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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嚴沁

  「他若知道你真實的生活,傷得更凶。」他冷淡的。

  「但是--現在傷他的是你。」她說:「他最恨的是你,不是我,你--為什麼要代我受過?」

  他有點震動,她難道--已看穿了他?

  「你替我掩飾我的私生活,不是嗎?」她笑。她實在是太聰明。「莫恕,你可是有點喜

  歡我?」

  他呆怔一下,車也停了。

  「你知道我的家,如果你願意來,我是歡迎的。」她說。轉身下車。

  他下意識的伸手,沒有抓住她。

  她是歡迎他的--他心中略過一抹奇異的熱。

  莫恕起身時已近十一點,依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

  昨晚回來太晚,又整夜睡不好,莫名其妙的思緒一直纏繞著他,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發些奇怪的夢,夢裡又是以玫,又是雅竹,還有子莊--的模樣,到底她心中是怎麼想?是在打什麼主意?

  莫恕始終不相信她,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但是昨夜——她眼中的誠意又分明不假,她——唉!不明白的事也別想了,他還不夠煩嗎?

  合上鋼琴,還是回臥室再躺一下吧!下午還約了人,為新歌灌唱片的事商量,他不想自己沒精打采的。

  剛回臥室,就聽見門鈴聲。

  誰呢?這個時候?他不情願的去開門。

  「早!莫恕。」是一臉愉快笑容的以玫。

  他沒出聲,卻開了門。

  見到她——他心中是愉快的,至少可以趕走寂寞,可以——哎!可以陪陪他。

  「子莊是不是搬走了?」她一進來就說。

  「你怎麼知道?」他很意外。

  子莊搬走是今天早晨的事。

  「他打電話給我。」她嫣然一笑。

  她沒有化濃妝,沒有穿誇張、暴露的衣服,看起來反而親切、自然得多。

  「哦!」他不置可否。

  「只是哦?」她坐下來,好開心似的。「你完全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什麼?」他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他搬到一個朋友那兒,他說若要找他,可以去那裡,」她還是笑。「他還說他不怪我。」

  莫恕冷冷的笑一下。

  「他自然只是怪我。」他說。

  「你別生氣,他說——他到現在才發覺你很虛偽、很卑鄙。」她聳聳肩。

  「他可以這麼說。」他說。

  「事實上,你是個最偉大的好人!」她誇張的開玩笑。

  「我很卑鄙。」他說。

  「你這麼做不是為他好嗎?你不是一心一意怕我傷了他?阻礙了他的前途?」她有些嘲諷的。

  「你又焉知我不是為了自己?」他冷笑。

  「為自己?」她不明白。

  「你不是一直對自己的美麗、吸引力深具信心嗎?」他也用嘲弄的口吻。

  「你是說——我吸引了你?」她有絲意外。

  「你以為是不是?」他盯著她。

  忽然之間,她有些不自在,莫恕的眼光銳利,似乎能看透她的內心。

  「我不是林雅竹。」她終於說。

  「林雅竹。」他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不要用這種口氣,你騙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對她餘情未了。」她笑。

  「我這麼卑鄙的人不配做情聖。」他不屑的。

  「我在你心目中也是卑鄙小人,這麼說 我們豈不是根相像?」她說。

  「但是有一件事,我站起來,我爬得高,我成名全靠自己。」他說。

  他是暗示她只會利用人做墊腳石?

  「因為你自己有這力量、有這本領,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她倒也不在意。「我是在利用別人,如果被我利用的人心甘情願,這也是我的本事。」

  「我承認你很有本事。」他笑了。

  像她這麼坦率直言的女人倒真不多,某一方面,她實在相當可愛。

  「莫恕,你好像對子莊搬出去一點也不關心。」她問。

  「關心與否不放在臉上,而且他是那麼大的人了。」他淡淡的。「他要搬走,我總不能扯著他不放。」

  「事前他沒告訴你?」她凝望他。

  「昨夜你也聽到的,他恨我。」莫恕笑。

  「你就忍心讓他含恨而走?」她半開玩笑。

  「我還能怎樣?」他搖頭。「如果他不是白癡,總有一天他會明白。」

  「那麼——你怕不怕我再去找他?」她似笑非笑的,有挑戰的味道。

  「你會嗎?」他看透了她。

  「你實在是一隻老狐狸。」她咬著唇,恨恨的。「什麼事都在你算計之中。」

  「也不一定,你不要太高估我。」他半真半假的。「我有時掉進獵人的網還不自知。」

  「誰會相信,你這種老奸巨猾,又是鐵石心腸。」她說。似乎是越說越恨了。

  「還有更難聽的形容詞嗎?」他搖頭。「何以玫,我和你之間是講好條件的協定,你是沒得可怨的。」

  「我怨什麼?」她聳聳肩。「反正我知道一件事,無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付出怎樣的真誠,你始終不會相信我,你始終對我有偏見。」

  「哦——你這麼想?」他問。

  「你對我的成見已經根深地固,這一輩子也休想改變了,」她搖頭。「所以我該什麼都不想,就這麼互相利用下去吧!對嗎?」

  「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他說O

  「你要我離開子莊,這還不算利用?」她反問。

  「是要求,不是利用。」他搖頭。

  「總是有條件的,不是嗎?」她冷笑起來。昨夜眼中的真誠,再也不復見——昨夜她可

  曾有過真誠?或是他看錯了?「沒有子莊,你肯答應教我、捧紅我?」

  他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個替你一做就是十幾件晚禮服的男人,還找你嗎?」他突然間就轉了話題。

  「你——不必知道。」她的臉紅起來。

  臉紅表示她還知羞恥。

  「昨夜你說你歡迎我去你家,我怕——萬一碰上了不方便。」他笑。

  「那怎麼會——碰到?」她揚一揚頭,故作理直氣壯。「我的家只有我住。」

  「哦——天下有那麼大方的人?平白無故的替你做那麼多的晚禮服?還送你鑽石表。」他諷刺的笑。

  「為什麼沒有?」她咬著唇,很是難堪。「就是有些人喜歡做冤大頭。」

  他只是笑,不再說下去。

  「你——當然以為我和他有不三不四的關係啦!」她脹紅了臉說。

  「以前的事我不理會,以後——你要檢點一下,」他慢慢的說:「當初林雅竹能紅透半邊天,她從不應酬,從沒有不三不四的新聞。」

  「我——」

  「林雅竹也不是唱得最好,她紅和她潔身自愛,和生活嚴肅很有關係,」他再說。他是認真的。「 一個歌星能嫁得像她那樣,該是絕無僅有。」

  「誰能跟林雅竹比?她是純情歌後。」她悻悻的,不以為然的。

  「為什麼要看低自己?」他望著她。「你未必不如她,重要的是看你怎麼做。」

  「我該怎麼做?」她忍不住問。

  「先建立起與眾不同的形象。」他正色說:「做為我的學生,先要檢點自己的態度。」

  她的臉紅了,好半天,才慢慢地點頭。

  「事實上——夜總會的薪水不夠我做兩件禮服。」她似乎是在解釋。

  「你要紅,衣服不是最重要的,你的風格、你的歌聲、你的形象加在一起會比衣服更吸引人。」他說。

  「我明白。」她點點頭。

  「光是明白沒有用,你要做、要實行。」他認真的。

  「我——知道。」她再點頭。

  「那麼,從此之後不要走到前台應酬客人,」他說:「就算是我,你也不可以來坐,因為別人並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好。」她似乎已沒有自己意見。

  「不必擔心錢不夠用,」他忽然笑了,語氣也變得溫柔。「我馬上替你安排另一間夜總會。」

  「你——」她意外的驚喜。

  「這很簡單,夜總會的主持人和我們唱片公司很熟,他們希望我們預備力捧的新人。」他淡淡的。

  「你們預備力捧——我?」她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睛。

  不是前一陣子還不許她唱他作的曲子嗎?

  「我答應過你成名作為交換條件。」他說。他可是故意用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吻。

  「真是這樣?」她緊緊盯著他。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他說。

  「晃恕——」她激動得似乎想哭。「莫恕,不是騙我吧?你不要騙我,你說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下午我帶你去另一間夜總會簽合約——去唱片公司練歌。」他淡淡的。

  「莫恕——」她抓住他的手。

  「你還得靠自己努力,」他說:「我給你的只是一個機會,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握。」 。「一定,我一定把握住這機會。」她緊緊仰望他。這一刻,她根本完全忘了他對她曾有過的成見、偏見。「我一定要達到我希望的目的。」

  他笑一笑,只是笑一笑,扯開她的手,轉身走開。

  「憑你的條件,你可能比林雅竹更紅。」他說。

  「比林雅竹更紅——可能嗎?」她叫起來。

  「你比她聰明。」他說。

  以玫怔了半晌,思索了半晌,忽然說:「我開始明白一件事,你肯幫我,並不完全因為子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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