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他別來找找。」可若努力令自己平靜。「你先問清楚,讓他告訴你一切。」
「我做事不要別人教,最好你先打聽,我梁美儀是甚麼人。」這女人似被觸怒。「問問方令剛,他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我不理你們之間的事,也不知道那麼多,令剛和我只是友誼和感情,單純的事。」可若接受不了梁美儀的態度,她吃軟不吃硬。「我想你根本不明白,最好讓令剛先告訴你一切,然後你才快定該怎麼做。」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梁美儀眼中冒出青光。「我的耐性有限,脾氣來了,不擔保我會做出甚麼事。」
「謝謝你的警告。」可若不再理會她,下車轉身就走。這女人太莫名其妙。
背後傳來一陣類似瘋狂的冷笑,汽車從她身邊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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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剛沒有電話來,沒有消息,沒有音訊,報章上卻有他的報道和照片。他又開始拍戲,額頭上的疤痕化妝也掩不住,要導演用鏡頭遷就。
又說他過一陣子會去磨皮,除去疤痕。
報上的照片仍是方令剛一貫的模樣,冷傲、不在乎、有點吊兒郎當、英俊依舊。他沒有笑容,眼中卻隱有笑意。
可若把照片剪下來,放在台上。她有個感覺,令剛眼中的笑意是為她。
這種感覺很強烈。
她並沒有因令剛沒電話沒音訊而擔心,他們的心都已安定在對方的愛情裡,她很有信心。見不見到他已不那麼重要。
她把自己投入工作裡。同時,她找到一個很好的公寓,在愛咪的幫助下,用一個週末把家搬好。
「要不要通知方令剛。」愛咪關心。
「他會找到我。」可若極有信心。
報章上也有立奧和唐碧江的花邊新聞,暗示他們同居。可若沒有甚麼反應,她告訴愛咪「應該如此。」感情的事,她彷彿看得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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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可若沒離開公司。她想起以前替令剛拍的那些錄像帶,拖了這麼久還沒剪輯好,該是動手的時候了。
走進剪輯室,她就渾忘週遭一切。
鏡頭下的令剛永遠那麼生動,神采飛揚,光芒四射,魅力無窮。
那個時候她是她,他是他,目的只為拍影帶,替他的新歌試拍的。想不到轉轉折折中間經歷了那麼多,如今的他和她居然是心連心的一對,立奧又已投入別人懷抱。世事真是難測。
她做得很專心,很投入,對著那些膠片不等於對著令剛嗎?她十分愉快。
工作告一段落,她開燈離開。再做一晚這輯影帶就可以完成,她要給令剛一個驚喜。
收好綵帶回到辦公室。一個穿牛仔褲,T恤,臉上有條深深疤痕的年輕男人沉默地坐在那裡。
「你是誰?」她心中有了警惕。
那年輕男人很冷,長得有點怪,臉上彷彿隱有殺氣。殺氣?或是那刀疤?
「林可若?」他牽扯嘴角,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可若立刻想到電影裡的殺手。「你怎麼進來的?」她努力鎮定自己。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可能發生任何事倩。她要鎮定,一定要。
「大門根本沒關。」年輕人冷曬。「我是來接你的。」
「接我?誰讓你來?」她懷疑。
「阿剛。」
他的話很短,很倔,很有力。
「令剛。」可若搖搖頭。「他自己為甚麼不來?你是甚麼人?我為甚麼要信你?」
「我是周子奕。」他皺眉,有點不耐煩。「你一定要信我.否則你見不到他。」
可若望著這男人,心中七上八下。她想見令剛,但這種形式她不能接受,她不想戲劇跟人生混淆了。
「他在哪裡?」她問。
「仍在拍戲,就拍完。」周子奕冷淡的。「我已等了你兩小時。」
「他可以給我一個電話。」
「若他能給你一個電話,他就可以自由來見你。」他冷笑。
「他——不自由。」她吃驚。
「你去還是不去?」他再問。
可若真是矛盾。她怎會不想見令剛呢?但眼前這年輕人給人不舒服的感覺,就像電影裡的壞人、爛仔,她能相信他嗎?
「若我想傷害你?還會等到現在嗎?」周子奕像在生氣。「你們大門都不關。」
是。是。他要傷害她易如反掌,她總是粗心大意得忘了關大門。
「等我五分鐘。」
她收拾桌上雜物,還細心地在桌上留張字條給愛咪「我隨周子奕去見方令剛。」若有甚麼事這該是線索吧。
走出公司她不禁笑了,她是不是也開始走進電影裡,這麼戲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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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奕把她送到一處高尚住宅區。
「六樓A,這是門匙,你自己上去。」他把車停在一大廈外。
「那怎麼行?」她嚇了一跳。
「這是令剛的家,現在沒人。」周子奕笑起來。他笑容倒是溫暖的。「等他回來,樓下就有人監視,他不能再出門。」
可若沒有時間再猶豫,因為周子奕的手提電話響起三聲。他說:「令剛就快到家,你快上去,這是他的暗號。」
可若握著門匙急步上樓。
那是令剛的家,一進門她就可以肯定。簡單、清爽、明朗、沒有豪華的一切,只有一套大大的卡拉OK,他練歌的。
關上房門,她仍心神不定。會不會有人陪令剛上來?
她也心細,不敢開燈,立刻躲進令剛的臥室。她緊張地坐在一張沙發上等待著,期待著,心中忐忑。
怎麼愈來愈像電影情節了?
大約等了十分鐘,她聽見大門在響,然後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她站起來,背靠著牆壁站著,心臟緊張得幾乎停止跳動。
腳步聲是緩慢的,終於來到臥室門外。
門柄慢慢在轉,推開一條縫,藉著窗外的燈光,她看見是令剛的影子。
「令剛——」懸著的心落下來,她撲向他。
緊緊的擁抱,糾纏著太多思念的熱吻,無法抑制暴發的烈火,他們在互相之中找到自己。
燈一直沒開,窗簾一直沒拉上,藉著外面各種不同依稀的燈光,愈是渴望愈是看不清對方。
他用手不停地撫著她的臉,口中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用他全身的精神傾注於感覺她的存在。然後緊緊地擁著。
「我覺得,我進入了你的戲劇。」她說。
「不論怎樣,能見到你,能擁著你就好。」
「甚麼原因令你不能見我?」
「忙——他們限我時間趕這部戲。」他說。吞進肚裡的比講出來的更多。
「今夜是我唯一的休息。」
「那你就該休息。」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瘦削的身體。「你瘦了好多。」
「我只想見你。可若,你要原諒我的不定時,我——身不由己。」
突然地想起了梁美儀的警告,只想了一想,沒有說出來。她不想破壞這麼好的氣氛。
「你可以給我電話。」
「沒有電話,他們不給。家裡電話也切斷。」他苦笑。「我要限時完成工作。」
「電影界是這個樣子的嗎?」
「也許我特別些,因為我紅,能賣埠——」他搖搖頭。「不說這些。你掛住我嗎?」
「我極有信心,你在我心中。」
「可若——」他不知想說甚麼。「會有一天我們能長長久久地相處,永遠在一起。」
她在他懷裡點頭。為甚麼不?他們相愛。
星光灑在他們之間,突然間能清晰地互相看見。
他眸中動人之極的光輝裡,她看到了一種令她極感動,感動得心碎,想流淚的光芒,那是甚麼?
人們不再相信了的永恆?
永恆?她竟在這一剎那,在他眼中看到。
「你的疤甚麼時候去磨皮?」她愛惜地輕撫他在額頭上的疤痕。
「我不介意,他們說要磨平。也許要等新肉長好些時才行,現在它還太嫩。」
「這麼日以繼夜的工作,你太辛苦。」
「那是肉體的辛苦。每想起有你,甚麼辛苦都忘了,他們答應我——」他停口不說。
「誰答應了你甚麼?」她關心地問。
「不提工作。」他立刻轉題目。「阿奕——周子奕說你搬了家。」
「是。沒辦法通知你,但你總找得到我,公司總在那裡。」
「告訴我,你總會在那兒。」
「我總會在那兒。」她想也不想。愛他,要給他信心。
「周子奕是我唯一可信的人,」他說:「以後,我們靠他聯絡。」
「你豈不等於失去自由?」她說。
「做這一行原是失去自由,像困在籠子裡讓人參觀的動物。」
「不要貶低自己,你已非常成功,很少人能及得上你的成就。」
「成就。」他輕輕地笑,一下子就轉開話題。
「回來之前我又累又緊張,拍了三十幾小時的戲,又不知道阿奕接不接到你,進門時心都快跳出來。」
「他們為甚麼要有人在樓下看守你。」
「誰說的?」他呆楞一下。「你沒聽說過以前林青霞在台北拍戲時,三組人拿著武士刀搶她的期,那才叫精彩。」
「香港也變了當年的台北?」
「林青霞還告訴我,以前有個黑道人物叫刀疤小蝴蝶甚麼的很保護她,幫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