。
柳絕色一手揪著發疼的胸膛,迷茫的視線循聲定在袁青雷俊美無儔的臉上。
兩年了,她跟著他習武已過了兩個春秋!這期間她真的一點兒殺他的機會也沒有嗎?還是如蘭陵女王所言,她猶未能忘情於他,因此找遍借口以拖延復仇的時機?
果真如此,她如何對得起爹爹在天之靈?
袁青雷一個飛掠來到她身邊,大掌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另一手探向她的腕脈,眉頭隨即重重地擰了起來。
「是誰傷了你?!是誰?!」漫燒的怒火直衝天際,波及了場中每一個人。
蘭陵女王痛苦地垂下眼瞼。在他心中,這一天到晚嚷嚷著要殺他的小徒弟就這ど重要嗎?如果跟她比起來呢?他會選擇誰?
「是我!」她要賭,為了她今生唯一的愛戀。
袁青雷殺人也似的眸光猛一射,蘭陵女王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好像有一枝冰箭射穿了她的胸膛。
倏地,袁青雷雷霆萬鈞的掌風往前一掃,蘭陵女王飛上半空中,嬌柔的身子直落向西邊的水塘裡。
袁青雷抱著柳絕色往後宮方向飛掠而去。
「女王!」一干宮女驚慌失措地忙著搶救女王。
但那水塘並不深,水只到她腰際,蘭陵女王起身站在水塘裡,再望向袁青雷的背影,目光已不再充滿熱情,僅剩冷酷。
太明顯了!袁青雷和柳絕色,他們根本就互相愛戀著,卻以仇恨為借口,欺瞞世人。
他們到底把她當什麼?可以利用就利用得徹底的妓女嗎?那她為袁青雷付出的一切又算什麼?
把她的青春、她的權勢、她的愛情……還給她!可惡、可惡、可惡!袁青雷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在袁青雷的運功調息下,柳絕色因練劍失當所受的內傷終於穩定下來了。
「如果你還想留下一條小命為你爹報仇,練武時就小心一點兒。」陰冷的警告裡有著濃濃的怒火。
柳絕色抬頭瞄他一眼。「你知道我的內傷是因為練劍失誤,差點兒走火入魔而得來的?」
「我不是瞎子。」他冷哼一聲。
「那你為何要對女王下手?」
「就算事情不是她做的,也與她脫不了千系。不過是送她一掌,已經算是便宜 *她了。」
袁青雷果然聰明!柳絕色定定地望著他。如他這般的天縱奇才,區區一介平凡人的她有可能練成足以與之對抗的武功嗎?
正攻如果不行,一般人多會暗算;可他們日夜相處了兩年,別說下手偷襲他了,她壓根兒沒有想過用那種方法對付他。
是她太天真?抑或真如蘭陵女王所言,她至今猶未能忘情於他,因此始終下不了手傷害他?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都只顯示出了她的愚昧;而以如此差勁的方法報父仇!可能再給她三輩子的時間也辦不到吧?
那麼她還要繼續習武嗎?習來做什麼用?還是習武只是一種待在他身邊的借口?她已經什麼都弄不清楚了。
「如果……」呢喃的語調卡在喉頭,她想要一個答案,卻不知如何開口。
袁青雷垂下雙眼望著她。
她焦躁地搓著雙手,十指無意識地板著腕上兩年前他為她戴上的沉重環套。
袁青雷迅速地回憶著發現她受傷時的情景。蘭陵女王是以何種問題刺激到她的?她又因何而茫然?
細細地考量,銳利的鷹眼驀地捕捉住她眸底的一抹異光,他腦中靈光一閃——也許這就是問題的癥結了。
走過去,手指在她雙手雙腳上各彈一下,那束縛了她兩年的環套忽地落了下來。
她愕然地膛圓了黑眸。
「站起來跳一跳。」他命令道。
雖不知他所言意義為何,但她卻下意識地遵行了他的意思,雙腳往上一蹬——
「啊!」這一跳居然直達屋樑,害她落地時一個失去平衡摔了個四腳朝天。
「不錯嘛!」他撇撇嘴。「你武功進步的速度出乎我意料之外,也許再練個兩、三年你就可以跟我打成平手了。」瞄了地上的環套一眼,他輕輕一踢,那環套飛了起來,直陷入房內的廊柱裡。「這玩意兒已經沒用了。」
「我不知道!」她癡癡地喃道。那原以為是折磨她的東西,竟然是用來幫她練武的!他為什麼不說,讓她誤會了這麼多年?
「你以為我說要教你武功是開玩笑的?」雙目微瞇!兩股勃發的邪氣迸射出他眼瞳。「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而你……」他手中的鋼骨扇直點在她鼻端。「你若不能達成我的目標,我會親手殺了你。」
感覺有一股力量在體內甦醒!她的不服輸在他的煽動下再次蠢蠢欲動。
他著迷於她眼中精亮的光亮,鋼骨扇抬起她的下巴,他彎腰奪取了她紅唇上的芳香。「嗯!味道不錯。」
「你……」柳絕色大吃了一驚。
袁青雷大笑地轉身離去。「快點把武功練成吧!我的小絕色,我衷心期待我們決戰的那一天,讓我們光明正大地分出一個勝負吧!」
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她嚇得連如何站起來都忘了。
半晌後,她爬過去坐在廊柱前,小手撫上緊鑲在廊柱內的環套,激動似海嘯,一波緊接著一波將她的心情直推向最高峰。
「好棒!」望著驟然得回輕鬆的手腳,她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道。
他說只要再兩、三年她便有機會與他打成平手,那如果她再苦練個五年呢?屆時她才十九、二十歲,還有希望的不是嗎?
他說得對,他們要光明正大決一個勝負,什ど偷襲、暗算的下流手法她才不屑做呢!
在慕星樓袁青雷的書房中有一個密室,是他最重視的藏寶庫。
小小的密室裡,四面牆壁上釘滿了木架,區隔出一塊塊空位,裡頭擺放了近百尊觀音像。
這些觀音像全是袁青雷親手所雕,或玉、或木、或石,材質、姿態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只有雕像的面容——那既慈悲又固執、既單純又彆扭的神態像極了柳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