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柱水瓶座,不畏艱難,越挫越勇型,心思剔透。繡真還把特性也寫了上去。
展喬哈哈笑。「這個繡真。沒錯,像我這種吃『鐵牛運功散』長大的鋼筋鐵骨難纏女人,」她有一個朋友曾如此形容她。「非得有超凡的勇氣和耐力,才能贏得本大俠的芳心。這才像話嘛,什麼浸溫泉浴、一把泥土。」
她向來不相信算命啊、星相什麼相的,在繡真那,純粹是湊興好玩。現在她還是不信,不過她開始覺得這東西蠻有意思了。
展喬正看得興起,忽然聽到敲門聲,不得不抬起頭。
喲,生意上門了。
一位老先生,年紀應該在六十上下。人老心可不老。夏威夷花襯衫,米色熱褲,白色輕便鞋,頭上一頂籐編帽,穿著年輕又花俏,儼然火那奴奴海灘上的觀光客。
不知他是「遺失」了他的小情人,抑或是懷疑自己戴了綠帽子,故而來此花錢尋人或跟蹤調查他的小情人?
展喬的好心情一下子被他的出現破壞了。儘管是淡季,她實在不想理他。
「請問……」花俏老先生環視不到二十呎大的辦公室。
展喬更火大了。怎麼著?她不像負責人嗎?
「有何貴幹?」她冷淡地問。
老先生走了進來。「小姐,你是這兒的負責人嗎?」「一號負責人外出公幹,我是二號。你找哪一個?」她的口氣不大客氣。
她不想對這類老不修客氣。
「只要能幫我找到我要找的人,」老先生自行拉了張椅子坐下。「幾號都無所謂。」
啊哈,找人,我就知道。展喬給他個絕對職業的笑容。「您老倒很隨和。」
前面兩個字她刻意加強語調。
老先生呵呵一笑,興味地打量她。「你看起來很年輕。」
通常這句話應該當做恭維接受,她此刻心情不佳,偏偏要認為是暗示她經驗不足的諷刺。
「我駐顏有術,」她仍假假的微笑著。「您老若不放心,不妨另請高明。三個月之內,這兒除了我,沒有別人。生意興隆,好手都出去了,沒辦法,只留下我這老弱殘兵看家。」她同時粗魯地把腳蹺上桌子。
老包知道了會掐死她,現下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受不了再查一個仿冒外遇案,上一個到現在還會令她噁心。
老先生笑得更響亮。「你不錯,我喜歡你。」
完了,展喬的腳掉下來。「不不不,我不行。」
「哦——你不行?」
「不行,絕對不行,肯定不行。」
「是嗎?」
「是是是,百分之八百是。我……這個……我不年輕,我……」
「你駐顏有術,你說過,我聽到了。」他傾身向前,她嚇一跳,身子往後急急一靠,險險摔倒。他呢,對她擠眉弄眼,道:「改天你得教教我你的駐顏秘方。」然後他坐回去,疊起腿。「目前呢,我要請你幫我……」
「我沒辦法。你看見的,」展喬伸手一揮。「我一走,這裡就唱空城計。」
他舉起一根手指,表示他還沒說完,同時繼續說道:「請你幫我找我的小孩。」
「我真的不……」展喬頓住,坐直。「小孩。你說……要找你的……」她想她聽錯了。
「孩子!」
糗了!
第二章 訪尋愛兒
「孩子,」展喬尷尬地掩嘴乾咳一聲。「你的小孩,唔,走失了嗎?還是……」
「被帶走了。」
「帶走?這兩個字有很多解釋。綁架或者……」
他深深一歎。「是被孩子的生母帶走的。」
咦,莫非她所料畢竟不差?他太風流,老婆忍無可忍,一怒之下帶著小孩走掉了?
不過這會兒展喬不敢再遽下結論了。
「尊夫人帶了小孩離家出走嗎?」
老先生思慮著。這樣的表情他見得太多了。
「先生……還沒請教貴姓?」
「石,石頭的石。」
「石先生,我建議你知無不言,盡量不要有所隱瞞。有充分的詳細資料,我才能幫你找人。」
「唔,你說得對。小姐貴姓?」
「哦,對不起。」展喬趕緊遞上名片。
「展小姐。這個姓很少見啊。」
她笑笑。「是的。你剛剛要說……」她示意他回到主題。
「孩子的生母……他們不完全是離家出走。她……」石先生又一歎。「哎,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石先生,顧客的是非對錯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說得好,她暗暗諷刺自己。他進來時,她是什麼態度嘛。
「對不起,我又離題了。總之,她帶了孩子離開我,原因……很複雜。其實,應該是我先離開了她,但是我並不是離開她,後來……只能說造化弄人。而後她便帶著孩子躲得無影無蹤。」
果然複雜,展喬半句也沒聽懂。
「而你只想找回你的小孩?」
「不,不是的。只是我聽說她好幾年前已不在人世。如果你能找到他們,自然更好。」
「你有他們的照片嗎?還有,我需要知道他們的名字。」
「我只有一張采琴的照片。」他拿出皮夾,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兩吋大小的照片,彷彿他稍微用力,它便會粉碎。
接過來之後,展喬不禁倒吸一口氣。照片裡的女郎明眸皓齒,嬌俏動人。翻過來一看,照片一角寫著一行日期,卻是一九五八年十月十一日。
「那天是她二十歲生日。」石先生告訴展喬。「那時我十七。她比我大三歲。」「那麼,」展喬算了算。「她現在是五十八歲。」
「是的。我們的孩子應該三十五了。」
給她一張三十幾年前的舊照,要她去找人?天方夜譚嘛。
「石先生,你沒有她的近照嗎?」
啊,廢話,多此一問,她想。
石先生哀淒地搖搖頭。「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鄰居,本來她就像我姊姊一樣。十五歲那年,我隨父親離鄉學做生意,兩年後回來,我對她卻不由自主的生出男女之情。她生日的第二天,我雖依依不捨,仍然非走不可。」
「此後我有空就回去看她,我們的感情,儘管聚少離多,卻越來越深,越來越不可分。又過兩年以後,就在我又非離開不可的前一晚,我們終於克制不住,偷嘗了禁果。」
「她那一次就懷了孕?」
「不幸,是的。只是我隔了很久才知道,因為那一趟離鄉後,為了生意,我必須代替父親外出。以現在來說,就是出差。那時交通沒有現在這麼方便,到各地跋涉一回,前前後後就是將近一年。由於行跡不定,那段時間我疏於寫信,沒有和她聯絡。回到印尼,我首先就找她的信。」
「當我發現我不在時,她居然一封信也沒有寫給我,我心裡就涼了半截。而才出差回來,許多事情要向父親報告,也有諸事纏身,我又隔了一年多才得至返鄉,卻被告知她早在我上次離開數月後便嫁了人。」
展喬為他倒來一杯茶,他低聲道謝。此時的他忽然顯得十分老態龍鍾。
「我的震驚、痛苦和傷心,難以言喻。」他捧著杯子,並沒有喝,繼續說道:
「心灰意冷之餘,我不曾多停留,立即回印尼,並順從父親的安排,很快和一名當地的女子結了婚。」
展喬靜靜坐著,沒有打岔,雖然他說到此停頓了好半晌。「八、九年前,我在耶加達偶遇從前的同鄉,閒談起舊事,不經意地問起她,才知道她根本沒有嫁人。」
「啊!」展喬忍不住驚歎。
石先生苦笑。「她的父母發覺她懷了身孕,的確逼她嫁給人家做繼室。聽說她還絕食抗議,後來又改變態度,願意聽任他們作主。婚禮前一晚,大家都沒留意時,她逃走了。」
展喬覺得眼眶發熱。她相信換了她,她大概也會做同樣的事。逃走。但她會去找腹中兒的父親。
「她沒去找你?」
石先生搖搖頭。「說真的,我不知道。她若曾去找過我,知道我已娶了別人,以她的個性,她還是會悄悄走掉。她若認為我早先沒消沒息,相信我不過是玩弄她,欺騙她的感情,她便不會去找我。不論如何,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他說得對,展喬暗暗歎呼,真的是造化弄人。
終於,石先生喝了一口茶,慢慢地,他又說:「從我聽到這件事,知道她不但不曾負我,還帶著我們的孩子不知流落何方,我就到處托人打探、尋找。八、九年了,依然毫無著落。假如她已死的消息只是別人的猜測,那麼她就是在躲著我。」
再一次,展喬想,如果是她,她也會避著不見他的。
「如果找到她,和你們的孩子,你打算如何,石先生?」
他一怔,似乎一心一意只想找人,沒去想這個問題。
展喬先自不忍心起來。聽起來他是有情有義的人,換了其它人,事隔這麼多年,那女人是生是死,犯不著掛心。他卻想盡方法要找他們母子。
等一下。她想到一個問題「這麼說,你不知道你們的孩子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