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不必向你解釋。」他坐下來。
「當然,不過——我沒有惡意。」雅竹說:「那天我去——事前並不知道會碰到你。」他漠然的坐著,連反應也沒有了。
「既然去了,又何必要走?」她再說。
「如果你來只為說這件事,對不起,你走吧!」他說。雅竹絕不在意,反而笑了起來。
「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她說。停一下,又說:「後來我和以玫談了一陣。」
「什麼?」他瞪大了眼睛。「我們談了一陣,」她再說:「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和她外表並不像。」他又沉默了。「她很痛苦。」雅竹說:「你實在太殘忍。」
「我的事,不要你理。」他脹紅了瞼。
「驕傲。」她微微一笑。「這是事實,與驕傲無關,你和我之間有什麼關係?」他冷笑起來。雅竹微微皺眉,卻是不動氣,她似乎是打定主意、下定決心而來的。
「你怎麼了?臉色很差。」她放柔了聲音。
「你到底想怎樣?」他發怒了。「為什麼來煩我?你該關心的只是你老公。」
「我只是來看看一個老朋友。」她的修養好極了。「你病了,是不是?我看得出來。」
「你最好現在立即離開,我不想見你。」「不要發脾氣,我只想幫忙。」她笑。
「幫你自己吧!」他站起來。「你走,我要休息。」雅竹搖搖頭,再搖搖頭,還是在微笑。
「你其實好傻,總是折磨自己,一次又一次。」她說:「你怎麼會不為自己打算?」
「似乎很瞭解我似的。」他說。
「經過一次教訓,怎能不瞭解?」她苦笑,有一絲往事如煙的感覺。「如真瞭解,走吧,」他終於歎了一口氣。「你知道我決定了的事不會改變。」「如果決定是錯誤的呢?」雅竹反問。「錯——也由得它去錯。」他強硬的。
「不能這樣,莫恕。」她搖頭。「你會親手把三個人的幸福毀掉。」
「幸福?那是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他自嘲的。
「你曾經一次又一次擁有過,卻被你自己推出大門口。」雅竹說。
「不許胡說!」他皺眉。「難道你不承認?」她盯著他。「我只知道我對子莊有責任和義務。」他說。「愛情不能拱手相讓,這是天下最荒謬的事。」她說。他眼光一閃,沉默半晌。「我——沒有愛情。」他說。
「你是騙人呢?或是騙自已?」她不肯放鬆。「我只看事實。」他漠然說。「看事實?到夜總會去看?」她尖銳的。雅竹從來不是尖銳的人,為什麼今天如此特別?
「你說這些——與你有什麼好處?」他故意問。
「好處?」她輕輕一笑。「莫恕,我——希望你幸福。」
他一窒,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心也柔軟了,畢竟是雅竹,畢竟——曾有一段情。
「我已四十歲,對生命已無更多要求。」他說,這是真話吧!
「四十歲說得好像七老八十,」她叫起來:「人家四十歲還有資格選傑出青年呢!」
「那是人家,我的心境有七十歲。」他蒼涼的笑。
也許他在病中,神色格外令人心酸。他實在沒有理由如此犧牲自己。
「莫恕,你以為這麼一走子莊就有希望?」她問。
「我不理,至少——他不再懷恨。」他說。
「錯了,子莊得不到何以玫,我怕以後恨意更深。」雅竹洞悉一切。
「什麼?他們——不是很好嗎?」莫恕意外的。
「你以為子莊慇勤的接接送送就能打動何以玫的心?你以為愛情就是這麼容易?這麼簡單?」她叫。
「子莊是真誠的。」他說。
「真誠?」雅竹笑。「現在的女孩子不比十年前,為了對方真誠就肯下嫁給他,現在的女孩子要愛情,真正的、實在的愛清,她們不再委屈自己。」
莫恕心中一動,從雅竹一語雙關的話裡他似乎聽出一些東西,雅竹在——怨?是不是?
十年前的事她仍耿耿於懷?在嫁了蕭玉山之後的今天?她覺得委屈?然而蕭玉山是億萬富翁啊!
女人的心是難以捉摸的。
「子莊不會令她委屈。」他硬硬的說。
「委屈與否是她自己的感受,你無法代替她說。」雅竹非常的固執己見。
「這是——她告訴你的?」他終於問。
「她不愛子莊,拖下去只有更痛苦。」她逕自說。
「她告訴你的?」他追問。
「她怎會說這些?尤其是對我?」她搖搖頭。「可是我能看得出來,真的。」
他默然。
「她從後台奔出來又追不上你時,整個人都失去了生命一樣。」她搖搖頭:「她實在是個不錯的女孩。」
莫恕振動一下,以玫——真的是那樣?
他以退為進,成全該是一種美德,他以為子莊和以玫該從此得到幸福,似乎——天不從人願。
「她——還說了什麼?」他忍不住問。
以玫,以玫,每當想起這名字,他內心依然有難以抑制的痛楚和思念,所以,他忍不住去了夜總會,但——有用嗎?徒惹更多的痛苦。
「我幾乎把你的地址告訴了她。」雅竹笑。
「什麼?」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像鐵鉗一樣。「你到底說了沒有?你怎能這麼做?」
「我並沒有說。」她揮不開他的手:「你弄痛了我。」
他一震,立刻放開她。
「很抱歉,雅竹。」他歉然地坐下來。
「莫恕,不要為難自己,好嗎?」她柔聲說。
「不,有些事——你不能瞭解的。」他歎息。「就算我不怕子莊恨我,卻也不能看見他沉淪、毀滅前途,他無親無故的孑然一身,我——不忍。」
「你難道有親有故,有很多家人?」她說。
莫恕是好人,他總是為別人設想而忘了自己,這年頭已再難找這樣的人了!
「我比他年紀大,我受得起。」他說。
「以玫呢?」她搖頭。「我發覺你不懂女孩子的心理,又始終不為她打算一下。」
「子莊肯定能給她幸福。」他說。
「她的幸福卻肯定不在子莊身上。」她說。
莫恕沉思半晌,終於緩緩說:「你——要我怎麼辦?」
「去見她一次。」她立刻說:「是好是壞也當面說清楚,這麼不告而別不是男子漢行為
。」
「我——不想見她。」他心亂了。 見以玫——他怕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感情。
「聽說——你寫的那些歌是給她唱的。」雅竹忽然說。
「是。」他點頭。
「或者——再由她唱?」她提議。 他想起了那首「下午的旋律」,想起了那短暫的時光,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
「她已不再屬於我們公司了!」他說。
「如果你肯,這會是問題嗎?」她問。
「但是——」
「別說子莊,他已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了!」她叫。
「我卻怎能忍心把他推到十八層地獄。」他歎息。
「你以為子莊真是那麼愛以玫?或只為爭強好勝?」雅竹忽然說。 爭強好勝?可能嗎? 子莊替以玫作曲的那批新歌都完成了,詞也請人填好,灌唱片的工作已積極展開。 以玫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投入繁忙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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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除了晚上在夜總會唱之外,白天要練歌,要和樂隊合作拍子節奏,還要費盡心思來安排、處理歌曲,她是希望一鳴驚人。
忙碌是最好的忘憂辦法,忙碌中,她只好把莫恕的事暫時放開。
她甚至不再失眠,因為一天的繁忙工作之後,她已筋疲力盡,眼睛都已睜不開。
她看來似乎開朗了一些、快樂了一些。
子莊的情緒完全受她影響,對感情,他是完全的投入,似乎——以玫已主宰了他。
他為以玫忙碌得起勁,把灌唱片的事盡可能的做得完美,只要以玫開心,他就在所不惜了。
以玫又在錄音室裡練歌,隔著玻璃,子莊在聽著,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以玫並沒有把這幾首歌唱得出色,總覺得差那麼一點點。
為什麼呢?她看來不是心情很好,精神也集中嗎?她應該唱出水準的。
一曲唱完,以玫在裡面問:「怎麼樣?行了嗎?」她攤開著雙手。
子莊猶豫了一秒鐘,說:「你出來吧,我們明天再練。」
以玫除下耳機,推門出來。
「不是說明天可以正式收音了嗎?還練?」她問。
「我希望能做到十全十美,這是你第一張唱片,」他說:「我們多花點精神沒關係。」
她想一想,淡淡的笑了。
「你不滿意?」
「我——哎,總覺得還差一點點。」他有些為難。「不是挑剔,對你——我比較嚴格些。」
「好,明天再練。」她也不怎麼在意,因為她明白,無論如何,子莊是好意。
「去喝茶,好不好?」他凝視她。
「免了,我得回家休息一陣,晚上我還有工作。」她不客氣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