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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惜之

  「把她留在蘇家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我總要弄清楚事情始末,看她是被冤枉還是貪玩,才能上程家解決事情。」或淺耐心解釋。

  「你不能自己問她嗎?,再不,請宜姨娘走一趟。」

  「我們都試過了,她老是仰著頭,不痛不癢的說:『我是蘇家大小姐那,要什麼珍貴東西沒有,我幹嘛去偷。」』

  他學著采欣的口氣,逗得三個丫頭笑開懷。

  「予藍姊姊,你就幫幫大少爺也幫幫咱們,你都不知道,大小姐自回娘家後,脾氣比以前更加惡劣,誰不小心被她碰上,她都要挑剔刻薄一番,不少下人都吃過她的排頭。」翠玉加入勸說。

  「仗勢欺人。」予藍淡言。

  「去啦、去啦!你老叮囑我們要替主子分憂解勞,連你自己都做不到,以後可管不到我們。」珍珠嘟著嘴巴說。

  予藍看看眼前三人的眼光,無奈一點頭,領先往外走。

  或淺朝翠玉、珍珠點頭,她們的義助,他記在心底。

  快步跟上,他自後頭握住予藍的手,兩人並肩而行。

  太陽白天際消失蹤影,各房紛紛掌起燈火,或淺轉頭看著身邊的人兒,手加重力道,對她,他不願放手。

  「還生我氣嗎?」他指那天的爭執,之後見面他們都避免再提起。

  「不生氣了,我們的問題在於我們的性格不同、看法不同、價值觀也不同。」

  這樣完全不同的兩人,是不能相聚相守的吧!隨著契約將結束,予藍想清楚、想透徹了,很多事……不能勉強。

  「我承認,在最危急當時,我的心曾動搖過,我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你怎麼對人,別人不見得會用同樣的心思待你,更甚者……恩將仇報……」頓了一下下,他繼而搖頭。

  「別再往下想,寬慈不是你的錯。」

  是不想了,至多也不過是一個月,一個月後各奔前程,他們將在彼此的生命中消失,這時候再為無謂的事爭吵,太笨!

  「我很抱歉,除了剝奪玉姨娘的權利之外,我無法為你做更多。」

  「說好不談。」

  兩人手牽手,走過小橋越過竹林,轉眼就到了玉夫人的樓閣,現在,不當家了,在這裡來來往往的下人變少,顯得有些些冷清。

  她的手轉為冰冷,或淺感覺到。

  「如果你不想面對玉姨娘,我們回去吧!對不起,剛剛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

  「沒關係,我並不害怕她,只是……等等,讓我做一點準備。」他們在房前停下腳步,交握住手,她垂首整理自己的思維。

  突然,房裡傳出交談聲音,他們下意識側耳細聽。

  「我就搞不懂,你要啥有啥,幹嘛去偷你婆婆的東西,好端端的犯下七出之罪?等你爹爹回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去!」是玉姨娘的聲音。

  「那個……偷東西栽贓,還不是你教我的。」采欣吊兒郎當地說。

  「你在胡說什麼,我幾時這樣教你,你別亂講,把問題全推到我身上。」

  「我沒胡說。你忘記了?當年孟夫子害我們被爹爹責罰,你教我們把你的珠寶放進他房裡,誣賴他偷東西,抓他送官嚴辦。」

  「別再說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你這丫頭說話都不經大腦的呀!孟秀才的魂好不容易才招安,你又胡說八道,不怕又把他引出來?」

  「依我看吶!他根本就是陰魂不散,想想我們這幾年的災運,先是二哥,那棵樹他上上下下爬過幾百次,每回不都安安全全,哪次失足?後來算算,那天不是孟秀才的頭七嗎?再說你,掌家權沒啦、人也跟著小產;還有我,什麼爛程家啊,誰希罕……」

  「這……真是孟秀才搞鬼……」玉姨娘喃喃自語。

  「對啊!這回我偷婆婆的東西,還不是想栽贓到那兩個不要臉的賤妾身上,哪知會人贓俱獲,這還不叫倒霉?我看八成是孟秀才鬼魂惹的禍。」

  真相終於水落石出,予藍語不成聲,淚大顆小顆落個不停。

  爹果然被冤、被欺……予藍心疼您啊!她在他懷中哭得渾身發顫。

  或淺愁眉深鎖,這筆帳,蘇家人要怎麼才還得清……孟家?低頭看看身前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子,孟夫子、孟予藍……他們之間有關係?

  想出口相詢,屋內的玉姨娘和采欣又繼續對談。

  「要不要再請個道士來家裡看看?」玉姨娘問。

  「不用吧!和尚不是說蘇或淺的八字重、命貴,把他請回來鎮宅就沒事。」采欣從不認為或淺是她的大哥。

  「可這接二連三的不順利,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玉姨娘心煩意亂。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大不了用你的老招,派個人去把那兩個賤妾給燒死,我就不信她們有蘇或淺的貴命,能逃得過一劫。」

  采欣的話一說,予藍猛地抬頭望向或淺,她的意思是……當年那場造成他娘親死亡、他全盲的火災,是由玉姨娘主導?

  好一個「親人」呵!多諷刺!

  「采欣,別胡說,那件事我已經後悔得不得了,現在張總管處處巴結蘇或淺那個賤種,我還擔心著哪一天他會把我招出來,說是我找人燒了那幢宅子,到時,別說我,連你也吃不完兜著走。」

  情勢太糟,玉姨娘不免憂心忡忡。

  或淺再也聽不下去,拉起予藍大步往住處走,穿楊過柳,腳步快得讓她幾乎跟不上。

  第八章

  從大少爺和予藍姐姐回屋裡開始,他們就面對面坐著,沒說半句話,面容表情怎麼看都是彆扭。

  他們怎麼了?大概又吃了玉夫人的排頭吧。早知道就不要勸予藍姐姐去,大小姐想怎地都隨她去。

  「少爺……您要不要用晚膳?」珍珠輕輕巧巧走到兩人身邊;

  「珍珠,你和翠玉先下去吃飯,不要管我們。」或淺的口氣仍然溫和,聽不出他早怒不可遏。

  「哦!那……我幫你們把東西預備著,餓了就喊我們。」

  「好。」他點點頭,站起身把珍珠、翠玉送出門外。

  關起門、落了閂,才重新走回予藍身旁。一聲長長的喟歎,她知道他準備好要談。

  「你娘的死因水落石出了,你預備怎麼辦?」予藍先聲問。

  「我會照實稟告父親,至於要怎麼處置,我不是仲裁者,不能告訴你,我要怎麼對付玉姨娘。」

  他生氣、他憤怒,但他不習慣形於色,做法在他心中慢慢成形,但仍需再斟酌。或淺不知道,他平淡的表情惹怒了予藍,她以為他連母親的生命,都能拿來妥協,這已經不是懦弱無能可解釋。擰起眉,她滿心憤恨。

  「我是孟秀才的女兒。」多年秘密此時公開,她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時機。

  「我猜對了,難怪多年來,一提起玉姨娘,你就恨得牙癢癢。你很早就知道你爹爹被冤枉的真相?」或淺問。

  「不知道,但是我敢確定爹爹絕不會去盜人物品,他是個高風亮節的男人,要不是為了我們,不得不向五斗米折腰,他不會願意進蘇府。我確定爹爹被冤,而且和玉姨娘脫不了關係,但這些純粹是猜測,沒有證據。」

  「你進蘇家是為了尋找證據?」他再問。

  「是的,我告訴你,當年玉夫人並沒派人送銀子到我家,不然我和妹妹們不會流離失所;再告訴你,我爹爹不是上吊自盡,他是被刑求過度,熬不過才去世;你聽仔細了,我發過誓,一旦找到真相,我就會告官,把蘇家告垮。」

  她激昂起來,當年沒人敢站出來為爹爹說話,人人掩耳盜鈴以求自保,他們的粉飾太平傷害的是一個家、六口人啊!

  「玉姨娘做錯事情,你要整個蘇家陪葬?」

  他心寒,原來當年她的接近純為利用!

  那麼她的獻身、她的愛、她的陪伴,背後全是有目的?這樣算下來,她和工於心計的玉姨娘又有什麼差別?

  玉姨娘害人為鞏固自己的權益,而她親近他、善待他,讓他誤以為她在乎他、愛他,結果……她的目的是真相,不是他……

  胸口被強酸腐蝕……他是個寡淡的男子,從未強烈想要過什麼東西,這回他真真正正認定了要她,哪知道……予藍一直視他為敵。

  「不能嗎、不行嗎、不該嗎?仁濟藥鋪為了一兩銀子,讓我們眼睜睜目睹母親死去;玉姨娘為了兒子的頑劣不仁,竟誣陷夫子於不義、傷他一條生命,你說這些帳,我不能一條條往蘇家頭上算?」她跳到他面前大吼。

  「蘇家除了玉姨娘,還有溫柔的宜姨娘、單純無知的采鈴、我爹、敬你重你的珍珠、翠玉……你真要毀去一個家,才能消去你滿心憤怒?」

  這個家中還有愛她近十年的他啊!難道,她的恨讓她看不見自己的愛,更或者,她從沒愛過他?這念頭重重打擊了蘇或淺!

  她沒愛過他,那……往昔的相持相依、相知相屬,算什麼?一個手段?一個復仇意念?一場戲?她怎能把這場戲演得這樣淋漓盡致,演得他交付真心,卻得不到相同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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