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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嚴沁

  「別人不是杜非,怎麼能紅?」他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我杜非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別人學不來的。」

  「伯父、伯母都好吧?」士廉水遠是有禮的,正經的。

  「好,當然好。」杜非聳聳肩。「他們祖上積德,一生行善,所以生了我這麼一個出人頭地的兒子,你說說,他們怎麼會不好?」

  「杜非,什麼時候你才會正經一點呢?」士廉說。

  「還不正經?」杜非怪叫。「你快變成老夫子了,我不正經的時候,你會嚇昏。」

  「聽說——聽說你的女朋友數以百計。」士廉忍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

  「哪有這樣的事?我是超人哪?我日拍兩組戲,夜拍兩組戲,幾家公司為了搶人幾乎動起武士刀。數以百計的女朋友?我有那麼好的命?」杜非喊冤。「誰這麼譭謗我?」

  「心穎聽別人說的。」士廉不置可否。

  「對啊!潘心穎呢?怎麼不出來見我?」他是故作狂妄口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他內心的某種情緒,士廉看得出來。

  「心穎——出去了!」士廉猶豫一下,他是不善說謊。

  「小丫頭和男朋友約會去了吧?」杜非的腳老實不客氣的翹到沙發上了,比在家裡更自在。

  「不是小丫頭了,她今年東海畢業,九月跟我一起到美國去。」土廉說。

  「哦——」杜非顯然意外,也有些呆怔,四年前的小丫頭已經大學畢業了,而且提起心穎,他自然想到倩予,倩予——唉!倩予,該是他心中最大的一個結。「潘心穎也要出國——喂!士廉,你結婚了吧?」

  他是鼓了好大的勇氣說的,表面上還是嬉皮笑臉。

  「沒有,不過——幾乎結了!」士廉說得很特別。

  「不懂你說什麼,美國式的論調?沒有,又幾乎結了,這是什麼話?」杜非抗議。「不懂,不懂。」

  士廉搖搖頭,又微微一笑。

  「其實在我的感覺上,結婚與否只是一線之隔,一念之差,」他說:「我幾乎結婚,後來又沒結成。」

  「說得又玄又傳奇,書讀得多,到底是不同。」杜非半開玩笑的諷刺。「我只是個草包,你明知我不懂。」

  「不要這麼看低自己,而且——目前的社會並不再認為讀書清高,」士廉有點感歎。「成者為王,是嗎?」

  「你是在罵我?」杜非這次倒懂了。

  「我講的是真話,」士廉歎口氣。「說穿了,讀書也不過是步向成功的一種方法、一種手段,但是讀書這手段已經落伍了,其他許多方法可以更快的步向成功,誰還重視讀書?社會是這麼現實。」

  杜非摸摸頭,沒有說話。這道理他是明白的,只是今天來見士廉,並非和他談道理的,他時間不多,有組戲在等著他。

  「士廉,要不要跟我到片場去看我拍戲?我可以告訴人家,我有個當教授的博士朋友。」他說。

  「不,不,我跟你說過約了人,」士廉立刻說:「而且我不會習慣那種環境。」

  「也好,明天晚上我有空,我來接你出去吃飯、喝酒,癲它一場。」杜非說。

  「癲?」士廉笑了。「我這種人會癲嗎?我不去掃你的興。」

  「看你,我們這麼久不見面,難道不該聚聚?」杜非霸道的。「明天晚上七點鐘來接你,說好了!」

  「杜非——唉!好吧!」士廉點頭。「不過只有我們倆,不要再叫旁人了!」

  「你以為我會叫誰?那些小妞兒?」杜非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看不上她們的,我不會那麼蠢。」

  「不是這意思——杜非,你記得倩予嗎?任倩予。」士廉自己也嚇了一跳,怎麼就這樣說出來了呢?

  「任倩予——」杜非竟是神色不變。「當然,怎麼會不記得?那個小美人,以前是我們的小女朋友,怎麼——你們現在還有來往?」

  士廉嚥一口氣,嚥下那些不滿。什麼叫「我們從前的小女朋友?」根本只是他杜非的,連那孩子——看他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士廉幾乎忍不住想揭穿他。

  「沒有來往。她在台灣,我在美國,怎麼來往?」士廉的神色和語氣都冷下來,杜非絕情絕義,不該再跟他提倩予。「你——一直沒見過她?」

  「她搬家了,誰知道她搬去了哪裡?」杜非聳聳肩,一派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心中卻不明白士廉的神色和聲音為什麼突然改變。「說真的,如果見到她,我倒想介紹她拍戲,以她的外型,准行。」

  「相信她不會願意拍戲。」士廉認真的。「回來之後,我見過她。」

  「哦——她好嗎?」杜非漠然的揚一揚眉——他必須這麼做,是不是?士廉和倩予必有關係,否則他一回國就能見到她,而杜非卻問不到她的地址。

  「很好!非常好。」士廉挺一挺胸,他要強調倩予好的現狀。「她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是嗎?」杜非笑得有點不正經。「說真的,任倩予和你倒是很合適的一對,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她的,是吧!」

  「你——」士廉身體裡的血直往頭上衝。

  「別生氣,士廉,我開玩笑的。」杜非拍拍他,跳起來往外走。「我趕去拍戲了,明天晚上準時。」

  士廉沒出聲,目送著杜非走出去關,走進院子。

  「哦!幾乎忘了,告訴潘心穎我來過,如果她喜歡,改天帶她去DISCO!」他轉過頭說:「明天見。」

  然後,大步走出院子,跳上他那輛台北獨一無二的「保時捷九二六」,呼嘯而去。

  士廉仍站在玄關不動,他眼前始終揮不去剛才杜非說起倩予時的冷淡神情,似乎——他對倩予還不如對心穎熱烈,倩予——真是太不值得了!

  「他走了嗎?」心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是——哎!剛走。」士廉一轉頭就看見倩予,不知道她聽見剛才和杜非的對話沒有,她看來平靜、偷快。「他要趕去拍戲。」

  「他說了些什麼?他說了些什麼?」心穎的好奇心大得出奇。「他有沒有問起我們?」

  「有,他還說改天帶你去DIACO!」士廉努力使自己有笑容。

  「誰敢跟他去?萬一被記者碰到還以為我是追他的傻小妞,划不來。」心穎大叫。神情卻是開心的,顯然她對杜非不但沒有成見,還很欣賞。

  「他——居然不知道你在台灣,倩予。」士廉說。

  「他應該是不知道的。」倩予淡漠的。

  奇怪的是杜非和倩予有相同的淡漠,他們以前是怎樣的愛情?還有那小小的孩子百合?

  「我不明白,倩予,」心穎放下手中的百合。「其實——你沒有理由避開他。」

  「你是不會明白。」倩予微蹙眉心。「但我又有什麼理由要見他呢?」

  「百合已經三歲了,她終究需要一個父親。」心穎放軟了聲音。她不自覺在幫著杜非。

  「那不是問題,」倩予微微一笑。「百合從沒見過也不知道杜非,除了那一點血緣,他們之間並無關聯。」

  「然而,血緣不是最重要的嗎?」心穎有她固執的想法。

  倩予看心穎一眼。又看士廉一眼。

  「我們不談這問題,我今天來是想約你們吃中飯,」她一下把話題扯得好遠。「這麼熱的天氣,你們有沒有勇氣跟我去吃石頭火鍋?」

  「有得吃,我跟你去天涯海角。」心穎怪叫。

  「說得好家是男孩子。」倩予笑。「快去換衣服。」

  心穎去了,客廳裡剩下倩予面對著士廉。

  「你做得很對,倩予。」士廉由衷的說。

  倩予黑眸中閃過一陣特別的光芒,然後歸於平靜。

  「你認為我做得對,我就放心了!」她說。

  「這幾年來你的改變和成熟,實在非常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凝望著她。「你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你卻和以前一模一樣。」她笑。「我懷疑是不是唸書念得好,又念得多的人特別執著。」

  「也——不能這麼講,我也變了不少,只是——外表或者看不出來,人不可能不改變。」他說。

  「不論你改不改變,你都是唯一值得我信賴的人。」她認真的說:「士廉,這是真話。」

  「倩予。」士廉心潮激昂,幾乎說不出詁來。

  「行了,」心穎從裡面跳出來。「可以走了,咦——在講悄悄話?抱歉,打擾了!」

  「不——我們在說——是不是該去看一場杜非的電影。」倩予大方的。

  杜非的電影?是嗎?

  ☆   ☆   ☆   

  那是家酒店的西餐廳,晚上很清靜,除了住在酒店的旅客之外很少外客,許多客人都寧願湧去頂樓的夜總會,雖貴一點卻有吃又有節目看。所以二樓的西餐廳就顯得格外清靜了。

  杜非和士廉、心穎坐在裡面。

  本來士廉不帶心穎來的,杜非說過喝酒什麼的,女孩子去那些地方不太好,心穎卻纏著非要來不可。士廉拗不過她,只好帶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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