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哥嘛!我當然支持你,可是--」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打斷她未完的話語,大聲道,「小姐,你等我。」
阿滿大聲歎口氣,哥哥老是這樣,做事一頭熱,也不管別人怎麼想。
「阿滿,你給大哥拿個主意,怎麼樣才能見到小姐?」他期待地看著妹妹。
「我怎麼知道?你做啥問我?」阿滿皺皺鼻子。
「你不是老說自個兒聰明?快想。」他敲她的頭。
「啊--」她拍開他的手,「很痛耶,我哪有辦法,咱們只是賣菜的,哪能見到小姐?更例況,我聽說英堇小姐被趙老爺關在府裡,禁止她到外頭拋頭露面、丟人現眼,所以她整天都待在府裡,要見她根本不可能。」
古常順的臉立刻垮下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菩薩明明指了我一條路,沒理由就這樣斷了線……」
「哥,你別再妄想了,吃飯好不好?待會兒還要去市場賣菜。」阿滿說道。
「我不想吃,也不想做生意。」古常順覺得心灰意冷,一切都提不起勁。
「大哥,你別這樣好不好?」阿滿擔心地說,「這世上又不是只有英堇小姐一個人,前幾天王大嬸不也說了,她要幫你介紹幾個姑娘--」
「我不要其他姑娘!雖然只見了小姐一面,但……感覺上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她了。」他望著在風中飄蕩的手帕,小姐的容貌頓時在他腦海中浮現,「說不定我們前世--」
「大哥。」阿滿截斷他的話語,「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你們連見一面都有困難,更別說是談情說愛了。」
聞言,古常順的意志更加消沉:「如果能天天守在小姐身邊,不知該有多好!」他抬手撫著手帕。
阿滿望著兄長哀傷的側臉,心裡不由得也難過起來:「大哥,你別這樣。」她憂心道。
古常順沒有聽到她說了些什麼,整個人只是呆呆地望著手帕。
「大哥……」阿滿晃了晃他的手臂,「別再癡心妄想了。」
古常順重重地歎口氣,雙肩頓時垮了下來,無精打采地走回屋裡去。
阿滿瞧了雅致的手帕一眼,也歎口氣,跟著進了屋,卻見兄長無神地坐在板凳上。她將碗筷塞進他手裡,說道:「大哥,快吃;咱們還得做生意。」
「我說了我不吃也不想做生意。」他將碗筷放下,「我只想見小姐,和她說說話、解解悶。」他支手托腮,思緒又飄回兩人相遇的情景,小姐的容貌、說話的樣子他全都記得。
「原本那天我是想立刻替她撿回手帕的,但她卻說不用了,這不是很奇怪嗎?她當時可是為了撿手帕才掉進湖裡去的。』右常順喃喃自語,突然,他眼睛一亮,激動地道,「我明白了,小姐……小姐是在給我機會啊!她希望我撿去送還給她--」
「大哥。」阿滿插話道,「你不要再做白日夢了,如果她真想見你,可以去湖邊等你,不是嗎?可都這麼多天了,你連個影子都沒等到。」
古常順辯駁道:「或許小姐身子不適,那天她還直打噴嚏。」他愈想愈覺得有道理,「她一定是生病了,我怎麼這麼笨,一直沒想到這點。」
「都你一個在那兒亂想,說不定她好好的,什麼病也沒有。」阿滿不以為然地搖頭。
「不管怎麼樣,我要見了她才安心,明兒個一早我就送手帕去還她。」他已經下定決心。
「就算你拿去還,也未必見得到她,僕人自會把手帕交給她,人家是小姐嘛!哪會隨隨便便見外人。」阿滿仍是搖頭,「你那天見到小姐是陰錯陽差,正好她出來散步嘛,否則哪會讓你撞見。」
古常順一聽,情緒再次低落。阿滿說得對,他們是外人嘛!哪能如此輕易見到小姐,那天他還被小姐誤認為是府裡的下人呢……下人……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古常順瞪大眼,嘴角陡地往上揚,大叫一聲:「有了--」
阿滿在椅子上跳了半寸,大喘一聲:「哥,別嚇人行不行?」她拍拍胸口。
「阿滿、阿滿--」他激動地搖晃妹妹的肩膀,「我想到法子了,我想到法子了--」
「哥……」阿滿被他搖得牙齒亂顫、口齒不清。
「我想到法子了,我想到了。」他興奮地道,「我們可以不做外人的,我們做府裡的人。」
「啊?」她一頭霧水。
「下人。」他眼神發亮地說。
「啊?」她的聲音因驚愕而提高八度。
「府裡的下人。」他大聲宣佈。
「啊?」阿滿張大嘴,似乎聽見自己的下巴掉下來的聲音。
老大!誰來打昏她?誰來……不,她在心裡修正道,誰來打醒她神智不清的哥哥?阿滿揚起拳頭--自己接下了這個工作。
第二章
「砰!」
「噢,好痛。」阿滿哀叫一聲,舉手揉揉後腦。她眨眨雙眼,四週一片漆黑,她的腦筋一片混沌,仍不瞭解究竟是怎麼了。
地面傳來的涼意讓她顫了一下,她連忙爬起,大聲打個呵欠。
「怎麼,跌下床了?」
黑暗中傳來一道帶笑的聲音,阿滿可以感覺到那人就在她的附近。
「誰?」她緊張道,怎麼會有人在她的房裡?!
「你睡糊塗啦?我是銀杏。」她下床點燃燈燭。
阿滿眨眨眼,燭火讓她得以看清屋內的情形,咦--等一下。「這不是我的房間!」她叫出聲。
「這本來就不是你的房間。」銀杏笑道。她穿著素白的單衣長褲,臉蛋白淨,柳眉鳳眼,唇紅齒白,身形纖瘦,年約十八,笑時分外可人。
阿滿一瞧見她,腦袋頓時清醒。對了,這兒是趙府,她怎麼忘了呢!今天下午她已在阿宏的引薦下,由李管家選人府裡當奴婢。阿滿抓抓頭,歎口氣,這噩夢畢竟還是成真了。
前兩天大哥荒誕的提議曾遭到她的痛斥,甚至還敲了他一記腦袋,但仍是無法改變大哥的心意,結果……就變成如今這局面了。
其實她大可不必膛這渾水,但大哥一意孤行,而她實在不放心大哥一個人在趙府,所以也只好跟著一起進來。當阿宏得知他們的計劃時,驚訝得整整半晌講不出話來,雖然他也極力反對,可終究還是敵不過大哥的威脅加懇求,最後只好首肯幫忙。
阿宏為了能讓他們兩人人府,拜託了好些人,還送了些小禮給管家,聲稱他們因為想整修房舍,急需用錢,所以想在府裡做些短期工籌錢。李管家還特地見了他們兩人一面,上上下下打量後,才點頭答應,說是他們兄妹長得老實,再加上一個月後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壽,府裡現在正需要人手,所以才破例答應。
阿滿皺皺鼻子,雖然心有不甘,不過算了,一來是幫大哥忙,再者才一個多月,忍耐一下就過去了;只是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平衡,日子明明就過得好好的,卻偏偏要來這兒讓人使喚,說出去準沒人相信。大哥還說,以前唐伯虎不也是為了追求佳人而委身為僕,後來傳為佳話,是為「唐伯虎點秋香」。
阿滿大聲歎氣,什麼嘛!大哥還真以為自己是唐伯虎啊!人家可是才子,而他呢?唉……
「怎麼直歎氣?發呆啊!」銀杏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沒、沒事。」阿滿連忙搖頭。
「沒摔疼吧?」銀杏問道。
「還好。」阿滿摸摸後腦勺。她從沒摔下床過,才來一天就發生這種事,真是不吉利。
「你一定是不習慣和人睡一張床才這樣的。」銀杏打開床鋪旁的衣櫃,取出兩套淡紫的短襖長褲,一套交給她,「天快亮了,也該起床了。」
阿滿打著呵欠接過衣裳。早起對她並非難事,畢竟到市場賣菜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只是現在若想偷個懶,晚點起床可就不行了,李管家叮嚀了好幾次,說勤快和機靈是下人要遵守的第一條鐵則。
阿滿著好裝,又打個呵欠。這時銀杏已利落地折好被子,說道,「這府邸大得很,所以很容易迷路,改天較有空閒時,我再帶你到處逛逛。」
「噢,好。」阿滿自木筐內拿出木梳,一邊梳發一邊道:「昨天李管家有同我大致上說了一下,他說這兒是『靜瀾園』,是三夫人的住所,大夫人住在『籐蘿苑』,二夫人則在『棲鸞居』,『拂清齋』是老夫人靜修的地方,還有藏書的地方叫『安庭閣』。」
「你才聽一次就記得這麼清楚,真是不簡單。」銀杏讚許道。
「沒有啦!」阿滿心虛地道。其實她是為了弄清楚趙堇美住在什麼地方,才強迫自己記下來的。
「等會兒你就先到園子裡將落葉掃乾淨。」銀杏快速地將長髮編成兩個辮子,「至於伺候夫人、少爺和小姐的差事,自有其他奴婢做。」
「我明白。」阿滿將髮絲全攏在左側綁成辮子。
李管家昨天已交代過她的工作內容,她是新來的,還不夠資格服侍主人,怕她不懂規矩不小心冒犯了少爺小姐。其實這樣也好,她才不想去服侍那些人,她又不是真心想當奴婢,她是迫不得已才委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