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被他從床上挖起來的馬漢文仍睡眼惺忪,腦袋混沌迷糊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我說那個女人要回那個鬼村落,還要帶一個丈夫回去,她要我幫她找,而你不是喜歡她,人選自然就是你了。」
聞言,他全清醒了,「真的假的?」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閻飛然臭著一張俊臉反問他。
是不像,不過,要他這麼一個富家子弟,為了一個女人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
「你到底肯不肯?一句話就行了。」他毫無耐性。
「可是——」這事當然得三思。
他揮揮手,「說可是就是不願意了,沒關係,我找別人去。」他轉身就往外走。
馬漢文搔搔頭,衝到他前面攔住他,「你幹嘛這麼努力的幫她找相公?而且找就找,幹嘛氣呼呼的?」
「我氣呼呼是因為——」
馬漢文挑眉看他,等著他把話說完。
閻飛然火冒三丈的咬咬牙,大步的越過他就走出去,而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裡,其他三名友人也一一被他騷擾,但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為何要幫孫瓊頤找相公?
尤其蘇之農,他一臉驚嚇的反問他,「你瘋了?你是要我被我娘子踢出家門嗎?居然跑來問我這種問題?」
沒錯,他承認,他是氣瘋了,失去理智了,但這也是那臭村姑逼出來的。
他憋著一肚子怒火回到家裡,春桃、夏荷、秋楓、冬梅四人卻將他團團圍住,焦急的說孫瓊頤不見丁。
「她不見了?」
「是啊,房間裡沒人,一早就沒看到人——」幾個丫鬟急忙點頭。
他蹙眉,難道她回龍頭渚了?怎麼可能,她的丈夫還沒找到不是?
他走到她房間,發現她的衣物都不見了,「原來還真走了。」
「不可能的,她還說要做長饅頭呢,可那麵粉團還放在廚櫃裡發酵,也沒跟我們道別,她不可能走的!」春桃直覺的辯駁,其他三人也點頭附和。
他挑起一道濃眉,「那你們是在暗示什麼?」
幾個人互看一眼,卻不敢說話,她們覺得一定是老夫人將她趕出去的,因為少爺就要成親了,為了怕他的目光又被頤兒佔住,將她趕出去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你們飯可以多吃,話最好少講,去做事吧。」他也猜到她們的想法為何。
「可是頤兒她——」
「她昨晚就跟我說她要回家,所以她一定是收拾包袱後離開了。」
四人相視一眼,垂頭喪氣的搖搖頭,那完了,她們本還想做最後一搏,看有沒有機會阻止柳心韻踏進閻家大門呢。
而今,主角兒走了,她們也沒望了。
稍後,閻飛然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裡有一種難言的空虛感。
她真的很莫名其妙,居然這麼就走了?!
啐!看來她要他安排婚事只是要氣他的,自己也真是的,白白火了一個上午。
一會兒,孫碧珊從外面回來,她笑咪咪的看著兒子道:「黃道吉日都挑好了,就這個月的十五,只有十天,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準備一切呢——」
「來不及何必挑那一天?」他沒好氣的打斷母親的話。
她瞪了兒子一眼,「算命的說那天對你們最好嘛!不過——」
她皺眉,「我還是再去跟柳姑娘商量一下好了,看看這個日子,她喜不喜歡……」
「娘,迎親是我們這兒的事,我們說了就算,她愛嫁不嫁隨便她。」
「你這孩子……」
一臉怒火的孫碧珊看著兒子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她搖搖頭,這孩子真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嗎?一旦他成了柳家的女婿,身份可是大大不同了,她這麼處心積慮還不都是為了他啊!
*
「啪!啪!啪!啪……」
春曉山莊的映月閣內,響起一聲又一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的皮鞭甩動聲。
面如土灰的小金跟小銀守在緊閉的門前,聽著門內一下又一下的抽鞭聲,兩人是緊抱著彼此,渾身發抖。
「怎麼辦?會出人命的。」小金好害怕。
「是啊,小姐瘋了,我們是不是該……」小銀憂懼的看著她。
「不行,不能跟老爺、夫人說的,不然,小姐說會讓我們死得很難看。」
「那……那就……」
兩人同時摀住耳朵,不忍再聽抽鞭聲。
但即便不聽,她們的腦海也浮現柳心韻這幾天像個瘋子似的對孫瓊頤狂鞭的殘忍畫面。
孫瓊頤被打得渾身是傷,她那被布條緊緊塞住的嘴角也流下刺目的鮮紅,可是小姐仍不罷手。
小姐恨孫瓊頤,她恨她奪走了閻飛然的所有注意力,她恨她的存在讓閻飛然忽略了她,房裡不時傳出小姐大罵她不要臉、賤貨、淫婦的尖嚷聲……
再過幾天,小姐就要出閣了,她們都知道她會在這一、兩天內將孫瓊頤扔進魚池裡,讓那些魚兒爭食。
因為小姐故意交代小廝這幾天都不准餵魚兒吃飼料,她是想要毀屍滅跡……
一想到這一點,兩名丫鬟不由得頭皮發麻、背脊發寒。
害怕的對視一眼,吞嚥了一口口水,用力的點點頭,她們決定了,將在入夜後去找春桃那幾個丫鬟……
*
深沉的夜,一個黑色人影無聲無息的進入閻府,他很快的在閻府裡探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他要找的人。
他沉吟了會,挑了一個豪華的房間進入,就著透進的月光瞧見躺在床上沉睡的孫碧珊,他頓時神情一震,怔怔的看著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她,眼眶微微泛紅。
他走近她,在床沿坐下,伸出顫抖的手想碰她,外面突地傳來吵架聲——
「嘿,你們真敢,半夜摸黑上這兒來。」
「就是,再過不了幾天,你們跟你家小姐就來這兒稱王,我們也只能隨你們欺侮了,你們還想怎樣?就這麼急,等不了幾天?」
「噓!」
睡夢中的孫碧珊好像也聽到外面的嘈雜聲,她的柳眉一皺,似要甦醒。
黑衣人連忙轉身,往窗口一縱,出了房間,躲在廊柱後。
「小聲點,我們是好心來——」
「管你們好不好心,馬上給我們滾出閻府——」
原來是幾名丫鬟在後院壓低聲音的爭執著,但因為夜深人靜,所以幾個人的聲音還是很清楚。
然後,他看到閻飛然進入他的視線中,走到幾個丫鬢面前,對著一名穿著金紅相間布衣的小姑娘開口。
「小金,你跟小銀大半夜的跑來這兒做啥?」
「這……我們……」
小金跟小銀面面相覷,她們受不了良心苛責的想來和春桃四人商量對策,沒想到冬梅一見她倆就大聲嚷嚷,現在還把閻少爺引來了,這話到底該不該說?這一急,又害怕,兩人忍不住的就哭起來了。
「怎麼了?」孫碧珊也出了房門查看,只是一看到小金、小銀,她的臉色刷地一白。
小金、小銀一見到她也嚇得腳發軟。
「到底怎麼回事?」春桃口氣仍是凶巴巴的。
面色慘白的兩人沒答話,身子開始顫抖,這看在閻飛然的眼裡覺得不尋常。
「娘,你有事瞞我?」
「我、我怎麼會有什麼事瞞你,你們來這兒幹什麼,沒事就快回去。」孫碧珊膽戰心驚的斥喝著兩人。
「好好……是是……」兩人猛嚥口水,互相扶持著要往外走,但才走一步,小金的腳一軟,兩人頓時跌成一團。
而兩人這一跌,閻飛然注意到小金袖口露出的手臂上竟有幾條觸目驚心的傷痕,他皺眉,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袖子,發現她的手臂傷痕纍纍,「你這是——」
春桃等人看了也是目瞪口呆。
小金、小銀兩人對看一眼,牙一咬,下跪哭訴,「請閻少爺保護我們,不然我們一定會死的……」
兩人邊哭邊將孫碧珊跟菊丫頭將不省人事的孫瓊頤送到映月閣當活聘禮,被小姐天天鞭打一事一一道來。
「嗚嗚,我們實在不忍心,孫姑娘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體無完膚了,我想她就快要死了——」
驀地,「啪」地一聲,黑暗處傳來物體落地的聲音。閻飛然猝然轉身,竟看到孫介元鐵青著臉步出黑暗處。
孫碧珊因兩個小丫鬟所說的事而頭皮一陣發麻,此時再看到他,原本驚惶無措的表情更是刷地血色全無。
孫介元一個箭步上前,手一扣就掐住閻飛然的脖子,痛心疾首的道:「你最好快去把頤兒救出來,要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難道他的心就不痛嗎?閻飛然冷冷的掙脫他的手,身形一凌,施展輕功來到馬廄,騎上一匹黑色駿馬,疾奔而去。
一臉痛心的孫介元將方纔掉到地上的包袱拾起,扔到面色如白紙的孫碧珊面前,「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珊兒,你的善良到哪裡去了?」
他沉痛的轉身,隨即縱身到了馬廄,亦乘坐了一匹棕色馬兒尾隨閻飛然而去。
孫碧珊蒼白著臉兒,哽咽一聲,垮著雙肩跪坐在地,她伸出顫抖的手打開那只包袱,卻見到裡面全是那多加了一味「愛」的長饅頭後,她再也忍不住的緊抱著那包袱痛哭失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