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盼,你又對自己缺乏自信。」他沒正面回答。
他的話震醒她。是啊!她怎老在他面前自卑?
她應該自自信信地說:哪天她膩了這個霸道的男人,愛情再不讓自己忍受他的無理,那時,她將雲淡風清一句——對不起,我的愛情不在。
電話兩邊都是沉默,她不說話,拿起桌上的筆,一勾一劃,描出一株盛艷芬芳,下意識做這動作時,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霸氣男人,也用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下無數個蒼勁有力的謝妤盼。
「你是最好的、可敬的、值得讚賞的女人。」
「廠丫?」他天外飛來一句,叫她應接不暇。
「每次受到挫折時,我就對著鏡子說這句,我告訴自己失敗是生長激素,它會讓我長得更好。所以我不自卑、不自憐、不怕挑戰。」
「我不一樣,我害怕失敗,恐懼挫折,我讓自己永道站在勝利那方,不輸。」是不是這樣,她就有權自卑?
「晚上見面好嗎?」他又挖出她和自己不同處,他急著見她,看看對她的感覺有沒有消磨一些。
「晚上……我有個採訪。」她遲疑。
「你不要逼我運用總裁權力,把你換到一個合缺。」
「你敢!」她嗔語。
「想試試我敢不敢?」他語帶威脅。
「好吧!我怕挫折、怕冒險,所以我不敢。晚上九點好不好?等我採訪完之後。」妤盼笑著安撫他。
「好,就九點,我在晶華門口等你。」掛下電話,再抬頭,觸到彭敏為的眼光,清清寒寒,帶著她解釋不來的情緒。
「他是你的X情人?晚上要去約會?」下一秒,儒雅的笑容掛上臉龐,他回復正常,又是她認識的可親朋友。
「嗯!」笑出一朵燦爛,把桌上的餅乾遞過去和他分享。
「當女生真好,是不是?有人送花送禮物,接著就有人捧著鑽石上門。」
「羨慕嗎?你咬我啊,」俏皮一笑,她勾起皮包,將手機收入包包內。
收妥手機、收妥喜歡他的心,她不只和他交往,她也在和他「戀愛」。
第四章
他們很快就陷入熱戀,他們天天見面,偶爾上床,他們像天下的情侶一樣,將生活中搾得出的每一分空閒,投資在對方身上。
握住胸前的一顆小小璀璨,那是他送的。彭敏為說對了,當女生真好,有人送花送禮物,接著就有人捧著鑽石上門。
她不喜歡被豢養的感覺,但是他說,他喜歡無限制寵她,他說,從不知道寵一個女人可以讓自己這般幸福。於是她想,她都能容忍他的霸道了,為什麼不能忍受他的寵愛。
所以,她收下一顆鑽石、一個胡桃木鑲銀絲的音樂盒、一支手機、一塊刻著兩人名字的文石、一個總在原地轉圈圈的芭蕾舞娃娃……剛開始,她收得為難,後來她收得理所當然。
她變了,正以一種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在改變,她沒算過離面目可憎的日期還有多遠,就這樣子,一路放縱自己在愛情面前改變。
「那個吳馨雅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吧!」
「什麼時候起,你改念歷史系?」把牛小排切得方方正正,他送一小塊到她嘴裡,他有了新嗜好——餵食謝妤盼。
「我有考古學家的血統,對我親生爸爸來講,我媽是老女人,他喜歡舊東西,我喜歡歷史。」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提起她的家庭。
「挖掘是你最熱愛的工作?」他的反應淡然,無可無不可。
「那會讓我有成就感,快說,別離題了,我好想知道。」
「有什麼好知道的?不過是一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和一個用下半身思考的女人碰上,擦出小火花。本來日子甜甜蜜蜜、幸幸福福、無憂無慮,可是,有一天女人突然用起上半身思考,她想,要是能拿繩子把男人綁回家用一輩子也不錯,於是,她出手段想逮人,男人一看苗頭不對,也使手段逼她放手。最後,鶴蚌相爭,媒體得利。就這樣!」聳聳肩,他把牛排送入自己的嘴巴。
「原來,只要不結婚,你的下半身就會幸福快樂。」一談到婚姻就是女人使手段?他不明白,婚姻是大部分女人的最後依歸嗎?是她太不瞭解男人,還是男人太不瞭解女人,不懂為何上天要讓兩種互不瞭解的動物結合,相伴一生。
「她不是我的對象。」幾個字,他否定和吳馨雅那段「甜蜜」、「幸福」、「無憂」。
「怎樣的女人才能當你的對象?」他是「條件說」、「感覺純粹論」還是「誓死不婚談」?
「對於我的夫人寶座,你有問鼎之心?」
「這個寶座很誘人嗎?值得人費心爭取?」她反問。
「對大多數女人來講,是的。」
「假設真像你說的這麼好,我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讓好機會從手邊溜走。不過眼前,我還沒想過對婚姻積極,也許吧!過幾年,年紀再大一些、開始為下半輩子保障設想後,你就要開始提防我使『手段』了。」她實說,不想虛偽。
「除開年紀漸長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可能讓你對我積極?」問這話,並不是想她對自己積極,單純想……想滿足大男人的想法。
「出現競爭對手!我從來就不是會認輸的女人,一個威脅到我權利的第三者出現,會促使我加快腳步,得到我想要的。」
「好勝不是一件好事。」
「在我心裡,勝利和失敗站在天秤兩端,勝利了,快樂驕傲安全,失敗了,痛苦難堪傷懷,我怕吃苦,所以我只選擇勝利。」
「你的童年不快樂?」她剛提到「親生父親」,她在單親家庭下長大?
「我的幼年、童年、少年、青年……我的成長背景中,很少快樂。」歪歪頭,她不在他面前武裝自己。從自卑在他面前洩底之後,她就明白,在他面前,掩飾只是白費工夫。
「要不要談談。」放下刀叉,他把她攬人胸前,幾個髮際輕啄,她感覺到他的心疼。
靠在他身上,握住他寬寬大大的手掌,她喜歡他的體溫,一直都是。
「從小,我就想握住一雙像這樣的大手掌,很想很想,從小學時期,看著同學握著爸爸的手時,就常常幻想,被一雙大手包裹著會是什麼滋味。也許……在更早、在學步時期,我就期待有這樣一雙大手帶來安全。」
抬起頭,看住他的眼睛,裡面的溫柔濃情迅速暖了她的心。
「我在聽。」他的大手裹住她,他的胸懷圈住她,他把她渴求的安全奉送上。
「爸爸不喜歡我,從我有印象起,他只抱弟弟、幫弟弟買玩具買新衣、只帶弟弟出門玩,對我,最好的狀況是視而不見,最差的狀況是打罵嘲諷。他最常掛在嘴裡的話是——這個家裡只有弟弟完完全全屬於他。
小時候我不懂,長大了,在爸爸和媽媽一次次爭吵中,我約略知道,我的生父是一個比母親年齡小很多的男人,在媽媽懷我之後連夜逃跑,外婆慌了手腳,用豐厚嫁妝為餌,將媽媽嫁給爸爸,婚後六個月,我出生,他成了左鄰右舍的笑柄——一個戴綠帽子的男人,注定要比旁人矮一截。」
「對於你,你的母親沒有多疼愛呵護一些嗎?」
「她對我很嚴厲,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會步上她的後塵。小時候,她不准我掉到第一名之外,不准我看男人一眼,規定我在放學二十分鐘內抵達家門……我在那個時候開始害怕起塞車,害怕不能在指定時間內回到家。直到現在,我只要看到馬路車多,就會開始焦躁恐懼。
大學聯考時我染上肺炎,考試失利,沒上第一志願。拿到成績單第二天,我開始相親。我很清楚,媽媽想在控制不了我和男人交往之前把我嫁出去,免得像她一樣,一輩子在丈夫面前抬不起頭,我的存在……是她心中最沉重的痛。儘管如此,我知道她是愛我的,所以我也愛她,和其他女孩對母親一樣,沒有不同。」
「後來呢?」
「十九歲那年,我差點兒結婚,訂婚前幾天,我拿著入學通知單站在鏡子前自問,我將要這樣過一輩子嗎?然後,生平第一次叛逆,我逃家了,抱著十九年來外婆給的壓歲錢來到世新。跨進學校第一天,我就告訴自己,只要我當上女主播,我就會回家,把光榮獻給媽媽。」
所以,她會不計代價想得到這個位置?上官阜用力地把她攬進懷中,心澀澀,為著她眼角的晶瑩。捨不得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下一次,我陪你回家。」
「不用了,我想他們……並不歡迎我。也好,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再不會像剛逃家時,天天躲在被窩裡哭泣。」
「想哭的時候來找我,棉被不見得比我的胸膛溫暖。」
她笑了。笨男人,既怕被婚姻禁錮,偏又要用溫情套牢女人心,他不知道這樣會讓女人動心,會讓純真的女人變得邪惡,一心想學起手段綁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