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令今
孟廷轉錯彎,走到了C棟,這棟樓全是外科病房。
「小姐,請問金少安的辦公室在哪?」
她不偏不巧地問到了田鈴。
田鈴挑著眉好生打量她。
「你找金少安做什麼?」
「我……嗯,來看看他。」
「你是他什麼人?」
孟廷有些不好意思,絲毫沒覺察對方的咄咄逼人。
「嗯,是朋友。」
「他去替病人拿東西,一會兒就會過來,你不必去他辦公室,在這兒等他好了。」
「哦,那太好了。我又走錯方向了是嗎?」
這女人長得是滿漂亮,怎地一副呆頭鵝狀?
「大概吧,少安的辦公室在另一棟。」田鈴故意把少安的名字念得十分親暱。
「想不到他還有自己的辦公室。他一定算是個主管了?」
少安真謙遜,盂廷想。他一定不只是個清潔工。大概是組長或主任之類。
主管?田鈴一頭霧水。
「少安有辦公室也沒用,他很少待在那兒的。」
「是嗎?那還好我找錯方向,找到這邊來。他忙著到處走動,監督清潔工作是吧?」
她以為少安是清潔工頭嗎?真好笑。
「少安喜歡來這兒和我聊天。我們感情很好。」
「那真好。他人緣一定很好。你很喜歡他吧?我想很多人都會喜歡他。他很風趣幽默,不是嗎?」
田鈴肯定這個女人的智商有問題。
走道另一邊,任君一眼遠遠看見孟廷和田鈴在一起,暗暗替少安叫了聲不好。
他進入一間空著的頭等病房,撥電話到少安辦公室。
「少安,早上來找你的那個藍套裝小姐,你到底是要躲還是要見她一見?」
「上帝,我正在等她。你看到她了嗎?」
「你最好立刻到A區病房來,她正在和田鈴說話。」
「田鈴!她怎麼跑到那裡去了?情況如何?」
「目前我所看到的,還相安無事。不過田鈴的表情可不大妙,她像是想把藍套裝剝光。」
「我馬上到。你能不能把孟廷引開?」
「誰?」
「孟廷,藍套裝。」
「怎麼引哪?」
「別讓田鈴給她徹底洗腦就是了。」
「唉,你呀……」
「是是是,我罪有應得。拜託,幫幫忙。」
「我盡力就是了。我把她帶去B區,你快點啊。」
「還有,任君,千萬別在她面前說我是醫生。我即刻就到,先謝啦。」
賣什麼膏藥啊?任君大惑不解。
「咦,小姐,又見面了。」他跑著過來,裝作剛剛看到她。
「啊,康醫生。」孟廷綻笑,「真巧。」
「你找少安是吧?他在樓下,我帶你過去。」
田鈴瞪他一眼。「你怎麼知道她找少安?」
孟廷也詫然。「對啊,你怎麼知道我找他?」
任君一時語塞,胡亂道:「你上次碰到我時告訴我的啊。走吧,走吧,他在等你。」
「你不是在巡病房嗎?我帶她去少安那好了。」田鈴說。
「少安叫我帶她去。」任君又說溜了嘴。
他拉著孟廷連忙離開。
「少安知道我來啦?」孟廷奇怪地問他。
「哎,哎。」
「我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找他呢。早上我來是找……」
「對了,見了幾次面,還沒請問你貴姓呢。」
「我姓孟,孟廷,宮廷的廷。」
少安最好已經到了。任君暗罵自己多管閒事。
只因為上午見過孟廷,他對她的印象很好,覺得她有份很吸引人的單純特質。
也許他不完全是幫少安,而是自己對孟廷頗有好感。
※※※
「金醫生,」阿本叫住慌急的少安。「我車子買了吔,你要不要借?打對折啦。」
「暫時不需要,需要時我會找你。」
少安腦子裡靈光一閃,倒回來。
「不過現在我要借你的另外一樣東西。」
「什麼?」
少安剝下阿本身上穿的清潔工灰色制服外衣,穿在身上,又戴上阿本的清潔工帽子。
「金醫生,你要幹嘛啊?」
說時遲那時快,孟廷已由太平門走出來。
任君朝少安指了指,便功成身退。
孟廷高興地走向少安。
「你怎麼提早了?不是說好六點我去接你嗎?」
少安小心觀察,未見她有異樣,才稍稍放了心。
「我是來……」孟廷打住。
哎喲,好在她反應靈敏。
她還沒告訴少安她是記者,不是什麼女企業家呢。她怎能向他打聽消息?
「哇,金醫生,你的女朋友比鍾楚紅還要美哩!」阿本驚歎。
「謝謝你。」孟廷嫣笑,而後茫然看少安,「金醫生?」
「哎,我跟你說遇,他們常這樣跟我打趣的。是不是,阿本?」他用手肘拐撞阿本一下。「有時候我也叫他廖醫生。對不對,阿本?廖醫生?」
阿本眼珠子朝少安轉了轉。
少安向他擠眉弄眼,同時又拐他一下。
「我們管打掃病房叫查巡病房。對不對,廖醫生?」
阿本機伶地咧開嘴應和。「啊,對,對。」
「清潔打掃的工作千篇一律,太單調了。我們就用這種方法互相取樂。」少安說。
「哦,原來如此。」孟廷笑。「真有意思。」
「廖醫生,你今天查巡過病房沒有?」
「正要查、正要查。那,金醫生,我的制服和帽子……」
院裡規定,工作人員上班時未穿制服,算違紀,要處罰的。
「你先穿我的好了,我替你重新申請補發一套。」
少安將外衣和帽子還給他。
「好好打掃,別打馬虎眼啊,小廖。」
「知道了。你也不要摸魚摸得太凶啊,小金。」
阿本擠擠眼睛,推著清潔車,嘰嘰咕咕笑著走了。
「你對你的屬下真好,少安,像好朋友似的。」孟廷好感動。
「本來大家就是朋友嘛。你對你的部屬不是也很好?看你的司機對你說話,一點也不拘禮,就看得出來。對了,你怎麼忽然到醫院來了?聽說你今早也來過?」
「我……我……我是……」
「『長青』醫院該不會也是你爸爸的連鎖機構之一吧?就我所知,醫院是屬於一個姓金的集團,只有地下室員工餐廳是外包給人做的。」
「對、對、對。我就是為了員工餐廳的事來的。」
少安很驚訝。「這兒員工餐廳的外包商就是你的公司?」
「將會是,將會是。原來那家不做了,我們打算接手,所以我來實地瞭解一下。」
「你的敬業態度太可佩了,老闆竟親自出馬來辦這種小事。」
「關係不知多少人的民生問題呢,怎能算小事?何況我還可以來看你。」
「原來我是順便看看的。」
她嬌羞地笑。「若不是你在這,我可能對這件生意沒這麼大的興趣。」
少安趁四下無人,很快地在她唇上親一下。
「那我不耽誤你辦公事。你既然來了,是不是等一下我們就一起走呢?你會待多久?」
「現在幾點?」
「快五點半了。」
「這麼快?」
「我有同感,每次和你見面,總恨時間太短,過得太快,好多話想告訴你,老是沒有足夠的時間。」
「我也是,少安。我也一樣。」
忽然,兩個人都感到迫不及待渴望獨處。
「你快去忙你的,我也把我的工作做完。你自己開車,還是司機送你來的?」
她開車。
可是不是女企業家會開的車。
她不要在與他共享完全獨處的夜晚之前,讓事實破壞美好的感覺。
今晚。今晚結束前,她一定要找個適當機會,向他表白。
「我怕不好停車,坐計程車來的。」她說。
「聰明。待會見,唔,還是六點,時間不變,好不好?來得及嗎?」
「應該來得及,我只到廚房看看。」
「好,那我們在醫院大門口見。」
看員工餐廳能不能問到些蛛絲馬跡。
儘管孟廷想那實在希望渺茫。
她想得沒錯,廚房裡的人甚至見都沒見過金超群,不過她得到一個證實。
金超群確實有個兒子,他就在「長青」當醫生。
莫非就是和少安同名同姓的金醫生?不會那麼巧吧?
她要離開時,凌志威來找她。
「老編叫我送個東西給你,要你務必帶著。」
呼叫器。
「嗄,他懷疑我鬼混摸魚不成?」
呼叫器本來就是社裡給了她的,只是她討厭這東西,從來不帶而已。
「社長髮飆,老編首當其衝,我們就充當他的出氣筒,也是應該的。他不過交代的是該守的規定嘛。」
孟廷無話可說,老編待人是夠寬容的了。
「我開了車來,一起回去吧。」凌志威說。
「我有約會。」
「金少安?」
「金超群的兒子。」
她可沒想到她胡謅得一點也沒錯。
今今今
少安這次學乖了。
他借用任君的公寓冒充他的住處。任君今天正好值夜班。
開門的時候,他就幾乎露馬腳。
他試了三次才用對鑰匙。
「原諒我笨手笨腳,孟廷。我太高興了,變得遲鈍起來。」
「如果你去我家,我可能會緊張得找不到自己家的大門。」她安慰他。
「你非來看我的狗窩,可不要見怪哦,真的很亂。」
他是隨便說說。見過任君的辦公室,他以為他的家應該也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