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笑問任君:「請問急診室怎麼走?」
「他說他不在急診室……」
「啊?」
「呃,我是說,急診室從那邊去,直走到底,右轉,過一個電動門,就到了。」
孟廷嫣然一笑,「謝謝。」
目視她窈窕的背影,任君長歎。
「我盡力了,少安。你自求多福吧。」
正往急診室途中,少安聽到廣播,暗叫不妙。
他向後轉,到一處護理站,撥內線到急診室,詢問病人情況,交代將病人立刻送往他的特約門診室,他隨即趕過去。
在急診室看不到那位金少安醫生,孟廷十分失望。
她繼續回去找院長辦公室。
自她來到「長青」,詢及院長,每個人的答覆都不一致。
「院長?大概在開會。」
「院長回來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記者?你找院長幹嘛?沒聽說院長要開記者會呀。」
「你找老院長,還是小院長?」
這其中必有蹊蹺。
孟廷覺得她的職業直覺好像嗅到了煙幕彈的味道。
她很興奮。嘩,想不到老編果然厲害。
孟廷又遇到康任君。
「你沒找到急診室嗎?」
「找到了,謝謝你。」她看一下他胸前的姓名。「康醫生。」
看她沒事人的樣子,大概少安逃過了。
小子,好運老是跟著他。
「那你怎麼好像還在迷路?」
「不好意思,我沒什麼方向感。有人告訴我院長室在這層樓,可是我轉來轉去都在同一條走廊。」
「不怪你,醫院的走廊看上去都一個樣子。你找院長室做什麼?」
「我找院長。」
「院長?如果你找金超群院長,他只是掛名,本人很少在國內。」
「我知道。代理院長是哪一位?」
任君一笑。「『長青』的董事幾乎都可以是代理院長。你有什麼事嗎?」
「這家醫院還是不是屬於『金氏』所有呢?」
「當然是,據我所知,『長青』是『金氏』元老基業呢。」
「這我知道。那麼,不曉得能不能見見其中一位代理院長?」
「恐怕不可能吧。金院長出國後,院長室一直空著。所謂代理,不過是表示行政事項還是有人處理負責。」
「哦。」孟廷好不失望。「你知不知道金超群,金院長,是否有回國的計畫?」
「沒聽說。有的話,也輪不到告訴我這個小醫生。你該去問他兒子。」
他兒子。孟廷呆住。
誰的兒子?金超群?
金超群有個兒子?!
任君的呼叫器響了。孟廷來不及提出重大問題,他道聲對不起,匆匆離去。
◎◎◎
兒子。金超群有個兒子!
「金家有第三代傳人,會沒人知道?」老編不相信。「你向誰打聽來的小道消息?」
「『長青』的一個醫生告訴我的。」
她把任君的話一字不漏重複一遍。
「他說的應該是金永銓的兒子,也就是金超群本人。」
「金超群不在,怎麼叫我去問他?」
「這就是你為什麼鈍頭傻腦,別人老是比你多一根筋的地方。」
「什麼意思?」
「調虎離山嘛。哎喲,小姐,你靈光一點好不好?」
「對嘛!我就覺得裡面好像有個煙幕。」
「還好像哩,煙幕就在你的眼前。你有沒有去看那一夜……」
「說相聲?有啊,『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
「明白啦?」
「明白。可是那醫生長得不像匪諜呀。」
老編趴在桌上哀號。「殺了我吧。」
電話響了。
老編抓起話筒,吼道:「什麼事?」
然後牛眼瞪住孟廷。
「找你的。」
「找我?」
她茫然接遇來。「喂?我是孟廷。」
「孟廷,你在忙嗎?」
少安!
話筒差點掉下去。她用雙手握住。
「我……哎,對,有點忙。」
「剛才接電話的是誰?口氣好兇惡。」
她看看老編。他眼睛在噴火。
「他……呃,是我的……助理。他心情不好,因為我剛罵了他。」
「你會罵人?哈哈,我倒想看看。」
「我不能多聊,少安。有什麼事嗎?」
「哦,我想問你晚上有沒有空?」
「晚上?有,有。幾點?好,好。晚上見。」
她趕快放下話筒。
「不必陪笑。」老編咬牙切齒。「用我的專線打私人電話,啊?我是你的助理,啊?你罵我,所以我心情不好,啊?你再多罵一罵嘛,也許我就會開始快活起來了。罵呀!」
「嘻嘻,煙幕,煙幕嘛。」
「我還放煙火哪!還不快去!」
「去哪?」
「去醫院,去哪!」
「我沒有不舒服啊。」
「你打不開煙幕,很快你就要非常不舒服,不舒服到要提早退休,回家長期休息了!」
孟廷逃出上司辦公室。
凌志威來自首。「老編的專線號碼是雁子告訴金少安的。」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他打電話找你,口氣很急,雁子打來問我,我告訴她你在老編那兒『受訓』。她說一石二鳥,可以讓金少安聯絡上你,又可以把你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
孟廷哀鳴。「我不曉得我是交友不慎,還是有幸交了她這個無事不舉一反三的朋友。」
「你又要出去?」
「我得再回去醫院。打不開煙幕,我可真的要水深火熱了。」
今令今
少安在醫院裡,才是置身水深火熱之中。
他走避不及,田鈴攫住了他。
「少安,不要躲了。芳華都告訴我了。」
溫言軟語。啊,西線無戰事。
他鬆一口氣,「你們談過啦?太好了。你和芳華現在是好朋友了?」
「哎,我今天才知道她心胸如此寬大。過去都是我太小心眼了。」
「沒關係,沒關係。大家說明白了就好。我要去……」
「這都要怪你,少安。」
他呆了呆。「怎麼還怪我呢?不是都明白了嗎?」
「你該早點表明心跡嘛。想不到你外表風流,骨子裡這麼含蓄。」
她的含情脈脈,他這時才看到。
壞了。西線無戰事?才怪。戰亂才開始哩。
「呃,田鈴,你……芳華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說你告訴她,你心中真正唯一所愛的,一直只有我。你要她祝福我們。她說她真心的祝福我和你百年好合。」
「啊?」
「害我好慚愧哦,我始終把她當情敵,對她那麼不友善。她還說她一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哎喲,這個芳華真狠,下這一招毒計來修理他。
「田鈴,我……」
「嗯。」她一根手指壓住他的嘴,無限嬌美地甜笑著,「我知道,你愛我在心口難開。是我錯怪你了,原來你不是那麼花心。」
他拉開她的手。
「不不不,田鈴,我是很花心的。」
「什麼?」
「我曾經很花心。」
「哦,這我知道。過去的就……」
「我是有個唯一的心中所愛,田鈴。我想芳華聽錯了,非常對不起,但是,這個所愛不是你。」
招承完,少安先舉雙手摀住耳朵。
結果田鈴沒對他尖叫怒吼,只是瞪著他,等他放下手。
「你再說一遍。」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不是芳華,不是你。」
「是誰?」
「你們都不認識。」
「芳華為什麼耍我?」
「我想她誤解了我的意思,她大概以為我說的是你。」
她盯著他的眼睛。「你要和她結婚嗎?」
「芳華?不不不不……」
「那個女人。」
「哦,唔,我打算向她求婚。」
「那麼,祝你馬到成功。」
少安怔了怔。
就這樣?
田鈴不再理他,走開做她的事去了。
少安好不愧疚。
他和田鈴,就不只是吃飯、看電影、牽牽小手了。
雖然她不是處女,但那也不能成為他可以甩甩手、掉頭就走的理由。
或者他能慶幸的,是他未等到已是百年身才後悔。
今今今
孟廷這回不再沒頭蒼蠅似的。
少安在這兒工作嘛,他一定知道些消息。
她直接找他。
「請問金少安在哪?」
服務台的小姐撇撇嘴。「找金大少啊。早不講,說什麼找院長。你去他辦公室看看。」
少安有辦公室?他這個清潔工當得挺有派頭的。
「請問他辦公室在哪?」
「三樓,B棟。」
孟廷剛走,少安來到服務台。
「病人怎麼說拿不到健診申請表?」
「怎麼沒有?沒人來跟我要過呀。」
「沒有嗎?那他大概去錯地方了。好,謝謝你。」
「哎,金醫生,剛剛有個小姐找你吔,你沒碰到她嗎?」
少安站住,「什麼小姐?什麼樣子?」
「穿狄奧的藍色套裝,她……」
「藍色套裝!」
少安拔腳就跑。
又跑回來。
「她往哪裡去了?」
「我叫她去你辦公室看看。」
「辦公室?你叫她去我辦公室幹什麼?」
他急急如律令的跑開,芳華和他擦身而過,他都沒看見。
視若不見!芳華越加對他火冒三丈。
「那個人火燒屁股似的,幹什麼?又有急診?」她問服務台的小姐,她的表妹。
「有個女人找他,我叫她去他辦公室,他就活像得了急驚風。」
「女人!什麼女人?」
她表妹如此這般加油添醋,把孟廷形容得宛似天女下凡。
「哼,我倒要看看她是什麼三頭六臂。」芳華不服氣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