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媚,你到底怎麼啦?旁觀者清,由不得你不承認!你是不是對大郭動了真情,所以待不下去了?我們是好朋友,你就是真的要走,也要走得讓我安心哪!」小莉苦口婆心地勸。
貞媚放棄了頑倔的防禦,轉為垂頭喪氣地道:「就算是吧,但也不全然為了大郭。反正我是諸事不順,好像人生的路已走到了盡頭!」
「你真的還會和吳啟邦在一起?」
「誰知道?當上帝把你遺棄,也許你只有選擇和魔鬼靠攏在一起!總之,我已經把自己從鳳凰于飛三振出局了,我不容許自己再在這裡攪和下去,我不想再面對這些人!」說到這裡,貞媚腦筋一轉,又對小莉交代,「我有一筆錢交給大郭投在Plaza上面,大郭回來如果問起,你就告訴他幫我保存,有一天我披上白紗的時候,會連本帶利把錢要回來!」
小莉驚愕道:「貞媚,你什麼時候把錢都丟給了大郭?我真想不到你這麼癡!」
她重重地唉聲歎氣感概了一下,又說:「你要好好拿捏和那個吳啟邦的事,他那個人不值得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外面忽然喧嘩起來,小莉打開房門,只聽見一個高亢誇張的女高音清晰了亮地傳了進來:「邱貞媚!邱貞媚在哪裡?」
「對不起,我只要找你們的邱貞媚小姐,請她出來!」
貞媚聽見有人指名道姓,昂然走了出去。
來人竟然是王茱蒂!
而店裡所有的人都歎若寒蟬,等著看貞媚和她短兵相接、開火應戰!
茱蒂把下巴抬得老高,用下白眼嫖著貞媚,揚聲說道:「原來你在啊!我還以為中共試射飛彈,你躲起來不敢上斑了呢!」
「雖然現在很流行用空包彈嚇唬人,但台灣人可不是讓人嚇大的!」貞媚不甘示弱反望,用同樣倔傲的語氣又反問她,「你來幹什麼?我已經離職了,恕不奉陪!」
「啊?你想臨陣脫逃,那怎麼成?我的婚姻大事還沒辦,Case可是你接下的,你想拍拍屁股走人就算了?不行,總得替我把事情辦完了再走!上次我看上的那幾套衣服呢?替我找出來,今天我就要試穿!」茱蒂神氣活現地下著命令、指揮著。
小莉湊近去,想替貞媚解圍道:「小姐,我們貞媚真的不做了,我來替你服務吧!」
茱蒂傲氣凌人回說:「小姐,我的Case是她接的,她才是正主兒!怎麼,你們就是這樣把客人耍著玩,說走人就走人,說不管就不管的?邱貞媚!立刻把我的禮服找出來!」
「王茱蒂,你根本是存心來鬧場找麻煩的,你要再這麼不客氣,我們請管區警察來了!」小莉仗義執言,繼續說。
「對!小姐,你很聰明!我正是來找麻煩!來和你們的邱貞媚小姐算總帳的!你請警察來我無所謂,反正丟人現眼的不是我!」
貞媚忍無可忍,快步上前罵道:「你要算帳就算好了,反正我已經被你整得待不下去了,再不把握機會施展你的威風就來不及了!你說吧!盡量罵!痛快說!罵到過癮罵到翻天!」
「很好!有氣魄!有擔當!難怪也有本事唆使吳啟邦那個王八蛋來造反,來和我攤牌!」
茱蒂一手叉腰,一手在貞媚眼前揮動:「你給我聽好!想叫那個王八蛋擺脫我,根本是癡心妄想!Noway!中國俗話叫做門兒都沒有!他利用我,搭我的順風船混吃混喝、混玩混睡,還想另外開天窗找樂子!聽清楚了沒有?邱貞媚,他只不過欣賞、迷戀你的床上功夫,把你當樂子、當甜點、當隨時可以跳上去也隨時可以跳下來的旋轉木馬,玩夠了拍拍屁股了事,回頭來他還是得看我吃喝、看我臉色!你以為你真的治得了他?你以為他真的少了你就活不下去,叫他來和我攤牌?笑死人,我看他連自己有幾根毛都搞不清楚!你呢,也是哪天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莫名其妙!還想跟我鬥?你根本是自取其辱!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你記不記得?」
王茱蒂惡形惡狀大罵個沒完沒了,一旁扛著照相機、燈光器材準備出門的頌唐和啟華也看得忘記要上路,所有的門市小姐一個個都為茱蒂精采的潑婦罵街而渾然忘我!
貞媚被她罵得體無完盾、狗血淋頭,連反駁回敬的意志也沒有了,只等王茱蒂她終於收了口,也喘平了氣,才緩緩對她說:「很抱歉,王茱蒂小姐,為了我讓你損耗這麼大的元氣和精神!既然你對掌握吳啟邦的威力這麼有把握,那我也就放心了!讓你一個人偏勞,我實在很過意不去!我只能說,謝謝你為了維護我的自由而花了這麼多心思和力氣!如果從今天起,我可以永遠不要看到吳啟邦,我會一輩子對你歌功頌德,一輩子感激你!」
「少來這一套!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我再一次嚴重地警告你,永遠自動地在那個王八蛋面前徹徹底底地消失!你放心!我相信他也沒種再來找你,因為我已經千真萬確地讓他相信,如果他還想做怪,我隨時可以把他閹掉!」
王茱蒂說得天花亂墜,一副忘我的樣子,幾個門市小姐再也忍不住掩嘴偏臉地竊笑起來。
貞媚自始至終臉色若白而毫無表情,這時乾脆地答覆她:「你放一萬個心,我會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你完完全全滿意!剛才也告訴過你了,我已經離職,因為不忍心讓我這幾位無辜的同事,因為目睹太多笑話和鬧劇而污染了她們純潔的心靈,影晌了她們對人生的信念!」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要是你做不到,我向你保證,我會把這裡夷為平地!」
王茱蒂恨恨說完,又像個女暴君似地橫視全場一周後,走出店去和守在門口的幾個彪形大漢一起走了。
「哇考!這是個什麼世界?簡直目無法紀、無法無天嘛……。」頌唐騰出一隻手拍著桌子,故做正義狀地罵道。
「好了,你快滾到你的廢墟去吧!這裡再也沒有好戲讓你看了!」
小莉把他連拖帶推轟出去後,正想回頭來安慰貞媚,卻見她拿了手提袋,失魂落魄地走向門口來。
「貞媚,你別難過,你真的要走?」小莉真是傷感又心疼透頂。
「你看我還能再待下去嗎?」貞媚有氣無力地擠出一絲苦澀已極的笑容,又對她說:「看來,連地獄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已經連投靠魔鬼的機會都沒有了!小莉,你說是不是?」
風凰于飛婚紗店的自動門為她打開了,她走了出去,自動門毫不猶豫也不帶情感地合閉了起來。
第八章
她不想回到住的地方,不想,也不敢。
她發誓不再讓吳啟邦和王茱蒂找到她,她也不想看到他們!她甚至比他們還渴盼自己真的永遠消失掉!而且是彼此都永遠消失掉,永遠不再碰頭!
那麼,她唯一可去的地方,還是那個在她遇上情緒不妥、不想回家時的唯一落腳處──凱悅的華麗套房!
何況,她的心情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惡劣、更空虛、更迷茫、更淒涼過?
這一次不回家,她有了最絕對、也最傷痛的理由!
凱悅永遠是那麼漂亮、寬敞、潔淨與伍雅。走進了Lobby,她看見了透出溫馨而羅曼蒂克光線的凱菲屋。
她和一些男人或女人在那裡喝過許多次咖啡,然而,現在勾引她想起的,卻是善體人意、萬中選一,而非她所屬的那個好男人張傑亮!
那又如何?
他就要奔赴一個燦爛而多采的錦繡前程,也許很快就會把她完全遺忘!
她只覺傷心慘白,沒有勇氣再走進那個物是人非的房間裡去。
而Lobby的另一邊呢?可以想像是酒酣耳熱的另外一種世界,現在,它非常適合自己,讓一個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單身女郎進去買醉。
她折了進去,就近在吧檯的高腳椅坐下來,並且點了酒精醲度最高的白蘭地加冰塊。
淺淺半小杯漾在寬口鬱金香杯內的淡金色的酒液,浸著水晶一般的透明冰塊,看起來賞心悅目。這是上帝在她最潦倒失意的時候,唯一能夠恩賜給她的禮物。
她笑笑地嘲訕著自己,笑笑地默默啜飲它。酒吧裡的氣氛和市區裡的PUB是不同的,至少這裡有比較高雅、高水準與高成熟度的顧客品質,而非擠滿了各種來路不明年輕人的哄鬧及烏煙庫氣。
然而,做為一個酒吧的基本環境特質,它們還是相同的,那就是酒吧本身永遠是一個人際追逐與本性追逐的獵場,獵人和獵物之間對峙和期待的情節,永遠在這裡上演著。
單身、美麗而落落寡歡的貞媚,自然也成了一個既定的獵物,一個獵人們眼中鎖定的焦點。
不消多時,就有男人坐到她的旁邊,用千篇一律的台詞對她說:「小姐,我有榮幸請你喝一杯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