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腳步,韓之瑩回轉身子,看著就站在她面前,一身素淨卡其服的老鷹和阿部,他們咧嘴笑的看著她,可是她卻擠不出一絲笑容。
她曾試著擺脫他們,逃離那一百公尺的限制,但她不知道被尊稱?「香岡追蹤者」的他們,天生練就了敏銳的觀察力,光憑沙地上的野獸足印,就可以做出正確判斷動物 的種類及移動的方向。
而她一個外來客,怎麼敵得過這兩個在這片荒野草原中土生土長的敏捷追蹤者?
儘管右手上了石膏,她也曾突圍過,只是舉目所見儘是一片無邊際的草原,身上又僅有一把手槍,勉強進入草原後,卻是在迷路的情形下,讓兩人給找了回來。
她喟歎一聲,無奈的看看兩人,一聲不吭的朝房子走去。
德國﹒海德堡一身休閒夾克的史維比出現在韓之瑩位於郊區的家。
史維比是個純種的德國佬,他有一頭暗灰色的頭髮及一雙澄淨的灰眸,近一九□公分的身高加上他那張俊美的深邃輪廓,更加英挺吸引人。
近一個月的時間,他一直聯絡不到韓之瑩,打電話到她家,她母親也說沒有她的消息。
他灰眸一黯,其實這樣的情形並非不尋常,往往他們接一個Case時,在安全的考量下,為了保護委託人的行蹤,也曾數個月沒有聯繫。
但此次的情形不同,他無法克制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緒,他必須確定她目前的行蹤。
因為此次的委託人雖是周潤滄,但被保護人卻是周均傑,她的前任未婚夫。
而且他和他之間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仇隙存在……接這個Case,將自己深愛的女人送回她的舊愛身邊,他走的是一步險棋,但他沒得選擇,若不這樣做,也許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得到她的愛情。
何況,周均傑在這五年的變化甚大,從一個專一的癡心漠變成一個花花大少,因此 ,他對韓之瑩有信心,他相信在她重新認識自己一直揮不開的舊愛後,她雖會傷心,但 也會對周均傑鄙視不已,屆時,她終會明白守候在她身邊五年的自己,才是她托付終身 的對象。
不過,韓之瑩出任務不久,周均傑便委任一名律師由美飛來他這兒,以市價十倍的金額欲買下他在史瑩國際保全公司的一半股份。
他自然是拒絕了,不過,他的律師倒是鍥而不捨,乾脆在德國住下,不時前往公司遊說,令他煩不勝煩。
這件事令他擔心,也令他的信心開始浮動。
他不明白周均傑和韓之瑩之間發生什麼事,會令周均傑興起買下他股份的動機?他 百思不得其解。
「史維比,你來了。」
工籐櫻子一見到這多年來幫助她們母女不少的史維比後,那張蒼老的臉上漾起了一個真心的笑靨。
他微微一笑,在她熱絡的招呼下,走進客廳。
工籐櫻子隨即倒了一杯日本煎茶給他。
「怎麼有空過來?是不是之瑩有跟你聯絡了?她這日工作順不順利?有沒有說哪時候回來?」工籐櫻子邊說邊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史維比啜了一口茶後,搖頭道:「之瑩尚沒有給我電話,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和深子……」他敏銳的目光瞥向她脖子間的一處咬痕,「深子又發病了嗎?」
她連忙遮住那個傷疤,隨即苦笑道:「如果之瑩有跟你聯絡,你可別跟她說。」
「伯母,你真的不考慮再次將她送到精神療養院去?」
她搖搖頭,「深子不是個精神病,何況她清醒時安靜的時間居多,發病的時間也只有短短的一、兩個小時,撐過了就好了。」
「可是她的次數頻繁……」
「這是我們韓家欠她的,何況你也很清楚,每每將她送到精神療養院一陣子再回來後,她對我們的怨懟更深,也常揚言要自殺,而你也知道她並不是說著玩的,有幾次,還是你幫我們送她到醫院去急救的……」
「這我都知道,所以我想趁之瑩出這次任務的空檔,將深子安排到美國舊金山的一家私人精神院所,那個醫生是精神科方面的權威。」
「不,」工籐櫻子再次拒絕了,而且態度相當堅決,「這一輩子我和之瑩就是欠深子了,除了當初之瑩沒有在婚禮時,說破德光?裝成均傑外,在德光和深子交往的期間 ,我們一家人也配合德光欺騙她,說他的工作是不具危險性,說他只是負責指揮的保全組長,以至於深子在他遽然死亡時,在毫無心理準備下,瘋了!」
她頓了一下,表情轉為哀傷,「更何況,我是不會再踏入那個傷心地一步的。」
史維比沒有回話,她們的事他一清二楚。
而認命似乎是日本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工籐櫻子如此,擁有一半血統的韓之瑩也是如此。
只是淺野深子的存在,令他相當的不舒服。
除了她不時的傷害韓之瑩外,見到她,他會產生一股難以克制的內疚及不安,這也是他這幾年來,不時的為野深子找精神療養院的理由,他要將她送得遠遠的,完全遠離他和韓家母女的生活圈,但工籐櫻子及韓之瑩總是拒絕。
思緒百轉間,史維比端起茶杯再喝了一口。
若不是五年前他答應臨終的妹妹不再殺人,淺野深子也許早就到地下去和韓德光見面了。
第六章
韓之瑩坐困愁城的日子前前後後已長達一個月,一直到今天,她手上的石膏拿下來的?那才起了變化。
「可以活動了?」
甫進家門的周均傑,將隨身背包放在客廳的櫃子上後,便轉身看著拆下石膏及繃帶 ,正試著轉動右手腕的韓之瑩。
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語畢,她還將不滿的目光移到相繼從廚房走出的阿部和老鷹身上。
兩個中年人不介意的相視一笑後,走到周均傑的身邊道:「可以用午餐了。」
他點點頭,「嗯,你們先出去走走。」
兩人聞言點點頭,略有所思的目光在瞥了一臉困惑的韓之瑩後,才笑笑的連袂離開 。
周均傑站起身道:「吃飯了!」
室內就只有他和韓之瑩兩人,但韓之瑩對周均傑的話卻毫無反應,只是繼續的活動重獲自由的右手腕。
「吃飯了。」他再說一次,但明顯的口氣變冷了。
她抬起頭來,睨他一眼,「你在跟我說話?」
「這兒還有其它人嗎?」
她冷笑一聲,「這可不一定,像我這個月來都是跟空氣說話。」
他黑眸微瞇,「你在抱怨?」
「我可以嗎?」她反問他,脂粉末施的麗質上佈滿冷霜。
他嗤笑一聲,「讓你輕輕鬆鬆的賺進一千萬美金,你卻還要抱怨,那我也無話可說 。」
語畢,他反身朝廚房一邊的餐桌走去,至於她有沒有跟上,他好似也不怎麼在意。
韓之瑩瞠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怒不可遏!她咬咬牙,倏地起身,大步的跟了上去。
當她在餐桌旁坐下後,已經動起刀叉享用羚羊肉的周均傑,僅抬起眼瞼瞟她一眼後 ,便低頭繼續用餐。
她一肚子火,但一想到自己的角色,便拿起刀叉開始用餐。認真的想來,她在這裡的伙食都不錯,周均傑並沒有虧待她,可是這並不是她要的,她可不是來這裡當閒人的 。
雖想沉默以對,但想想說了話激怒他又如何?最壞的不過是,又繼續窩在這間木屋裡當「少奶奶」而已。
韓之瑩放下刀叉,將口中的食物咀嚼嚥下,拿起餐巾紙擦拭嘴巴後,直視著享用美食的周均傑。
看得出來,他這一個月來玩得盡興,原本白淨的皮膚,在南非的烈陽下曬成了古銅色,金色的頭髮也深了些,讓他看來更像俊美的天太陽神阿波羅……「我手機的電 池你還不打算還我嗎?」韓之瑩的語氣平靜,但黑白分明的眼眸卻見冷光。
周均傑頓了一下,繼續切開羚羊肉,以刀叉插起送入口中。
她按捺住性子,再次道:「我要打電話。」
這一次,他抬起頭來冷睨她一眼,「怎麼?才一個月而已,你就不安於室了?」
聽出他話中嘲諷的弦外之音,她臉色丕變,「請你將話講清楚!」
他放下刀叉,雙手環胸的將背靠往椅背,「我說一個月的時間沒人凌虐你,你受不了,想打電話求救了。」
這男人!她氣急敗壞,不甘示弱的怒道:「我還以為在這片大草原下,你齷齪的心可以洗滌清淨了呢!」
原以為他聽了會火冒三丈,殊料,他卻是露齒一笑,反擊道:「我也以為在這樣純樸的環境下,讓你修身養性,也許可以讓你污穢不堪的身心變得純淨,但看來!」他眸 光一冷,「還是不敵你邪淫的慾望!」
「你……」她為之氣結,他好不容易不再是個悶葫蘆,沒想到開口說的沒有一句是人話!
周均傑坐直了身子,冷凝的看著她因怒氣而漲紅的粉?,「也許我太雞婆了,不該 拆散你和史維比這對變態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