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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陶陶

  隋曜衡瞥向他。「為什麼?」五年前,在母親過世後不久,他也曾考慮到江南做生意,可卻遭到父親的反對,但當時父親並未解釋原因,因此,後來他才轉往河北發展。

  「父親認為由我去才適當。」他簡短地將事情敘述一遍。

  隋曜衡的好奇心一下全提了上來。「母親在江南有個義兄?」他將書放回架上。

  隋曜權頷首。「詳細情形不清楚,父親說,若我有心解開,就直接到江南去一趟。」

  隋曜衡揚起嘴角。「父親可真會吊人胃口。」

  「他想我跑一趙江南。」隋曜權接著道。

  「嗯!」隋曜衡同意地點點頭,父親向來老謀深算,他料準了曜權定會去解開這些謎題。

  隋曜權沉默了下,而後換個話題。「這玉鐲給你。」他彈出手上的鐲子。

  但隋曜衡並未接過,只是以扇子擋回,讓玉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是母親留給你的。」

  玉鐲再次回到隋曜權的手上。「我不想要。」隋曜權冷冷地說。

  隋曜衡挑起眉。「那就丟了它啊!」他聳聳肩,不在乎地說。「只不過,娘若是地下有知,恐怕要傷心羅!」

  「別跟我說這些神鬼之事。」他冷聲道。

  隋曜衡微微一笑。「我知你不信這些,不過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幹嘛這麼生氣?」唉!曜權有時未免太開不起玩笑了。

  隋曜權沒說話,壓抑著心裡的憤怒,他向來討厭聽這些沒用的廢話,什麼節哀順變,什麼地下有知、在天之靈、九泉之下……都是些言不及義的廢話。

  「那是母親留給你未來媳婦的,你若不想娶妻,就直接丟了。」隋曜衡不帶感情地說。「你我都清楚那不過是母親想要你成親的伎倆,你若真不想受束縛,誰也管不了你。」

  隋曜權盯著手上的翠玉鐲子,不發一言。

  「母親知道我有喜樂,曜琰有喜福,我們兩個都不需要這鐲子,你若真的不願意再憶及母親,就將它理在母親墳前吧,」隋曜衡在桌前停下腳步。「曜權,我們是雙生子,對彼此瞞不了心事,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你不愛聽--」

  「那就不用說了。」隋曜權打斷他的話,冷冷的瞥他一眼。

  隋曜衡不介意的微笑。「你不愛聽,可我偏想說!你的心結我沒法解,也解不開,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母親的死,最痛苦的是父親,咱們的悲慟都不及父親深苦,可我知道父親不曾後悔遇上母親,即使她的死讓他痛不欲生……而這也是他一直想告訴你的。」

  他停頓半晌,腦中閃過父親痛苦的孤涼身影。

  「若人生能再從頭來過,相信父親還是會選擇與母親走上這一遭。」隋曜衡心有所感地說。

  隋曜權不發一語。

  隋曜衡注視著他面無表情的眸子,在心裡歎口氣。「這兒的事有我,你只管去。」或許走一趟江南,他的心會開朗些。

  揚州.午後

  溫熱的陽光斜射入亭子,映照在文墨染的背上,帶來舒暢的暖意。她一手拿著棋譜,一手徐緩的拿起黑子放在棋盤上。

  一旁的奴婢寅辰則忙著曬書,這半句來霪雨不斷!難得見日,許多書都沾了濕氣,小姐要她拿出來曬曬,幸好這天風不大,要不可麻煩了。

  她抬起臉,輕拭額上冒出的汗珠,瞧見幾尺外有人正朝這兒走來,寅辰連忙自竹蓆上站起,轉身步入涼亭。

  「小姐,屈公子來了。」

  文墨染無意識地應了一聲,仍專心在棋盤上。

  「小姐--」寅辰提高音量。

  她蹙眉。「嗯?」

  「屈公子來了。」寅辰又說一次。

  文墨染這才抬起螓首,瞧見屈問同就站在幾步外,身邊有奴婢為其帶路。

  「打擾文姑娘的雅興了。」屈問同穿著一襲白袍,右手拿著畫扇,舉止斯文、面容俊秀,今年二十有二。

  文墨染對帶路的奴婢開雲說道:「上茶。」

  「是。」開雲福了一下身後,便行告退。

  文墨染自石椅上起身,看著屈問同踏上石亭。十天前,屈公子與他的父親--縣尉縣大人--來訪,說是經過這兒,順道來看看父親。

  可當父親要她到大廳見過縣大人與屈問同時,她當下明白這不是一個單純的會見,父親似乎有意將屈公子介紹給她。

  果不其然,短短的十天內,他已登門造訪三次。屈問同謙恭有禮、隨和且頗有才情,與他相處該是愉快怡人的,可墨染卻覺拘謹,有一種感覺她無法確切的說清楚,但有時,他的眼神會讓她莫名覺得悚然。

  「文姑娘喜歡弈棋?」屈問同注視著石桌上的棋盤。

  「偶爾與父親對上一盤,難登大雅之堂。」墨染回道。「請坐。」她朝寅辰使個眼色,寅辰立即伸手取來棋盤。

  「慢。」屈問同出聲阻止。「不知能否同小姐對弈一局?」他詢問。

  墨染有瞬間的遲疑,但最後仍是點了頭。

  「請。」屈問同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將棋盤上的白棋放回棋盒。「聽令尊提及,小姐明日要上偕雲寺?」

  「是。」她望他一眼。「公子有事?」

  「不是什麼大事。」他笑容和煦。「本想找小姐一起遊湖,如今只好作罷。」

  墨染眨了一下眼瞼,不知道要說什麼。

  「請。」屈問同示意她開始。

  墨染以兩指夾了一枚黑棋放置在棋盤上,兩人不再交談,只是專心地下棋對弈,偶爾,屈問同略帶深意的目光會定在佳人身上,似有所思。

  亭外不遠處,佇立著兩抹身影,滿意地點頭微笑著。

  「他們看起來真是所謂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屈甲孚微笑地摸著山羊鬍。

  「是啊!」文寬澤面露欣慰之色。

  這回,總算能辦喜事了。

  隋曜權仰望灰濛濛的天空,午後的濕氣讓他皺眉。江南,一個多雨潮濕的地區,他才踏進這地方沒多久,就開始下雨,整整兩天的雨,從滂沱大雨到綿絲細雨,阻了他前行的步調。

  被迫休息了兩天,如今才踏出旅店,卻又感覺到空氣中潮濕的氣息……

  「怎麼?受不了這天氣?」南宮覺騎馬踱至他身旁。他今年二十有八,臉型方正,面孔帶著斯文氣,身穿暗紅外袍。

  「嗯!」隋曜權簡短的應了一聲。

  南宮覺望了一眼四周翠綠的樹木,深吸口青草的氣味。「江南多媚多嬌,與北方的粗獷截然不同,這兒的繁華與京城相比,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想我這些年都待在北方,甚少回鄉來瞧瞧,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多看看。」南宮覺語帶輕快的說。

  雨滴開始墜落,隋曜權皺眉問道:「揚州城還有多遠?」

  「若沒下雨,天黑前就可進城了。」南宮覺估計這兩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停。「這附近沒旅店,躲雨恐有麻煩。」

  語畢,一記雷聲響起,似乎正預告著滂沱大雨即將來臨。

  「頭兒,要下大雨了。」隋曜權身後的馬車駕駛拉開嗓門喊道。

  「這附近除了旅店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避雨?」隋曜權轉向南宮覺問。

  南宮覺攏眉思考著。「我想想……」

  雨滴急劇的落下,打在眾人身上。

  隋曜權瞄他一眼,諷刺地道:「天黑前想得出來嗎?」

  聞言,南宮覺不禁露齒而笑。「看來,當家的心情倒是陰鬱得很。」

  隋曜權冷瞟他一眼,但南宮覺仍是笑著,「若我沒記錯,一哩外有座寺廟。」

  隋曜權點點頭。「就去那兒。」

  「跟上--」南宮覺朝著身後的兩名夥計大喊。

  兩輛馬車立刻加快速度,跟在隋曜權與南宮覺身後。

  寺廟的鐘聲迴盪在山林間,有種超然物外之感。

  文墨染站在古道上,右手撐著傘,一身白衣!烏絲如瀑的長髮沾著水氣,點綴在髮絲上。

  她望著遠處的山嵐霧氣,彷彿清墨渲染過畫紙,留下朦朧的水氣,緩緩往四周移動。

  她伸出左手,盛接間歇落下的雨滴。「雨停了。」她將傘骨往後輕倚在肩上,抬頭望著綻出藍意的天色。

  林中的鳥兒開始鳴叫唱和,微風吹拂,帶來清新的山氣,她的唇角漾著笑,沉醉在這不沾染俗世的境外中。

  忽然,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打破這片寧靜,她顰額,不悅這安謐的天地遭破壞,她回過身,瞧見徑上多了兩抹身影。

  彷若她的視線引起波動般,男子也抬眼向她裡來。

  兩人四眼相對,墨染震了一下,因為他犀利的眼神與攝人的氣勢,她眨了眨眸子,定下心神,不想因此而心生畏懼。

  他身材高大,外貌與穿著看起來都不像是當地人,想必是從外地來的。

  隋曜權在瞧見她的剎那間,則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因為那女子一身素白,纖弱嬌小,在山林的襯托下,倒不像是真人。

  陡地,一聲抽氣讓兩人移開膠著的視線,轉向南宮覺。

  南宮覺在兩人的注視下,有些尷尬。「唐突小姐了。」他開口,雙眼直盯著眼前貌美似仙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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