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說這些了好嗎?」趙堇菱有些煩躁地說。
「不說?怎麼?聽了刺耳嗎?你若是怕人說,就立刻跟仕溪回去!」她大聲道。
「我們已經離婚了。」她第一百次重申,她已經快被逼瘋了,「我不會和他重修舊好,不會不會!」
「你……」梅鸞錦氣得一巴掌甩過去,「你真要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一旁的阿娥撲通跪倒在地:「二夫人別生氣,別打小姐,小姐她會想通的,她會的。」她求情道。
趙堇菱哀戚地望著母親:「難道女人一定得依靠男人才能活嗎?仕溪他重重地傷了我,將我的自信完全擊垮,我不要再一次承受這些,不要再去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哪裡不好,要不為什麼他會這樣傷我?是不是我比不上海棠?是不是因為我不討婆婆歡心?是不是因為他愛我不夠深……我受夠了,我不要再想這些,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過日子,難道這樣的要求很奢侈嗎?」她的淚水滑落眼眶,她轉身拭去,深吸口氣振作自己。
梅鸞錦搖頭歎氣:「你這個傻孩子,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仕溪是愛你的,否則他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讓他見你,他只是一時昏了頭,你何苦這樣鑽牛角尖?他都保證不再犯了,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彌補吧!女人最大的幸福還是有個依靠的對象,後半輩子也就不愁吃穿了。你要想想,你已經嫁過人,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不回到丈夫身邊的話,這下半輩子要靠誰?根本不會再有男人看上你,你懂不懂啊!」
趙堇菱的腦海中浮現古常順的臉孔,他似乎是惟一不在乎她離過婚的人。她歎口氣,不再說話。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過去?明天傍晚仕溪來的時候,你就和他回去,知道嗎?」她拍拍女兒的手。
趙堇菱仍是沉默,她知道母親永遠不會瞭解她的想法,而她已經不想再爭辯了。她只想離開這個囚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她在心裡歎氣,她到底該怎麼離開這裡呢?就算真讓她到了外頭,她又該以何為生?
而這兩個問題,她至今……仍無答案。
第四章
阿滿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衣服縫補。她發現服侍二少爺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難熬,反而輕鬆許多,她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倒倒茶、補補衣裳,照顧趙承陽的起居就行了,晚上甚至還睡在這兒,不過,當然是他睡在內室的床鋪上,她睡在外頭的床榻上。第一天晚上,她還以為他有什麼企圖,整個晚上都戒慎恐懼,不敢掉以輕心;他則罵她無聊、醜八怪,說他寧可抱著豬睡也不可能找她。
乍聽之下,她當然是很生氣,不過,反過來想倒是安心多了,他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是最好,套一句銀杏姐的話,「不多嘴、裝聾作啞」是做奴婢的最高指導原則,她想想也很有道理,她就是性子太急,說話又不經大腦,全憑衝動才會惹得老夫人和少爺不高興。
據她的觀察,只要她惟命是從,就不會惹麻煩。這幾天她隨二少爺去向老夫人請安時,開口閉口都自稱奴婢,而且不逞口舌之快,果然相安無事,她可是抓到訣竅了。
只是人際關係一直沒有突破,除了銀杏姐和圓圓對她友善外,其他的奴婢對她全沒好感,見了面就是冷嘲熱諷,說她根本不夠格受少爺的寵幸。阿滿大搖其頭,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不過她不在乎這些,反正一個月後她就自由了,而且知道大哥在府裡也過得不錯,她就安心了。他們兩人有時會在園子裡碰到面,有時她會趁空閒時去找大哥,看看他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和小姐說上話,日子倒是挺好打發的。
阿滿放下針線,大大地伸個懶腰,這時趙承陽正好推門進來,就瞧見她一副懶散的樣子,還在那兒打呵欠。
「難看死了。」他瞪她一眼。
阿滿趕緊閉上嘴巴,也回瞪他:「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三夫人有事找他去,她以為他一時半刻脫不了身,誰曉得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因為無聊得要死。」他的聲音隱藏著怒氣。他以為母親找他有什麼急事,結果一去才發現又有「某位」名門閨秀在那兒--他虛應了兩句就受不了地先離開了。
阿滿將衣服疊好,放到櫥櫃裡:「為什麼很無聊?三夫人罵你?」
「剛剛沒罵,不過等會兒可能要來訓人。」他頓一下,轉身就要走,他最好先到外頭去避難。
「你要去哪?」她連忙跟在他後面。
「你跟著我做什麼?」他回頭對她皺眉。
「三夫人說去哪都得交代清楚。」這可是三夫人特別要求的,她當然得照著做。
他挑起眉:「你這個小奴婢也管得太多了吧!別忘了誰是主子。」
「我才不想管你,是三夫人交代的。」她對他皺皺鼻子。
他發火道:「幹嗎?我是犯人嗎?可惡!」他氣沖沖地就要衝出去,他已經受夠了。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袍子,「你還沒說你要去哪?如果三夫人問起,我要怎麼回答?」
「你自己不會編一個嗎?」他怒道。
「想去哪?」
門口站著一位冷艷的女子,四十出頭,身穿墨綠的短襖和長裙,有雙漂亮的丹鳳眼和挺直的鼻樑,發上插著金簪,腕上帶著金鐲子,她的身後是丫環銀杏。
「出去透氣。」趙承陽一臉憤怒,「現在我的行蹤還得呈報嗎?」
「你這是跟母親說話的態度嗎!」楊靜雙挑起秀氣的眉,「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先吼起我來了,跟我到花廳去,人家唐小姐特地來找你,你卻這樣跑出來,是存心讓我難堪嗎?」她厲聲道。
「要示好你自個兒去,我說了我沒興趣,『母親』。」趙承陽的口氣還是很沖。
「如果你不想再相親,就快點給我成親,都介紹不下十幾個對象了,你隨便選一個都行,我立刻要人去提親。」楊靜雙慍道。
「我說過幾百次了,我現在不想結婚。」他也大為光火。
「我也說過幾百次了,這事由不得你!你既然是趙家的孩子,就得守趙家的規矩,更何況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楊靜雙瞄他一眼,又繼續道,「你終究是要娶妻生子,既是如此,早娶晚娶又有什麼不同?」
阿滿站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原來是為了這回事,不過她倒是有點同情要嫁給趙承陽的女人,他脾氣不好,陰晴不定,和他相處可是很辛苦的。
「好了,別使性子,跟我回廳堂去。」楊靜雙逕自轉身要離開。
「我不去。」趙承陽冷冷地道。
楊靜雙猛地轉身,就要發火:「你--」
「我有喜歡的人了。」他突然平靜地道。
楊靜雙和阿滿全因這句話而睜大眼,阿滿無法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這個陰陽怪氣的自戀狂有喜歡的人?不會吧!天要下紅雨了嗎?
楊靜雙也不相信,她瞄一眼兒子:「你有喜歡的人?」
「是。」他突然微笑起來。
「哪一家的小姐?」她追問。
阿滿也好奇地看著他,想知道誰是那個倒霉鬼。
「她不是什麼小姐。」趙承陽的笑容咧得更大。
「不是小姐?」楊靜雙蹙一下眉頭。
「她就在我身邊。」趙承陽慢條斯理地說。
「你身邊?」楊靜雙的眉頭鎖得更深,凌厲地掃向一旁的阿滿。
阿滿立刻僵住,頓覺脊背發涼,她死命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她叫道,怎麼可能是她?!「你說清楚行不行?」她朝趙承陽大吼,這種事怎能瞎說?!
趙承陽對她深情一笑,突然伸手將她攬在身側,而後對楊靜雙道:「我喜歡阿滿,我要娶她。」
阿滿的瞳孔突然放大,呈現短暫的昏厥,她的下巴也差點整個落下,全身僵直,無法動彈,思緒一片空白。天啊!不要鬧了!
「你在說什麼瘋話?!」楊靜雙的臉上閃著怒氣,她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是認真的。」他低頭在阿滿的額上印下一吻。
這一吻解除了魔咒,阿滿頓時回復神智,她用力推開他,氣嚷道:「你瘋了?!」
趙承陽被她一推,倒退了兩步,楊靜雙一個上前,甩了阿滿一耳光。
「造反了嗎?敢推主子。」楊靜雙厲聲道,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
阿滿撫著刺疼的雙頰,叫道:「你打我做什麼?」她衝上去要和她拚命,什麼奴婢的最高指導原則全讓怒火燒得一千二淨。
楊靜雙被她嚇住,連退數步,一旁的銀杏連忙擋在主子身前,口裡叫著:「冷靜點,阿滿。」她臉色焦急,阿滿這樣失去理智只會讓事情愈發不可收拾。
「我不要冷靜!」阿滿惱火地拉開銀杏,就要撲向楊靜雙,卻又讓趙承陽攔了下來。
他拉住她的手臂:「好了,別鬧了。」他口氣嚴厲,但眼中卻帶著不可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