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好笑地把她抱到自己膝間,環住她的腰際。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女人善變,男人也善變嗎?他是吃錯了藥,還是被她的病嚇昏了心志?
噢!女人追根究底的精神真讓人頭痛。勖愷苦笑地把頭埋進她的頸窩。
「現在不討厭了!」他的答案給得真敷衍。
「為什麼?我還是我,沒有變得比較讓人喜愛啊!」
「因為你剛剛說你喜歡我,我是個強調公平的人,既然你喜歡我,我自然會『努力』讓自己也喜歡上你。」他盜用她的話。
「因為我說了我喜歡你,所以你也要努力讓自己喜歡上我?那……我好笨、笨極啦,怎麼不要早一點告訴你?我已經喜歡你好久好久了啊!」
是啊!她真笨,那麼多日的委屈居然全是白受的,想來豈不是太冤枉,傷了那麼多次的心,流了那麼多回的淚水,她……好傻……好蠢……好呆……
他沒回話,因為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學愷在救她的過程中,他才真正正視自己的感覺,才承認自己強烈地想要她;是守在她身邊的這些日子,他反覆思量才決定用另一種方法解決他的「家仇」。
可……往後,她會原諒他的「復仇」嗎?如果他的手段強烈到要手刃仇敵,她還會像現在一樣躺在他的胸前,安安穩穩地聽取他的心跳嗎?
不管了!想再多都只是多想。抱住她,他盡情享受這片刻溫存……
「勖愷……我可以這樣喚你嗎?」
「可以。」他的額頭靠上她的。很好!沒有發燒了。
「節愷,我真的沒有推打媚湘姑娘,是她自己跌倒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提。」
不想再談,是不忍她為了討好自己而說謊,然而……他的體貼卻造就了她的難堪。
他仍舊不相信她?紫語苦笑,他對她的好是因為她的病嗎?說不定等她病一好,他又會恢復以往的模樣……那時,她是不是又要回到她的「冷宮」,朝朝暮驀地思念這一段甜蜜?
埋在他胸前,她拚命汲取他的氣息,若這一切都將是回憶,那麼就讓她多收集一些吧!
☆ ☆ ☆
清晨,他摘下幾枝新綻的梅花,插在瓶裡。
他回過頭,取來毛裘為她披上。
「真不乖!病還沒全好就下床,不怕病又加重了?」他愛憐地為她拂去額間青絲。
「病早好了,學愷的藥靈得很。」她沒抬頭逕自忙著。
「你在做什麼?」他靠近她。
「畫我自己啊!你說我漂亮,所以我要把自己畫起來送給你,等哪一天,我變老、變醜了,你就可以拿起畫來看看、回憶回憶。」
「在我眼中,你永遠不會變醜。」他站起身從瓶中取出一枝梅花,對著她說,「這像你,清新、傲骨而純潔。」
紫語也起身,走到水盆邊掬起一捧清水,「這是你,滋潤、延續、豐富了我的生命!」說完,把水澆在瓶中。
他忙拿來手巾,為她擦去滿手濕,然後把那雙小手捧在嘴巴前,拚命呵著氣。「天那麼冷,還去碰冰水,笨!」
「我不笨,因為我知道你會溫暖我的手。」是啊!她是有恃無恐,依恃著他的疼愛,爬上他的心窩。
他笑著抱住她、偎近她,在她甜甜的體香中,他的心找到最初的寧靜。
這些年,他時時刻刻被仇恨糾纏不得解脫,他怨天尤人、憤世嫉俗,他冷觀旁觀,不投注太多感情、不投注愛,冷然地站在人世間,恨盡世上不公。而今,他堅硬的心變得柔軟,他的恨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消失。
終有一天,他將卸下恨,和她一樣,用天真熱忱的心看待世間。到時……
不行!他猛地覺醒,他怎可以放著父母的仇不報,沉溺於男女情愛間?他怎可以忘記父母死前的哀戚悲憤?不行、不行!他不可以放縱自己,坐直了身,臉部線條變得僵硬。
「你在想什麼?」敏感的紫語感受到了,她仰起頭看著他,一臉惶惑。她現在就像驚弓鳥,害怕在毫無預警中,他又變回那個冷酷無情的勖愷。
他想問,若他殺了她父親,她還願跟隨他一生一世嗎?不過,這問題問得太可笑,他都不可能為了愛情放棄尋仇,怎能奢望她為了愛情,假裝不知他是殺父仇人?他反射地回答:「沒事!」
「真沒事嗎?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紫語問。
「想出去玩?」
「不是!」她咬住下唇,搖搖頭。
「餓了、渴了、想睡了?」他連聲迭問。
「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除了吃喝睡玩,沒別的了?」她嘟嘴不依。
「要猜女人的心思,太難!」
「太難?是你太不懂我。」
「是我還沒有時間懂你,等我把你『讀透』了,你的心思就一點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那太恐怖了,到時我想施點小壞都施不出來,生活豈不太無趣。」
「沒關係,關於這點,我可以縱容你,你想使壞時先對我眨個眼,預先知會過我,我就當場讓自己變傻。」
他的「縱容」讓紫語窩心極了,反手抱住他的腰,她貼著他心窩說:「怎麼辦?我越來越愛你了!連一刻都不能沒有你,要是有一天,你不再要我了,依賴你的我該怎麼活下去?」
「我不會不要你!除非你不再要我,否則紫兒的身邊永道都會有一個卓勖愷候著。」
「謝謝你、謝謝你,真的好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肯愛我,謝謝你不再計較皇帝哥哥的聖旨,謝謝你不再生氣我拆散你和媚湘姑娘,謝謝你的一切一切……」
他好喜歡她眼裡的純真善良,是這一點吸引了他嗎?不知道也不想去理清,他只想這樣子一真直抱住她,再不肯放手。
門響,媚湘推門進來。
「對不起,打擾你們,我是來道歉的,上一回我自己不小心跌倒,還害得姐姐為我受累,媚湘心中好生過意不去。」她的語氣謙卑溫和,和那天的盛氣凌人判若兩人。
「紫兒,對這件事,我要你向媚湘道歉。」勖愷說道。
「我說過,我沒有錯,她也承認是自己不小心,為什麼還要我道歉?」
「你害她小產,而這些天你病了,我陪著你養病都沒時間去看她,於情於理你都該對她說聲抱歉。」
「就算不是我的錯,我都要說對不起嗎?」
「是的!不要再鬧大小姐脾氣了。」
她哪有鬧大小姐脾氣,這樣說她太不公平。
「很堅持嗎?」她想討價還價,卻見他面容變得嚴肅,吞了聲忍下氣,她開口言道,「好!我說這聲對不起,是因為你要我說,而不是我做錯事!」
她側過臉,快速地說:「對不起,媚湘姑娘,我為那天自己不當的態度跟你說聲對不起。」
「姐姐,你還是不肯承認我是妹妹嗎?若是如此……媚湘願意回康園……」
她說得委屈,讓勖愷忍不住跳出來為她說話。
「紫兒,是你要我讓媚湘回來,怎能出爾反爾?」
「我……沒有啊!我只是、只是不習慣喊她妹妹。」這樣又錯了嗎?一揚眼,看見媚湘那帶著勝利的挑釁微笑,她覺得自己又被整了。
「沒關係,您是高高在上的格格,是媚湘不懂事妄想高攀,請格格恕罪。」她一屈膝,跪了下來。
「我……」氣死人了,鼓起腮幫子,這女人呵!怎地這般可恨。
「格格,請別生氣,往後媚湘會認清自己的身份,不再說那些教格格不愉快的話……」
「夠了!我們這個家只有姐姐、妹妹,沒有什麼格格之類的人物,你身體還沒好,這樣又跪又哭的,要是又病了,往後怎麼辦?」勖愷扶起她,媚湘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
「你看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再說這些,走!我送你回房。」他一把抱起媚湘走出門外。
隨著他的腳步遠去,紫語的一顆心也跟著直直墜落,這就是心碎、就是嫉妒嗎?
在愛情裡,女人是不是永遠都無法和男人站上同一條線?
☆ ☆ ☆
積愷終於肯帶著她回王爺府,紫語一路上不停地掀簾往外望,扳動手指一算,四個月了!好久好久沒看到家人,她忍不住滿心歡喜,臉上的酒渦不時跳躍。
勖愷望著她稚氣的舉動,不禁愁了心,他連想都不敢多預想一分,過了今日,他還能和他的紫兒共聚白首嗎?
想到這裡,他不禁伸過手,緊緊地把她抱在胸前。
她伸出食指,順順他糾結的眉心。
「不要煩,如果你不喜歡到王爺府,以後我自己回去好了,今天你忍耐一下,我不會停留太久的。」她猜錯他的意。「其實我祖奶奶、阿瑪和額娘,人很好的。他們不像一般貴族,會把眼睛擺在頭頂上,瞧不起人。」
「我知道。」他志下心不安,終於要面對端康王爺,面對他在心中記了十幾年的仇恨,他不敢預測自己會不會偏激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