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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嚴沁

  「何只忍耐,我會低聲下氣。」她笑,有一絲頗為狡猾的意味。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他連連點頭。「你是不是現在就去?」

  她皺皺眉,然後又點頭。

  「如果不明白的人,真會懷疑你們同性戀。」她說。

  他呆怔一下。他不明白,以玫總愛講一些粗俗的、難聽的話,她似乎常常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女孩子。

  以玫看他一眼,又拋下一句話就自行走了。

  「我成不成功,我都會回來的,你等我。」她說。

  他會等,當然會等。不只是她,他最渴望的還是莫恕的回心轉意,他不是忘本的人。

  然而,何以玫真是那麼誠心的去求莫恕回來嗎?

  她坐計程車到紅磡那個新村,依照子莊的地址,找到了那棟大廈。

  那只是中下層的樓宇,有著共通的特點,就是面積小小,每一戶也不過四百尺,然而樓下的管理處卻頗為堂皇,這是個重視外表的世界。

  問過管理員,她在冷巷處找到那個通天改建的小房子。

  房門是虛掩著的,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敲響了門。

  「進來!」低沉的聲音,很有男人味道。

  是莫恕嗎?她開了門。

  一個男人半躺在尼龍床上,穿了一件白色底衫,一條好舊的牛仔褲,頭髮又濃又厚,配著兩條濃眉,眼光很冷、很黑,像一把劍。

  他一看見是她,濃眉立刻鬱結起來。

  「莫恕?」她不能肯定的問。上一次見他--似乎不大相同,她以為他該更老些,眼前這個人大約四十歲左右吧?「我是何以玫。」

  「出去!」他低吼。

  他根本不給她面子,不給她機會。

  以玫揚一揚頭,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你嚇不倒我的,莫恕。」她冷笑:「我既然是來了,必然有來的理由,我不會就這麼出去。」

  「我不認識你,我不理你的理由。」他憤怒的。

  「不要以為是陳子莊叫我來的,他還指不動本小姐。」她有些潑辣的,是吧?「我來是為了我自己。」

  他皺皺眉,還是躺在那兒不動。

  看真了,他該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至少有成熟的男人味,不清秀,臉上有著風霜、滄桑,然而他才四十歲。他這樣的男人實在不適合做看更的,當管理員,他該運用凝聚在他雙眸中的智慧,他該是人人仰望、崇拜的名人,他該更有作為。

  「我知道你可能是目前香港最好的音樂家,因為你的徒弟已經出人頭地。」她停一停,說:「跟我回去。」

  他冷冷地笑起來,很有嘲弄的味道。

  「你這自以為是的女人。」他說,不屑的。

  「我是否自以為是,那是我自己的事,」她臉色微紅。「我告訴你,陳子莊今天已經不肯再教我了。」

  「與我何關?」他不看她。

  「關係太大,我可能就此失去名成利就的機會。」她說。某些時候,她也流露出幼稚。

  「名成利就,哈,憑你?」他分明故意刺激她:「天底下盡多不自量的女人。」

  她果然被激怒了,女人最不能忍受就是被人看小,被人輕視。

  「你要不要和我賭?我一定成功!」她咬著牙。

  「不,打賭?無聊!」他嗤之以鼻。

  「你--你為什麼對我有成見?我又沒有得罪過你。」她是絕對苦纏到底了。

  「我不認識你。」他冷冷地。

  「我認識你,我知道你叫莫恕,我是你徒弟陳子莊的學生,你也是因我而離開家,你推不掉。」她說。

  「因為你?往自己臉上貼金。」他的話絕不留餘地。

  「無論你怎麼說、怎麼罵,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她忍受了一切。

  「跟你回去?」他故作輕佻的笑了。

  「你知道嗎?你這麼一走,可能就毀了陳子莊。」她一本正經的。「他已無心工作。」

  他皺皺眉,真是這樣?

  「他是三十歲的成年人,他會負責自己。」他生硬的。

  「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你該瞭解他的個性。」她以為打動了他。「感情上,他脆弱又善良。」

  「哈!脆弱善良?」他怪笑起來。「那就是說他是個傻瓜,是白癡。」

  「回去照顧他吧!他十分需要你。」她柔聲說。

  「少跟我來這一套,小姐,我莫恕油鹽不進。」他說。

  「你--受了一個女人刺激,也不能恨盡天下所有女人、女孩子,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壞。」她忍不住了。

  「那是我的事,」他的眼中湧起暗紅,突然從尼龍床上坐起。「我愛、我恨全是我的事,你是什麼東西,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我討厭看到你。」

  「你終於說實話,你討厭看到我。」她心中激動得厲害,莫恕實在太傷人了,「我--像那個女的?」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他憤怒的扔過來一個搪瓷杯子,碰到牆上,跌在地上,叮叮噹噹的響起來。「我看見你就討厭,你走,你滾,你永遠別再出現--」

  「莫恕,你侮辱人已經夠了。」她說。眼中已有淚珠,她也只不過是個女孩子。「你的脾氣也該發完了,就算我像,我也不是那個傷你的女孩子,你不應該恨我,更不應該折磨自己。」

  「走,你走--」他激動的喘息。

  「我一定會走,但--你答應我回去,」她不放鬆。她是沒有理由的,一定要子莊教才能名成利就,香港目前那許多紅歌星是怎麼來的?「至少--你考慮。」

  「我若回去,子莊肯教你?」他略微平靜一點,那眼光仍然滿是諷刺。

  「那不是問題,你回去才重要。」她搖頭。

  「你真那麼渴望名成利就?」他把視線移到她臉上。

  「誰不渴望呢?」她笑了。「一個在泥巴裡打滾、長大的女孩子,她自然嚮往爬得更高,能享受高處的榮華富貴。」

  「局處--未必是榮華富貴。」他冷笑。

  「即使不是,我爬過了,我也不怨,不後悔。」她激動的。「我還年輕,我為什麼不能試試?」

  他望著她半晌,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你去試吧,我要休息。」他拒人於千里之外。

  「莫恕--」她叫。

  「告訴子莊我很好,你多求他幾次,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再教你,他心軟,」他又倒在床上。「走吧!」

  「他能回心轉意,你呢?能嗎?」她問。

  他心中一震,他還是不明白,憑她這麼聰明,那種外型,就算不是子莊教,她一樣可以成名,她為什麼要低聲下氣的一再求他?有另外的原因嗎?

  「我一個看更的,你不要浪費時間了。」他轉身面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正待轉身離開,心中一根細小的神經扯動了。正如陳子莊所說,這是個惡劣的環境,房間小得可憐,連一扇窗都沒有,他怎能住在那裡面呢?他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她,她放肆的侵害到他的往事、他的傷心事,原是她不該的,她有什麼權利這麼做呢?莫恕完全與她無關,她--  她開始自責。

  「莫--恕,」她自己也不相信會說這樣的話。「我誠心的請求你回去,子莊在精神上是依賴你的,至於我--你討厭我,我以後不再去上課就是。」

  他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是她說的話嗎?她原是個放肆的、自以為是、狂傲的女人!

  「我可以另找老師,我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我知道你們親如父子、兄弟、師生,你們這麼多年相依為命,我--不應該破壞。」她再說。

  他緩緩的又翻轉身,緊緊的注視她。

  他要知道她不是在演戲,因為他不信任所有的女人。

  「不想借子莊名成利就了?」他冷笑。

  「我可以走另外的路,找另外的老師!可能--成就不會很好,但--我可以這麼做的。」她點點頭。

  他看見她眼中閃過的一抹真誠,是真誠吧?

  「你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心意?」他問。

  「我--不知道,我不是很善良的人,我的同情心不大,而且我一向自私,做事不擇手段。」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我要求你回去是真的很誠心的。」

  他想一想,又自嘲的笑起來。

  「我總是上女人的當。」他說。

  「你肯回去了?」她驚喜的。

  「我沒有這麼說。」他沉下臉。「這工作也不能說不做就不做,我是個男人,要有責任心的。」  「你會辭職,是不是?」她幾乎跳起來。

  他不響,好半天都不吭聲。

  「莫恕,對於我做過的事,和說過的話,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是個壞女人。」她說。

  「壞女人?你是嗎?」他看著她,語氣平和多了。

  他已--回心轉意了嗎?

  莫恕沒有回來,也沒有消息,子莊簡直坐立不安,茶飯無心,他甚至沒辦法教學生。

  他又再去過莫恕工作的大廈,但莫恕的門緊閉,根本不見他,這一次--莫恕是決心離開他了,是吧?然而那天以玫來過之後說,莫恕可能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卻不見他,可能嗎?是以玫騙他,以玫或者根本沒見過莫恕,以玫只想求子莊再教她,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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