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雁蘿輕頻眉宇,深思後才道:「這事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
「一是承陽喜歡她--」
「這怎麼可能?!」苗雁蘿話未說完,老夫人已截斷她的話語,「那丫頭說美貌沒美貌,說才氣沒才氣,性子又火爆,根本一無可取,承陽眼光高,怎會看上她?」
「愛情這事可沒個准。」她笑道。
「不,不可能。」老夫人執拗道,她還是不相信,「第二個可能呢?」
「那孩子故意這麼做的。」
「故意?怎麼說?」
苗雁蘿淺笑:「他最近對於娘您頻頻安排名門淑媛、千金小姐與他相親,非常不耐煩,您也知道承陽的性子,他討厭被人擺佈。」
老夫人領悟道,「所以他就找個粗魯的女孩兒來氣我?」
「有這個可能。」苗雁蘿繼續道,「這事還有待觀察,您也別太認真,若真被氣惱,對身子可不好,就隨他吧!過一陣子再看看他到底想怎樣。」
老夫人點點頭,覺得媳婦說得有道理。承陽這孩子性情古怪,不易捉摸,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好的方式,她才不會輕易上他的當。
姜,可是老的辣。
* * *
阿滿一出拂清齋便立刻說道:「我不想當你的奴婢了,我寧願回去掃地。」她發現這府裡的夫人少爺都是壞心腸的人,她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你以為我稀罕你?」他瞄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阿滿追上去:「我知道你討厭我,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硬是要留下我?」她不懂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我自有我的用意。」他邁步走出竹林,「你只要跟在我身邊就行了。」
阿滿做個鬼臉,咕噥道:「誰要跟在你身邊?」他剛剛踢她一腳,她都還沒跟他算賬呢!若不是看在他方才讓她免於挨打,她現在早就撲到他身上和他拚命了。
奴才根本不是人當的嘛!在他們這些人眼中,奴僕根本沒有尊嚴,只能任由主人打罵,而且還不能為自己辯解,否則就落個「頂撞」之名,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而且連「我」都不能說,這根本就是藐視人權嘛!他們這些有錢人到底讀過書沒有,思想竟還這麼封建八股?!
阿滿憤慨地踢著地上的石子,可惡!可惡!
「你搞什麼?」趙承陽轉身怒罵,他被踢中了好幾個石子。
阿滿停下腳步,這才發現自己竟把氣出到他身上了:「對不起,我沒注意。」她不好意思地說。
他挑眉,覺得她根本是故意的:「過來。」
她不明所以地在他面前站定,他則伸手用力拉扯她的辮子。
「啊--」阿滿尖叫,頭歪向一邊。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覺得她狼狽的模樣很有趣。
「你放開我。」她歪著頭捶打他的手。
「我高興什麼時候放手就什麼時候放手,別忘了你可是我的奴婢。」他又扯了一下才鬆手。
阿滿立刻握住自己的辮子,不讓他有機可乘,臉上充滿著怒氣:「你再拉我的頭髮,我就對你不客氣!」
他伸手彈她的鼻尖,聽見她怪叫一聲倒退一步,他又哈哈大笑:「你的反應怎麼這麼慢!還有,以後別再『我呀我的』,要改稱奴婢或小的。」他趾高氣昂地說。
她握緊拳頭:「我受不了了!」她大叫,窮畢生之力撲向他。
他倒退數步,只見她對他又踢又打,他一惱火,用力推開她。
阿滿往後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齔牙咧嘴。「好痛。」她吸吸鼻子,好想哭。
趙承陽拍拍衣裳,冷笑道:「你以後再碰我,我就把你丟到古井裡去。」他最討厭和人有身體L的接觸。
她氣憤地抓起地上的石子就要丟向他,趙承陽瞪她一眼:「想想後果,我可不會輕饒你。」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阿滿望著他的背影,心裡好氣,真想拿石頭砸死他,但她已經得到了教訓,她知道最後吃虧的一定是自己。她挫敗地丟下石子,狼狽起身,屁股好痛喔!她撫著臀,蹣柵地跟在他身後。
這個仇她一定會討回來的。「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咬牙道。
總有一天,她會把他挫骨揚灰!
* * *
炎熱的夏日緩緩逼近,天氣愈發問濕,使人煩躁不已,尤其是在烈日當頭下,陽光像會噬人般,令人難耐。
古常順抹去額上成串成串流下的汗水,衣裳已被浸濕大半,他擔心地凝視著仁立在湖邊的身影,深怕她受不了酷熱而昏厥。
已經好半晌了,她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似在思考。他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再也無法忍受地向她走去。
他在她身後站定,出聲道:「別再站在這兒,正午的陽光毒辣,小姐會吃不消的。」
趙堇菱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他老是在她附近,不管她在屋內或屋外,她總會在無意中發現他的身影。對於此,她並無多大的反應,也不曾恐慌,因為她知道他沒有惡意,只是對她單純地迷戀罷了。這種情形她以前也曾碰過,而她採取的方式便是不予回應,久而久之,愛慕者便會識趣地打退堂鼓,她相信這次也會一樣。
「小姐,會中暑的。」古常順緊張地道。
她轉身面對她,發現他的耳朵整個發紅:「你才是那個快中暑的人。」她移動步伐,打算走回房,但才走了兩步,整個人卻僵在原地,視線定在前方朝她而來的身影上。
古常順依著她的目光望去,瞧見一位長相斯文,身穿米色長袍的男子往這兒走來。他不知道他是誰,但發現他的神情帶著一絲緊張。
男子一步步走向趙堇菱,目光急切慌張,但卻又帶著如釋重負感;趙堇菱轉身欲走,他奔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別再逃避我。」他聲音沙啞。
古常順站在原地,頓時百感交集。他知道他是誰了,他是小姐的丈夫--彭仕溪。
「放手。」趙堇菱聲音冷淡,並未轉過身。
古常順默默地退到一旁,他知道這裡沒有他能插手的地方,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酸苦之味。小姐的丈夫來找她了,他知道自己再無機會,他仰望天,刺眼的陽光讓他睜不開眼,他長歎出聲,能守著小姐三日,默默陪伴她,他也心滿意足了,不該再強求,只是……他突然覺得好想痛哭一場。
趙堇菱甩開彭仕溪的手,挺直背脊往前走,他抓住她,強迫她轉過身子面對他。
「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他激動道,「你告訴我啊!告訴我。」他急急地擁她入懷,「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她強忍住不讓淚滑落:「放開我。」
「不放,永遠不放。」他擁緊她。
「請你記住,我們已經離婚,再無瓜葛。」趙堇菱冷然道。
「那又如何?離了能再結。」他輕輕放開她,熱切地注視她。
「海棠會很樂意嫁給你。」她退開一步。
「我不要她--」
「不要她你會和她上床?」她漠然地注視他。
「這個我們討論過了。」他著急地抓著她的肩,「是她誘惑我,我根本不愛她,我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你知道的,不是嗎?」
「不,我不知道。」她推開他的手,「我只知道你背叛了我,將我打人十八層地獄承受椎心之痛,若這是你所謂的『愛』,我寧可捨棄。」她語調冰冷。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活,若是我不愛你,我會同你離婚,讓你毅然決然地離開我?」他悲痛道,「你不吃不喝地折磨我,說要和我仳離,我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你不肯給我任何機會!看你的身子日漸消瘦,我能怎麼辦?除了答應你,我還有第二條路走嗎?如果我不愛你,我早就爽快地與你離婚了,還會苦苦哀求你原諒我嗎?難道我們之間的情意不足以讓你原諒我所犯的錯嗎?」
她平靜地回視他:「如果我犯了和你相同的錯,你會原諒我嗎?」
彭仕溪愣在當場,無法反應。
「回去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屬於我們的一切都過去了,再也無法挽回了,很多事情不是認錯就能彌補的,若真是如此,世間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憾事和悔恨了。」她喟歎道。
「我不接受這種說法!難道你對我的感情能如此輕易抹去?」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沒有說話,只是蹙起了眉心。
他見狀大喜;「我就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情意的,我們能試著重新再來--」
「別再說了。」她搖頭,「我累了,請你回去吧!以後也別再來了。」她轉身面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彭仕溪還想與她再談,但瞧見她蒼白疲憊的臉,隨即改變了主意。這次他必須慢慢來,不能急於一時,他會等到她態度軟化的一天,他有信心,他不能操之過急,現在每一步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