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剛挑眉,認為她瘋了。
戴安笑出聲,從來沒人說大哥是情緒化的人,大哥向來是冷靜自持的。「小姐,府裡鬧鬼是真的嗎?」他突然想到問題。
虞妍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收後契約。「你怕鬼?」
戴安拍拍胸脯,大聲道:「當然不怕。」
「那麼有沒有就不是很重要了,不是嗎?」她模稜兩可的回答。
「喔!」戴安愣頭愣地應了一聲,聽了好像也很有道理。
聶剛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戴安的腦袋已變成一團漿糊了。「我先出去修後門。」
虞妍搖頭。「小姐,那我先去修門,包準煥然一新。」他的神情就像個急欲被稱讚的小孩。
「那就麻煩你了。」虞妍綻出笑靨。
「一點也不麻煩。」戴安紅了臉,小姐笑起來的模樣真像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一般。「我立刻去。」他急忙走出去,卻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沒事吧?」虞妍問。
「沒事。」戴安穩住自己,臉卻更紅了,他匆匆忙忙跑書房,差點又被門檻絆倒。
「我好像下手太重了。」虞妍蹙起眉頭,憂心地看著戴安以踉蹌的腳步倉皇而去。
「下手?」聶剛聽見這字眼,不由得瞇起雙眼,她是什麼意思?「方纔戴安爬進宅子的時候,我拿了一塊石子打他的腿,他可能被我傷到了,走路才這樣顛顛倒倒的,該給他請個大夫瞧瞧才是。」
「這跟他的腿沒關係。」聶剛澀聲道,是他的腦袋才出了問題,顯然戴安已被虞妍迷住了。
「那和什麼有關係?」虞妍問,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將另一份契約交給他。
聶剛過紙,她近得足以讓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而那讓他不由自主的深吸口氣;如果她站在牢房裡,牢裡的犯人一定全數向她撲去,她清新得像道午後陽光,不像牢房卻是黑暗,污穢,又骯髒的地方。
虞妍仰望著他,雖然她比時下的女子高了近乎半個頭,但和他一比,她還是矮了一截。
大赦天下,他才得以離開囚籠,回鄉完成他該做的事。
「一個月後,你要去哪?」她又問。
「回鄉。」
「你的家鄉是。」
「烏城。」
她一臉詫異。「那就是下個城鎮,你為什麼不先回家?你的家人一定很期望你回去。」她原本以為他是缺少回鄉的盤纏所以才當長工賺旅費,但烏城離這兒不過十里,即使用走的,半天的光景也夠了,他為什麼不直接回家?
見他沒反駁,虞妍明白他不想回答。「或許你該捎封信讓家人安心。」
「不需要。」他簡短地回答。
虞妍正想再繼續問下去,小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小姐,余嬸來了。」
「進來。」虞妍說道,看來只好下次再問他了。
她一定要弄清楚他為什麼不回去,畢竟家人是很重要的,如果他有困難,她會設法替他解決,因為照顧她家僕是主人重要的責任,而她向來善盡職責。
一連幾天,虞妍因忙於招呼來府上拜訪的各家公子,所以一直沒有時間和聶剛詳談,但聽下人說,他們兩人工作勤奮,倒也證明了他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這天艷陽高照,虞妍坐在窗口畫畫,最近天氣愈來愈炎熱,她發覺心情也不沉悶起來,於是規定自己每天至少要練書法和畫畫一個時辰,以修養心性。
當她望向窗外隨風搖曳的船時,想起小時候常和爹娘在湖上泛舟,感覺上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她似乎還能聽見歡笑聲,那時的她是個靜不下來的小女孩,和現在的典雅嫻靜截然不同。
微風由窗口拂入,揚起她烏黑的青絲,虞妍放下筆,心裡泛起一絲雀躍,或者她該在這夏日午後遊湖賞花才是,一思及此,她立刻自椅上起身,順手將桌上的盆栽移回窗沿,打算等會兒再回來完成這幅花卉畫。
她一出內室就瞥見小鵑在椅上打盹,她搖搖頭,喚道:「小鵑。」
小鵑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一見虞妍站在面前,立刻跳起,差點撞上虞妍的下巴。「小姐。」她迅速整理儀容,順手擦掉嘴角邊差點流出的口水。
「又沒人不准你午睡,為何不回房小寐?」虞妍問。
「我沒想到會睡著。」虞妍不好意思的說,她只想坐下來歇息,誰曉得就睡著了,「小姐,你畫完了嗎?」
「還沒,我決定去遊湖後,,再回來完成畫作。」
「遊湖?我也去。」她高興地拍手。「咱們好久沒泛舟了,現在嗎?」
虞妍頷首道:「你去叫廚娘備些甜品。」
「我這就去。」小鵑快步增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姐,可是吳公子待會兒來拜訪你,你忘了嗎?他昨天說的。」她自腰帶中取出小冊子,朗聲道:「吳連富,年二十又二,相貌俊美,善花言巧語——」
「夠了。」虞妍笑道:「花言巧語是我說的,還是你自個兒加上去的?」
「小姐,那是你前天提起的,你忘了嗎?他說你有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之美,聲音清新如黃鶯出谷——」
「別說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虞妍搖搖頭說。
「這句話要加上去嗎?」小鵑認真的問道。
「別鬧。」虞妍笑道。「你吩咐小雨,若是吳公子來,便帶他到湖邊來。」
「是,小姐,」小鵑一溜煙地聽了出去。
虞妍走出臥房,似乎她招親的對象都有些華而不實,這下可麻煩了,她到底該選擇誰呢?她需要一些意見,可是能給她建議的管家善伯又到鄉下收回租去了,要十天半個月才回來;或許她該去問旺伯,雖然他貪睡,一副不問世事模樣,但有卻說出些有哲理的話。
她繞過中庭,往後院走去,當她來到後門附近時,卻沒看見旺伯在掃地,她四處望了一眼,除了聽見柴房那兒傳來劈柴的聲音外,再無其他。
她循聲往前,穿過小徑,便瞧見聶剛在劈柴,這時他也因為聽見志響而抬頭,他原本想褪去上衣的念頭立刻打消,他不懂她怎麼會在這裡?
「聶剛,你瞧見旺伯了嗎?」虞妍問道,他汗水淋漓的模樣像是在太陽底下工作了一整天,而現在也不過晌午罷了。
「他和戴安出去了。」
「出去?去哪?旺伯很少出門的。」虞妍詫異道。旺伯行動緩慢,光走出門口就得耗去不少時間。
「他去買酒,戴安怕他在半路迷路或睡著,所以陪他出去。」聶剛放下斧頭,抹去額上的汗。
「府裡有酒。」
「他說外面的酒比較香。」聶剛聳聳肩。
「這是心理作用嗎?』虞妍不解,她從不知道旺伯會跑出去買酒。
「不是心理作用,府裡的酒的確是很難喝。」聶剛率直的道。昨天他才喝了一口,就差點吐出來,而戴安美其名是擔心旺伯走失,其實是想多買幾壇回來。
「是嗎?」虞妍蹙眉。「可是應該不會難喝才對。」
「很難喝。」
她瞪他一眼。「我又沒問你。」
他聳聳肩,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她看起來一副受辱的樣子,他拿起斧頭,將一塊木柴劈成兩半。
「真的很難喝嗎?」她問。
他沒回答。
「我在問你話,聶剛。」
他瞥她一眼。「開水都比那好喝。」
「可是以前阿爹都喝得很高興。」虞妍不解。「那酒是母親釀的。」
「你母親?」他怪異地問,他沒聽過有錢人還自己釀酒。
「母親是個博學多聞之人,她喜歡嘗試新東西。」虞妍見他額際又淌下汗水,於是說:「你不熱嗎?」
他覺得她腦筋有問題。「我在流汗。」他不相信她沒瞧見。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你為什麼不把上衣脫掉?你的衣服濕透了。」
他訝異地揚眉,他只不過在獄中待五年,社會風氣便如此開放了嗎?她竟叫他脫衣服。
「你不怕中暑嗎?」她納悶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在中午砍柴,早上或下午還涼快些,這說過我是個寬大的主人,你不用如此虐待自己。」
他沒有答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真的覺得她是個奇怪的女人。
「你會划船嗎?」她轉個話題,見他點頭後,他接著道:「把斧頭放下,跟我來。」
他揚眉,但沒追問,反正是僱主,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虞妍往前邁去。「別跟在我後面,我有話問你,所以走到我旁邊來。」
他跨步向前,卻差點將她擠出小徑,虞妍直覺讓出空間,卻踏到小石子而踉蹌一下,聶剛抓住她的手臂。
她吁一口氣。「老天!我第一次因為和人並肩走而差點摔跤。」
他揚起嘴角,眸子帶著笑意,放開她纖細的手臂。
她抑頭看他一眼。「你真的太魁梧了,你在牢中一定沒人敢欺負你,雖然我已算高挑,但和你比起來還是矮了一截,你喜歡高的女人,還是嬌小的女人?」
他揚眉。「這就是你要問我的問題?」
她頷首:「我問這個是有原因的,娘曾告訴我『天下烏鴉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