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顧心華連忙搗住她的唇,「別看祖奶奶一把年紀了,她耳朵可尖得很,批評她,只會受罪的。」
她喘著氣兒點點頭,「那好嘛,談正事,讓我們來正視一個嚴重的問題,她真的要我當妓女,你們說該怎麼辦?」
看她們一臉手足無措,君嬉夏簡直快暈了,這對主僕實在沒腦子,事情也沒想清楚就糊里糊塗的去做了,可憐她這個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來的無辜人,這下於該怎麼脫身?
老天爺,她對當妓女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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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笑的君嬉夏不見了,或者有可能是死了,這是君昀派遣家丁們大肆搜尋,花了六七天搜山找回來君嬉夏離開當天所穿的衣物跟鞋子後,不得不接受她可能溺斃湖中的厄耗。
因為這些衣物都是在山中碧雲湖旁的樹叢裡搜到的,可是要他怎麼相信,一個不到滿月就會在澡盆裡玩水翻身的嬉夏會溺水?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老淚縱橫的與妻子哭了好幾天,另外與鬼青樞回返京城的君迎夏也哭得像個淚人兒,一向是大胃王的君靚夏吃得少了,至於君瀲夏正好到南方出遊,不曉得家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不過,傷心歸傷心,在心裡,君昀對女兒的存活還抱著一點點的希望,他覺得她還沒死,因為他派了人到湖裡撈屍,一直沒撈到,而且小喜兒也不見了。
據那天載她們主僕倆到太行山的轎夫們說,兩人是一前一後上山的,但搜尋了大片山,除了那雲霧縹緲的高山群峰,濃霧遮目讓人無法進入搜索外,他們全找遍了。
然而,嬉夏是個千金小姐,她也不可能有腳力爬上山頂的,所以惟一的可能是她在湖中消失了。
基於他在十八年前做了那個北海龍魚夫婦送子的夢,他寧願相信「魚性較重」、愛水的嬉夏是讓他們夫婦倆接去做客了,不會太久,他們就會讓她回來。
君昀真的這麼想,所以在找到女兒的屍首前,他還不打算為女兒辦喪事,對外他也僅止稱她到遠房親戚家去玩。
他寧願相信女兒還活著,也在心中祈求那對北海龍魚夫婦能幫他找回女兒,若她在他們那裡做客,也請托夢告訴他,免得他這個老父牽腸掛肚,寢食不安。
帶著虔誠的心,君昀買了一些祭拜的鮮花素果,一人到渡船口,差了船夫撐船,來到外海,面對北方焚香祭拜,將心中的請托一一在心中喃念一番,凝睇著平靜無波的大海久久,才請船夫回返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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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天,冠雲山莊的人都看到這一幅景象。
二十年來頭一回進入冠雲山莊的陌生大美人君嬉夏,亦步亦趨的跟在雷俞飛身後,拿著一條含水帕子時而擦額頭、時而拭臉,嘴巴嘀嘀咕咕的,唸唸有詞。
聽說她是當家的帶上山莊的妓女,但大家橫看豎看,都不覺得她身上有什麼煙媚味,還是現在的妓女就是這個樣?不僅沒有那股騷味,還得拿條濕答答的帕子在臉上、手上擦東擦西的?
說來,這山莊裡有一大半以上的人,一二十年都沒有下過山了,所以他們也搞不明白。
但這個女子真的是美若天仙,膚白唇紅的,一些還沒討媳婦的家丁都暗地理對她流口水,等著她「開業」。
因為今年,山莊的老夫人打算為未成家的少男少女配對成親,也好延續山莊裡的血脈,多生幾名新生兒。
但山莊一向男多女少,根本分不平,所以傳言老夫人留下她這個活口,就是要讓那些沒緣娶妻的王老五共享這個美人。
這個消息傳出後,雖然還不知道分配結果,但莊裡大部分的丫頭姿色平庸,所以大半的單身漢還是希望自己有機會跟君嬉夏在一起。
而這也是君嬉夏不畏雷俞飛那張令人望之卻步的俊顏,尾隨在他身後進進出出,叨念個沒完沒了的原因。
「我不管,是你說我是妓女的,搞得現在一堆人等著我『重操舊業』,等著我伺候他們,我是不會做妓女的,我也沒有做過,這件事兒你一定要負責到底!」一身紫綢綾羅的君嬉夏一手持著濕手巾,跟在一身藍色錦衣的雷俞飛身後。
「我說幾遍了?我是為了救你!」他頭也不回的咬牙低吼。
「那就好人做到底,放我離開山莊!」
他倏地停下腳步,而背後的她反應也很快,馬上停下步伐,他咬咬牙,忍住胸口那一簇沸騰的怒火,冷冰冰的道:「規矩就是規矩!」
不懂變通為何的怪男人!君嬉夏很生氣,但她更清楚生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如果規矩包括欺壓一名千金小姐,來當男人某方面的滿足工具,那你這個冠雲山莊又跟那些將良家婦女推入火坑的妓院有什麼差別?」
「你——」他氣得轉過頭來,沒想到在他努力的將心中那股波濤洶湧的怒意,妥善的收藏在那面無表情的神情下時,出言譏諷的她,粉臉上居然還有著淡淡的笑意?!該死的!他猛地一咬牙,轉過身,不想再面對那張總是帶著淺淺笑意的美麗面容。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發現,這幾天面對對他有所求,總是笑得眼瞇瞇的大美人,他居然漸漸習慣起來,可這樣的感覺,他不喜歡也不想要!
「當家的,請你幫幫我吧,我不想留在這裡,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屬於這裡,我爹、我娘、我姐、我妹,一定擔心死我了。」她繼續跟在他的後頭。
「那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他回頭冷冷的膠她一眼,在看到連德軒跟韋元達走過來後,居然感到鬆了一口氣,「德軒,元達,我們四處巡巡看看。」
「呃……但這事不必當家的……哎呀!」白白胖胖的韋元達哀叫一聲,他的大腿竟被一旁的連德軒捏了一把。
「是的,當家的!」長得黝黑瘦高的連德軒連忙對他使了個眼色,再看了雷俞飛一眼。
反應慢半拍的韋元達這才尷尬的頻點頭, 「是的,當家的,我們就四處巡巡看看。」
「走吧。」雷俞飛以眼角餘光瞟見君嬉夏那雙水靈眸中閃爍著饒富興味的光芒時,他覺得心情更差了,她很清楚他在落跑。
他抿緊了唇瓣,大步的往依傍著山勢而建的山莊西區走去。
身著一黑一白的連德軒跟韋元達與霄威算是同輩的,但是雷威教育雷俞飛對下屬就是要直稱名諱,所以他從五歲喊他們名字到現在,兩人聽得倒也挺順耳的,只不過,他們是頭一回看到他叫他們時,那神情微微帶著怒火……
兩人這會也不好當面討論,連忙交換一下目光跟上去。
君嬉夏當然也跟了上去,她很清楚能將她救離「水深火熱」的,不是那兩個抱著頭,愧疚的看著她的雷玉潔主僕,而是這個外冷內熱的當家的。
所以她當然得跟緊一點,免得救命之人閃了,難保她不會真的被迫當起妓女,那就真的是嗚呼哀哉了。
雷俞飛見她又跟上,很想朝她大聲咆哮,但他硬是咬牙將這股怒火壓抑下來。
多年以前,養父就告訴他,不可以當一個喜怒哀樂形於色的人,那會讓別人看透自己,也會讓自己變得怯懦。
這樣的想法如今依然存在,但君嬉夏若再這樣緊跟著,他很擔心自已將無法維持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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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雲樓內,一間古色古香的寬闊書房裡,八張雕刻精美的紅木椅上,面對面的坐了四個人,曾曼儀、雷俞飛、雷玉潔跟君嬉夏,而顧心華則站在兩個新舊主子的中間。
每人身旁的小方桌上都擺了一杯半溫的茶水,因為曾曼儀找三個年輕人過來已好一會兒了,但大家坐了半響,她卻只冷眼看著大大方方坐下來的君嬉夏,一句話也沒說。
眾人又等了好一會兒,曾曼儀才將目光移到自己的孫女身上,「祖奶奶親自找了莊裡刺繡功夫最好的阿蘭為你繡了鴛鴦枕、鴛鴦被子、霞披,還差了些家丁負責籌畫成親的相關事宜,一切都快就緒了,俞飛竟跟我說他拒絕跟你成親。」
雷玉潔驚愕的將目光射向雷俞飛,她沒想到他真的會拒絕。
「我很生氣,祖奶奶已八十多歲,算是一腳踩進棺材裡了,他卻不肯娶你,不肯給我抱曾孫的機會,難不成是想娶他帶回來的妓女?」她銳利的眼神忽地射向君嬉夏。
君嬉夏對這個凶婆婆沒好感,但很清楚她是個狠角色,說話得小心三分,她微微一笑,「棺材是裝死人不是裝老人的,你想太多了,祖奶奶。」
「你給我閉嘴,祖奶奶也是你叫的?」她火冒三丈的以龍頭枴杖用力敲了地上一記。
那難不成喊她老太婆?凶婆婆?她在心中嘀咕。
「說到君姑娘一事,俞飛有事想跟祖奶奶商量。」身後天天有個小跟班嘰嘰喳喳的跟著,他已經忍受不了了。
「你是指日後,要她去伺候那幾個沒分到妻子的家丁?」曾曼儀很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