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帶開始,兩人目光同時盯著電視不放,更到影像結束。
她在跳舞?不對,那雙空洞無助的眼神不是妤盼。
兩個星期之前,扣除一班時間,其餘的空檔他都和她在一起,她沒有酗酒、沒有吸毒,她只有過他一個男人,為什麼彭敏為要放出這樣的偽造消息,單純想取代妤盼成為主播,或是……還有其他?他要不要把彭敏為叫來問清楚?
「這是陰謀?」看完影片,上官阜開言。
「我想不出這個陰謀對他有什麼好處。」樊克仰回駁。
「去把新聞給我攔下來,中午新聞由前幾天的代班主播播報。我馬上去見妤盼,把事情弄清楚。」拿起外套,他等不及答案了。
難怪連續幾天他心緒不寧,難怪每個夜晚,他輾轉難眠,總覺得她在耳邊呼救,原來,那不是錯覺,是心靈相通啊!他居然不去理會?該死!
「等等,你要做什麼?她是彭敏為的妻子,而且有錄影帶為證,抵賴不了。」
「我敢打包票,妤盼不是這樣的女人,而且就算是,以她剛強好勝的性子,絕不可能讓彭敏為把事情公出來,除非……」
「除非她無能為力,天!你是說彭敏為虐待她。」
虐待兩字閃入腦海,他暴跳起身。「我必須去救她。」
「等等,你是關心則亂,也許情況不會這麼糟。」克仰制止他的衝動。
「不管糟不糟,我都要馬上走一趟。」架開他的手,他快步往外。
「謝妤盼還在他手上,想救她至少先支開彭敏志,你把新聞攔下來,他會怎麼想?會不會又回去拿她出氣?你應該鎮定一些,想想,我們是不是要今天把她救出,明天又送她回去?畢竟他們有正式的夫妻關係,關起門來誰也管不著。」
克仰的話止住他的動作。說得對!如果事情如他所料,他必須想清楚,怎麼做才是對妤盼最好。
心在強烈翻攪,想她念她的慾望快速膨脹,他告訴自己穩下,安慰自己這一步做對了,她又是他的妤盼,她又會回到他身邊。
深吸氣,緩緩吐氣,要想清楚、要想仔細,他再不能冒險。已經錯過一回,沒在婚禮上阻止她的驕傲,他懊悔不已;這次他不能再出錯,不能將她再推入火坑。
「克仰,你打電話給新聞部,告訴他們,妤盼這條新聞很有可看性,我們決定讓彭敏為在晚間新聞中播出,要他們把彭敏為留在公司討論,別讓他回家。」
「沒問題。」克仰笑開,自從謝妤盼結婚後十幾天以來,他沒這樣精神過。他的「上官總裁」回來了。
「另外,我要一部攝影機、一個鎖匠和一個你。」他篤定而自信。
「可以,給我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們一起出發。」手交握,這一出擊他們百分百會贏。「還有,雖然在這時候說這個很不恰當,但我還是要說聲謝謝你,為了凱薩琳。」
「我送給你一個女朋友,你也要還我一個妻子。」心太急,他無法像克仰展示微笑。
「你是說,你要娶謝妤盼?可是……」他有一刻傻眼。
「是的,在她結束和彭敏為的婚姻關係之後,這回,我已經拿到歐洲市場,你不會再有其他意見吧!」
「不會,十分鐘之後,搶妻計劃行動,開始!」回過神,克仰笑說。
這回,他再不會讓驕傲犧牲他們的愛情。
* * *
打開房門,蜷縮在床角的人沒有半分感覺,她歪著頭,兀自盯著窗外天空。
觸目所見滿室瘡痍,樊克仰忙把所見全數入鏡。
「妤盼。」上官阜輕輕出聲,她沒理他。
走到身旁,她的狼狽狠狠撞擊他的心。
她身上穿的還是結婚那天的禮服,只不過殘破不堪、血跡斑斑。佝僂著背,妤盼對他沒有反應;在她身邊蹲下,上官阜伸出的手微微抖著,撥開糾結的亂髮,捧起她的臉,心碎了……
那是一張憔悴的疲憊容顏,茫然失焦的雙眼對不上他的視線,她額間傷口凝結,乾涸的血跡黏住散發,推開不去。
「痛嗎?」不敢大聲,怕太用力,她會讓他碰碎。
雪白婚紗上頭,處處染著暗紅血憤,斑斑點點都是驚心。
「妤盼,看看我好不好,我來了,我來救你出去,以後再不讓你有機會離開我身邊,再不讓你受苦……」
緩緩抬高兩手,她無辜地望著他。「我要打針……」
「打針?你生病了?」拉住她被綁住的兩手,上面幾道深深淺淺的刀痕,和密密麻麻針孔刻上他的心版。心痛……
手一縮,把她摟進懷中,「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嫁給他。」
「不要,痛。」輕輕推開他,她的眉眼痛得皺成團。
「哪裡痛?告訴我。」他一邊問,一邊小心解開縛在她手上的布條,布條一圈圈解下,腕間的青紫呈現。
垂下頭,她不說話,心思轉到另一個無人知道的空間。
「說說話,不要假裝不認識我,我知道我來遲了,你罵我打我,但是不要不理我。」握住她的肩膀,幾個搖晃,她痛得連連往床下縮退。
「天,這個飯發臭了,妤盼,他給你吃這個東西嗎?」克仰走來,一腳絆上她足踝上的鐵鏈,他尖聲問:「彭敏為把你像狗一樣拴著?」
他的話提醒上官阜的注意力,他往她的足踝處看去,潰爛的皮膚已經開始發臭。「該死,他居然敢!」
「不管了,先不要發脾氣,把她救出去再說。」情況比他們預估的要嚴重太多。
克仰走出房門將鎖匠先生請進來,替她解去腳上的鐐銬。
鎖匠手一動,她驚呼一聲,把腳縮回裙擺下。
「妤盼乖,忍一下就不痛了。」他抱起她,把她藏在懷中。
「不痛……不怕痛……一下子就過了……不怕……」她對自己輕聲安慰。
她的低語牽動他的心,她一天要痛過多少回?除了手腳上的傷痕之外,還有多少傷是他沒看到的。
淚悄悄自他眼角滑落,熱熱的、溫溫的兩顆滴上她的臉,她仰起臉,笑咪咪對他說:「不哭哦,第二名沒關係,下次努力就好了。」
「你是不是期待媽媽對你說這句話?」拍拍她的瞼,撫去他送來的濕意。
「不要怕……不怕……」
「對,不要怕,我在這裡了,再沒人可以傷害你。」他保證,他要保證起她的一輩子!
她沒說話,衝著他直笑。
「阿阜……我覺得她的精神狀況……不對。」克仰訥訥地說出他的想法。
「她當然不對,換了誰被這樣對待,精神狀態都會不對。」他惱火。
其實他真正惱火的不是克仰,而是自己,氣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出現,早點解除她的痛苦。
「可是她……你不覺得她不認識你?」他提起勇氣一次說完。
不認識?不對,她最愛的人是他,她怎會不認得他?她可以忘記全世界,但絕不會忘記他。
低下頭,看著懷裡人,她兩隻手不斷撫著臉、撫著脖子、胸部,似焦躁似無從紆解,要是不看她盛滿痛苦的眼眸,會誤以為她在擺弄風情。
「妤盼,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
她沒答,頭擺動得更誇張。
「妤盼,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上官阜,記不記得?」
咬住食指,她伸出手臂,一遍遍對他說:「我要打針……我要打針……嗚……我要打針……」
「妤盼,你清醒清醒,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毒癮犯了。」鎖匠打開鑰匙後說。「我兒於前陣子吸毒,也常常這樣子,癮頭一犯,六親不認,只想拿錢買毒品。」
「你是說這些針孔。」
「沒錯,你快送她去煙毒勒戒所,不要捨不得,讓她毒越中越深,到時,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她。唉……毒品害人不淺。」
「可惡!他居然給妤盼施打毒品,彭敏為,我一定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走吧!我們有足夠的證據了,現在先帶她去看醫生,再拿一張驗傷單,有這些就能把他送進牢裡吃飯。」克仰說。
「妤盼,我帶你回家。」抱起她,上官阜對她一笑。
她也回他一個笑容,輕扯他的衣衫間。「沒有考第一名,有沒有關係?」
「沒關係,在我眼裡,你是永遠的第一名。」
她又笑了。「我累了,我不想溫書,可是明天考試……」
「明天考試我幫你,你先睡一覺。」不在意她一頭髒亂頭髮,他在她發間輕輕吻落。
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聽那一聲聲穩定的心跳,很有規律、很好聽,不害怕了……壞人不會來,他會保護她……雖然他沒有針,雖然身體很不舒服,但是,她不怕,因為這顆好聽的心臟,這個說話溫柔的人會好好保護她。
瞇起眼睛,半個月來,她第一次沉沉入睡……
* * *
控告彭敏為的事情,他交託克仰和律師全權處裡。聽說案子進行得很順利,很快就會進入司法程序。而他和妤盼的婚姻,法院也已裁定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