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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嚴沁

  「你是在編故事,你認識林青霞?」

  「下次有機會你問她。」他笑起來。

  兩個人定定地凝視一陣。

  「我們這——是不是真的?」他不能置信。

  「休息,好嗎?」她的頭枕在他臂上。「明天一早我們都要工作。」

  「答應我.永遠等我。」他慎重的。

  早晨醒來,令剛已失去蹤跡,浴室有他換下的衣服。燈台上有張紙條。

  「我早班。等我。愛我。」

  沒有稱呼,沒有簽名,字寫得很孩子氣,像個小學生。可若心甜地笑一笑把紙條放進手袋,匆匆梳洗而去。

  這就是他們以後的相見方式?

  *_*_*

  那天回到辦公室,愛咪手握若可若勿勿留下的「線索」紙條,壓低聲音說「是不是四十八小時見不到出現就報警?」

  怎麼大家的言語行動都愈來愈戲劇化呢?

  心情大好,做起事來得心應手,可若策畫的一個廣告被客戶大大讚好。人逢喜事,可若開心地大叫。

  「愛咪,中午吃魚生。」

  「我寧願加人工。」愛咪笑得曖昧,順手遞上一封信。「私人的。」

  幼稚不成熟的字體,可若一把抓在手心。

  「小心開心過分,被百萬女影迷在街上追斬。」愛咪說。

  「等我五分鐘。」可若返轉身,下意識關上遮不住一切的玻璃門,立刻拆開信封。

  「從來怕演感情戲,昨天把對手當成你,一次OK。為甚麼她不是真的你。看見電視裡你替我拍的廣告,你彷彿在我身邊。」

  但是沒有稱呼沒有簽名,信也無頭無尾,是匆忙中寫的吧?

  走在路上,可若輕盈快樂得像跳舞。

  「如果把這信公開,你猜會有甚麼後果?」愛咪又笑又搖頭。

  「血流成河!」可若居然在大街上旋轉一個圈。

  「喂喂喂,三十出頭啦。」

  「沒試過,真不知道竟然能好成這樣。」

  「甚麼?」愛咪瞪眼。

  「戀愛滋味。」

  「下個廣告恐怕得加成噸蜜糖。」

  「快馬加鞭,愛咪,不要浪費青春。」

  「曬命,全世界只有一個方令剛。」

  「噓。」可若嚇一大跳,立刻恢復正常。「別把名字講出來。」

  「敏感成這樣?有人監視你?」愛咪搖頭。

  走進日本餐廳,好不容易等到座位,對面桌子生著的竟是梁美儀。「嗨。」她拋來一值不冷不熱,不笑不怒的眼光,繼續吃她的食物。

  可若和愛咪都有了警惕。無意巧合?刻意安排?

  不不,食魚生是可若的臨時動議,不可能預謀。

  可若勉強跟她招呼。但是面對面的對著愛咪,兩個人都沒有聊天的心情。

  和梁美儀一起的是個中年男人,普通模樣,引不起任何人注意。他們先來當然也先走,站起來時,梁美儀故意繞到她們這台。

  「慢慢用,嗯。」她用手輕拍桌子,轉身這才揚長而去。

  「這女人——她以為她是誰?」愛咪氣不過。

  「理她是甚麼人,和我們沒關係。」

  「那模樣好像方令剛是她的。」愛咪罵。

  令剛是她的?可若心中一動,把視線投回梁美儀背面,她正好轉頭,拋來一個似不屑又不懷好意的冷笑。

  但是——不可能的。她是阿嫂,是兒時玩伴,令剛說得清清楚楚。可若對令剛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回到辦公室,梁美儀的模樣揮之不去,那個示威的冷笑一直威脅著她。

  「你說,我怎麼可以找著他?」可若竟然也孩子氣上來。

  「登報、上電視、上電台都行。」愛咪說:「你想我幫你做哪一樣?」

  「工作。」可若狠狠地打自己的頭。冷靜一點,疑心生暗鬼,她有信心。

  信心在黑夜來臨時最軟弱。

  可若在她的陌生新公寓裡坐立不安,甚麼人才能幫到她呢?甚麼人呢?

  她想到有次在美國讀書時發高燒,獨自躺在宿舍裡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在最無助時她打電話給立奧,是他來到把她送到校醫室,是他幫了她。立奧。

  立奧的手提電話是個女人接的,唐碧江?

  當然。

  可若硬著頭皮說:「對不起,我是林可若,立奧在嗎?」

  「請等一等。」成熟有教養的聲音。

  「可若?你有甚麼事?」立奧立刻接聽。

  「我——」一個字才出口,一向堅強獨立的她居然哭了起來。莫名其妙的。

  「可若,可若,你怎麼了?」聽得出真心關懷。「你在哪裡?我立刻來。」

  「不不不,」可若努力收拾淚水,但力不從心。她不想令唐碧江誤會,怎麼會對著立奧哭呢?又不是在美國唸書時,她只想找立奧幫忙。「你不必來,我沒事,我——」

  「把你新地址告訴我,立刻來。」立奧肯定地說。有難以推拒的力量。可若只好說出地址。

  半小時,立奧趕到。這對相交十年又分手的人又面對面了。

  「甚麼事,你從來不流淚的,」立奧抓住她的手。「只有那次在美國生病。」

  他也記得那次,她頗惑動。她早知道他絕對不是壞人,她對他仍有信心。

  「我怕她誤會。」她說。

  「不會,她是極成熟的人,」他搖搖頭:「我要怎樣才能幫到你。」

  可若凝望著立奧,無論如何她知道,他是可以信靠的,雖然他們已分手。

  「我想找方令剛。」她說。

  立奧臉上一抹難懂的神色。「別再替他找麻煩,可若,」立奧慢慢說:「你找他有重要事?」

  「不——」她垂下頭。「我想見他。」

  「最近圈子裡都在傳他的風風雨雨,妳不想他再受傷吧?」他說。

  「甚麼?」她完全聽不懂。

  「受傷,被打的。」他歎一口氣。

  「不——不可能,」她大吃一驚。「拍戲受傷,我看到額頭的疤痕——立奧,你聽到甚麼事,請告訴我。」

  「只是這麼多,」立奧愛莫能助的攤開雙手。「拍戲時瞭一個龍虎武師說的,我只在一邊無意中聽到幾句。」

  「他們說甚麼?」她瞪圓了不能相信的眼睛。

  「說他為一個女人。」他搖搖頭。「圈子裡謠言極多,不可盡信。但這個時候,我覺得你該避開一陣。」

  可若傻了。

  為一個女人令剛被打?對外宣稱拍戲受傷?

  她想起他神秘的住醫院,守在醫院門外的大漢,還有他不自由的行動。

  「甚麼人會這麼做?」她聲音都變了。

  立奧搖搖頭再搖搖頭。「這些事知道愈少愈好,何況只是謠言,」立奧望著她。「我只擔心你,你天真。」

  她又想起梁美儀的警告,難道是真的?

  「我並不知道你和方令剛之間的事,我只擔心你,」他對她還是深深地關懷。「不要對他認真,他跟你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可以,別再接近他。」

  但——可以嗎?她可以告訴他,她和令剛已不能自拔嗎?

  「昨夜——我還見他。」她吸一口氣。

  「可若。」他眼中隱有憂色。「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你,時間這麼切合。上天也真會作弄人。」

  「那些人是誰?為甚麼要對付令剛?」她努力使自己冷靜。

  「只是聽來的,令剛原屬他們一員,他們捧紅他,要他當搖錢樹,」他很小心地說:「至於還有沒有其它原因,我不知道。」

  她眨眨眼睛,也許天真.但她想這並不嚴重。搖錢樹,把錢都給他們就是。

  「可若,千萬小心,別惹他們,」立奧捉住她雙手。「他們甚麼事都做得出。」

  可若點頭。這點她自然明白。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黑道與影圈事件無人不怕。

  「我會小心。」她的心因立奧的話而沉重起來。「我怎麼會惹他們呢。」

  「方令剛是個偶像,只宜遠觀。」他搖搖頭。「做個觀眾,可若,只做個觀眾。」

  可若雖然點頭,心知這已經遲了。或許不是遲早問題,是命中注定。

  「謝謝你肯來,立奧,」她由衷的。「我只想到你,沒經考慮就打電話,你別怪我。」

  「你當然應該找我,」他摸摸她的頭髮,像往常的許多日子一般。「我們永遠是好朋友,我不幫你誰幫你?」

  她點點頭,鼻尖有點酸,突然間發覺友誼又回到她和立奧之間,感覺變得極美好。

  「我回去。好好照顧自己,別胡思亂想。」他吻吻她面頰。「有事找我。」

  屋子裡又剩下她一個人。

  這回她沒有孤單的感覺,她又有了立奧的友誼。

  *_*_*

  讓工作和忙碌注滿了生命。

  不愛應酬的可若也肯跟客戶吃晚餐,飲杯酒甚麼的了。她必須這麼做,把時間填滿,日子就容易打發。

  周子奕沒有出現,連電話都沒有,那表示令剛沒有空,沒有機會。

  自從她知道她可能會替令剛「惹」麻煩之後,她就不敢輕視梁美儀的警告。那個女人可能是好意,不能因為她的外型神態就否定她。

  可若因此生活極小心,她不想有事。

  報上每天多多少少有令剛的消息,有的多是宣傳稿,電影公司發出的,沒有訪問稿。連記者也接近不了他。可若能忍耐,能等,如果這一切能為他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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