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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葉小嵐

  藍寶石耳環和一枚至少二十以上的鑽戒,外國名牌套裝,意大利制小牛皮高跟鞋。

  高貴,雍容,典雅。心眉不禁暗暗讚賞她的品味卓越。

  天祐抱著小寶,尷尬萬分的站在婦人後面,似乎不知應該如何介紹。

  「你好,我是管心眉。」心眉大方地走到婦人身前,伸出手自我介紹。

  「管小姐……」

  婦人優雅地欠欠身,手發抖,眼眶擒淚,禮貌地稱呼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彷彿受了莫大震撼。

  心眉望向天祐,希望他說些什麼。場面實在教人發窘,有何誤會,輪不到她來解釋說明吧他輕咳了幾聲,仍然閉上嘴巴。

  婦人揮了揮手,看看心眉,再看看小寶和天祐。

  「我……這……對……對不起,管小姐。」

  婦人以手掩住顫抖的唇,轉身走了。

  天祐把小寶交給心眉,趕快追出去。

  「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我都看見了。」文媽媽擺手不讓他說。「我要鎮定一下。我太高興了,高興得我不曉得說什麼好。你去向管小姐道個歉。你這孩子,不覺得你這樣太對不起人家嗎?」

  「媽,她不是……我不是……」

  「人家長得標標緻致的,應對得體達禮,又不是見不得人,你藏藏躲躲做什麼?我得立刻告訴你爸爸,我們都有孫子可抱了。老天,我們盼了多久,你可知道?」

  「唉,媽!」真是有理說不清。

  「等我安排一下,你約她出來,大家正式見個面,好好談談如何辦你們的婚禮,絕不可草率了事。你現在回去安撫她,她突然見到我,一定嚇壞了。」

  「媽……」

  「去呀,去呀!」

  嚇壞了的是陸平。

  「她們都告訴我了。天祐,想不到朋友一場,你瞞著我這麼天大的事。」

  「心眉呢?」

  「在房間給小孩餵牛奶,玉綺和陸羽在安慰她。你有困雞,跟我說嘛,犯著自甘墮落賺女人的錢嗎?上那種班,你不怕得花柳病啊?」

  天祐乾瞪眼。「我上什麼班,你還不清楚嗎?你鬼扯什麼呀?誰自甘墮落了?」

  「那你如何解釋找上門來的那個老女人?」

  天祐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對他咬牙切齒。

  「那個老女人,是——-我——-媽。」

  「啊?」陸平喊:「她是你……」

  天祐及時一掌蓋住他嘴巴。「小聲點行不行?」

  「你媽有什麼不能說的?幹嘛伯她們聽見?」陸平還是降低了音量。

  房間裡,陸羽和玉綺一致同聲譴責天祐。

  「他真把這裡當他的家啦?居然告訴那女人地址,讓她登堂入室來示威。」

  「他做什麼工作,我們管不著。我們並沒有因此輕視他,仍然把他當朋友,他起碼該對我們有些尊重才是嘛。」

  「我們倒還好,他這樣,多傷心眉的心!」

  「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陸平說得沒錯,他是人面獸心。」

  沉默半天的心眉歎一口氣。

  「你們有完沒完?小寶盡聽你們演講,奶也不專心吃了。」

  「耶,我們為你不平啊。」

  「你們自認為太監嗎?我相安無事,你們著哪門子急?」

  「嘿,狗咬呂洞賓。」

  「說的也是,她這個和文天祐同床共枕的人都不急,我們操什麼心?我赴約去了,不在這管閒事。」

  「陸羽,你說什麼同床共枕?」心眉喊。

  陸羽頭也不回的走了。經過客廳,看也不看天祐和她哥哥一眼,只啐了句。「好狗不吃窩邊草。」

  「玉綺,陸羽說同床共枕是什麼意思?」

  「我開店做我的生意去,你好自為之。」

  玉綺也走了。

  她送給兩個男人的是一記白眼。

  「這才叫無妄之災。」陸平嘀咕。「我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

  統統走光了。

  天祐躊躇著不敢去向心眉解釋。

  從何說起?

  心眉不想出去和他碰面。

  她沒有生氣,更不是傷心。

  傷什麼心?說起來,是她欠天祐一份情。

  她倒是為他難過。上那種班,夠不堪的了,還要面對一些不相干的人的臉色。

  唉,同住一屋中,能躲到哪去?

  天祐決定硬著頭皮和厚著臉皮,請求她的原諒。

  橫豎他媽媽這一下回去一說,一乾娘子軍勢必非要見心眉不可,事情總要揭穿的。

  她難道永遠不出房間了嗎?除非他立即搬出去,否則總要見面的。與其令他窘迫難堪,不如她大方些,將此事化為零。但這下她真的要請他另覓住處了。

  他們同時採取行動,在走道相遇。

  「天祐……」

  「心眉……」他苦笑。「你罵我好了,罵完我再解釋。」

  她微笑。「我幹嘛罵你?我是要告訴你,你不必解釋,我知道她和你的關係。」

  他一怔。「你知道?」

  她點點頭。「我昨天就見過她了。她和你在馬路上說話,我當時在附近。」

  天祐鬆一口氣。「你一點也不介意?」

  其實她是介意的,介意又如何?

  「我為什麼要介意?那是你的私事。」

  「心眉,你真好。」

  輪到她苦笑。最近她好像常聽到這句話。

  「但是,天祐,為了預防再有同樣情況發生,為了你好,為了我們大家好,我覺得你不適宜再住在這。」

  他雙肩垂了下來。「我覺得我們的對話好像連續劇的對白。」

  「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歧視你,我相信你必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做你所做的事。」

  「如果你的諒解是發自內心,為什麼你要我離開?我走了,小寶怎麼辦?你怎麼辦?」

  「我自今天起有兩個星期的假,這段期間,我無論如何都會為小寶找個稱職的保母。」

  他望著她。「心眉,你一直都這麼冷靜、理智的嗎?」

  她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我手忙腳亂、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指的是對感情。」

  「感情?」

  他忽然臉紅了,眼睛望向別處。

  「我現在已不是一個多星期前,搬進這裡的同一個人了。」

  心眉有點困惑。「我看你沒什麼不同。」她打量他。

  「想法改變了。」

  「哦。」

  他很失望。「你不問關於哪些事嗎?」

  心眉輕輕聳一下肩。「我有必要瞭解得太多嗎?」

  「太多?我不認為你瞭解我,除了我蠻會帶孩子,而那根本也不是原來的我。」

  他看看房間那邊。

  「小寶呢?」

  「在嬰兒床裡玩。」

  「難得安安靜靜的。心眉,我們能不能談談?」

  她忽然感到怯怯然。「談什麼?」

  「我要告訴你一些關於我的事,關於我……」

  電話打斷了他。

  小寶一個人玩了半晌,開始感到無聊,在房間啊啊大叫。

  「你接電話吧,我去看小寶。」心眉說。

  她有預感,電話是找他的。

  果然是。

  「天祐,這個大騙子!」

  喊得那麼大聲,還未完全走出客廳的心眉都聽見了。她加快腳步走開,莫名的感到心如刀割。

  天祐長歎,嘴唇湊近話筒,小聲說:「你是長江幾號?」

  「我是川島芳子呢。我是你大姊!你都當了爸爸了,竟把全家蒙在鼓裡,太不像話!」

  「大姊,我……」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姊嗎?媽媽回來,激動得口齒不清,語無倫次,我們以為你被強暴了。」

  「唉,我看你也語無倫次了。」

  「換我,換我。天祐,我是二姊。大姊興奮過度了,我們是以為你遇上騙子。」

  「你也好不到哪去,我來。我是三姊。天祐,你知不知道,媽一進門就急著打電話給爸爸,劈頭便嚷嚷:『老頭子,你女人外面有兒子了!』老爸險些腦充血。」

  「你跟他說這個幹嘛?講重點嘛。天祐,是四姊啦,你實在……你真教我們………嗚嗚嗚……」

  「你哭什麼呀?神經病!天祐,你聽五姊說,三姊、老六都是先上車後補票,你是男人,這種事更不必感到難為情……喂,我還沒說完呀!」

  「天祐,你和六姊年齡最相近,怎麼連我也瞞?你有了兒子是大事,文家的第一個掌門傳人哪。有任何困難,從長計議……」

  「還從長計議!我孫子轉眼就要上小學了。天祐,你聽好,爸爸後天趕回來,明天我和你六個姊姊先和心眉見個面。上午……」

  一群女聲在後面抗議反對。「下午啦,媽。上午要做頭髮、化妝。」

  文媽媽遂改口道:「對對對,下午兩點,我們在麗晶酒店咖啡廳,你帶心眉和孩子來,就這麼決定了。」

  卡,掛斷了。

  天祐揉著太陽穴放下聽筒。

  哪,這便是他不交女朋友的原因之一。文家娘子軍一開口,哪還有別人說話的份?

  帶心眉和小寶去?他提都不會提。

  算了,還是不要告訴心眉關於他的家庭狀況和背景好了。

  她要他走,說得不留一點餘地,沒有半點依依之情,他雖苦於無法表達他對她的感覺、感情,然落花無情,流水有意,也是徒然。

  心眉對梳妝鏡,看著自己的落寞倒影。

  為什麼他三百六十行,偏選了那一行?

  為什麼她執著、堅持了這許多年,偏偏對他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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