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誇張,哪有這樣的事?」倩予淡淡的笑。似乎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激起她更強烈的表情了。
「士廉,你說是不是?」心穎轉向哥哥。「那天你也看見的,對不,杜非的神情是不是精彩?」
「你認為他追玉女明星是因為受刺激?」士廉不答反問。
「他那傢伙被電影界,被觀眾寵壞了,面子不能不顧,所以故意找個小妞兒出來向倩予示威,我看哪,九成那傻小妞兒被利用了。」心穎說。
「根本不必向我示威,我若在乎,也不會那樣對他了。」倩予坦然平靜的說:「他還是孩子氣。」
「可憐的玉女,慘被利用。」心穎誇張的歎息。
「心穎,說話再這麼誇張,這麼真假難分,你也可以去演戲了。」士廉說。
「信不信?我到美國轉讀戲劇,」心穎不認真的笑。「等學成歸國,嘿,說不定打倒杜非。」
「越說越離譜,」士廉搖搖頭,轉向倩予。「百合怎麼還不回來,該放學了吧?」
「就該到了,」倩予看看表。「小傢伙看見你們來看她,一定根高興。」
「我見到她也高興得很呢!」心穎笑得像個大孩子。「倩予,下次你不在台北時由我陪她玩,好不好?」
「你能陪到幾時呢?九月就出國了。」倩予說。
「哎呀!一高興起來就什麼也忘了,」心穎摸著頭髮。「我跟百合就是有緣,她也喜歡我,是不是?倩予,她也喜歡我?」
「是,她最喜歡你,第二才輪到我。」倩予在笑她稚氣吧?三個青梅竹馬的朋友之間氣氛融洽得很。
「我不敢跟你爭。」心穎笑。「倩予,你有沒有假期?士廉想到南部玩幾天。」
「哦,去南部哪兒?」倩予未置可否。
「日月潭、阿里山,或墾丁公園,」士康說:「出國之前就想去,可惜沒機會也沒時間,這一次反正有空閒,心穎又要出國了,打算一起去走走。」
「伯母他們也去嗎?」倩予問。
「他們不去,大熱天到南部旅行,老人家會受不了,還是留他們在台北打打牌吧!」心穎說。
「那麼——什麼時候呢?」倩予表現得冷靜而有分寸。看她現在的模樣,實在想不出她以前和杜非的那一段,那似乎——不該發生在她這樣的女孩身上。「如果時間湊得上,我當然希望和你們一起去玩。」
「我們無所謂時間,」士廉面有喜色。「我們將就你,你看看什麼時候有空都行。」
「好,明天我到公司查查我這個月的班次,」倩予說:「或者可以抽出一個星期的時間。」
「百合也去。」心穎叫。
「帶了她怕掃了你們遊山玩水的興。」倩予笑。「她煩起人來怕你受不了。」
「絕不怕煩,只要你同意,百合在旅途上完全由我帶,」心穎拍著胸口。「由我包辦。」
「不要孩子氣,」士廉插口了。「老人家都受不了那太陽,小孩子更不行,會曬壞的。」
「士廉永遠不幫我,我這個妹妹完全沒有地位。」心穎開玩笑。
「如果只是我們三個人去會不會太無聊?」倩予問。
「你還想叫誰去?杜非?」心穎心直口快。
「怎麼會叫杜非,這兒又沒有玉女明星,」倩予開玩笑。「我只是問問。」
「其實旅行——人少些比較好,意見也少,比起人多嘴雜會輕鬆很多。」士廉說。
「就是嫌不夠熱鬧。」心穎說。
「要熱鬧去DISCO。」士廉瞪心穎一眼。
「那麼等我時間決定後就該開始預備了,」倩予想一想。「由我來計劃、安排好不好?我比較熟。」
「求之不得。」心穎叫。
門鈐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倩予快步走過去,一會兒就拿了束百合花進來。
「你買的花。」心穎的確是心直口快的女孩。
「不,不知道是誰送的,連續半個月了,」倩予說:「送花來的花店小孩說已經收了三個月的錢。」
「當然是你的愛慕者啦。」心穎羨慕的。「怎麼我從來就沒遇過這麼羅曼蒂克的事呢!」
「你愛誇張怪叫,男孩子的羅曼蒂克都被你嚇跑了。」士廉笑。「男孩喜歡含蓄沉默的女孩。」
「好像倩予?」心穎歪著頭,眨眨眼。
士廉自然不會回答,他看著倩予。
「花店也不知是誰送的?」他問。
「或者知道吧?不過他們死不肯講,說是職業道德,」倩予聳聳肩。「我也懶得理,這種事理了反而不妙,那些無聊傢伙還會打蛇隨棍上,我這個人是不容易動心的。」
「這和以前的你不同哦!倩予。」心穎叫。
「以前的任倩予已經在一次失敗中死掉,」倩予毫不在意的說:「現在的我是鐵石心腸,莫說送三個月的花,就是送三年、三十年也枉然。」
「你難道要——一輩子獨身?」士廉睜大眼睛。
「不,當然不,」倩予的神色變得柔和、溫暖。「我自然會戀愛、結婚,我的鐵石心腸是對那些自以為風流瀟灑的無聊男人,我不重視什麼羅曼蒂克,我只要對方的真心誠意,一次跌倒,是終身教訓。」
士廉、心穎互相看一眼,一次跌倒,終身教訓,難怪倩予這麼謹慎了。
「哎——倩予,你想過沒有,這百合花會不會是杜非送的?」心穎忽然問。
「他?!」倩子呆怔一下,她實在沒想過杜非,怎麼會是杜非呢?杜非和她的一切已在四年前結束,今天杜非和她可以說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他們——根本不可能了,怎麼會是杜非?
「會不會?你想過會不會是他?」心穎興奮的嚷。這好心的女孩深心裡是由衷的希望老朋友重得幸福。
「我沒有想過,也不可能是他。」倩予斷然的說。
「怎能那麼肯定?杜非現今不同往日,說不定真是他呢?」心穎不肯放鬆。
「正是他現今不同往日才不可能是他,」倩予看士廉一眼。「今天的杜非會再做傻事?」
「傻事?為什麼是傻事?送花會是傻事?」心穎十分的不以為然。「為什麼你們就不相信他可能有誠意?」
「你忘了他說自己欠缺的就是誠意?」倩予笑。「心穎,你真是個傻女孩。」
「不,不,不是我傻,我總覺得杜非在我們面前戴了個假面具,我們看不見他真正的內心,其實——他是善良的、真誠的。」心穎一本正經的說。
「沒有人否認他的善良,是不是?」倩予輕輕的笑。「但是心穎,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
「為了那個大澤英雄?」心穎頗為不平。
「不為任何人,」倩予心平氣和的。「只是我覺得婚姻不再對我那麼重要,我喜歡目前寧靜獨立的生活,我不想有任何改變。」
沉默的士廉抬起頭,直視倩予。
「是不是你還在恨杜非?」他問。
「不,士廉,我記得告訴過你,我不恨杜非,不恨任何人,只是不想讓以前的事來擾亂了我的生活。」倩予非常誠懇的。「士廉,你該相信我,即使我可以對全世界的人說謊,我也絕不會騙你。」
「我當然相信你,」士廉心中一陣波動,他被倩予真誠的眼光,真誠的聲音感動了,他後悔講了那一句話,他怎能懷疑倩予呢?「情予,抱歉,我不該那麼講,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倩予閉一閉眼睛,好嫵媚,好有女性味道的一個小動作。「我知道你們兄妹都是為我好,都很關心我,無論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誤會,你們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士廉似乎安心了,他看一眼百合花,又看看心穎。
「其實,問一問杜非不就知道了?」他是關心這百合花的,若是杜非——他恐怕永無希望,他知道。
「好,我去問他。」心穎跳起來準備打電詁。
「算了,這種事——由它去吧!」倩予溫和的阻止。「問了——反而不好意思。」
「別怕,我是第三者旁觀者,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可以說在你這兒看見百合花,懷疑是他送的。」心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撥電話。
「你怎麼對杜非的事特別熱心呢?心穎。」士廉問。
心穎驀地紅了臉,撥電話的手也停下來。
「什麼意思?又怪我多管閒事?」好半天她才費力的掙扎出一句話來。「難道你們不想知道真相?」
「沒有人怪你,心穎,」倩予過去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熱心,可——這事實在不重要,真的。」
心穎盯著倩予半晌,終於笑了。
「倩予,其實你知道是誰送的花,是嗎?你故意捉弄我的。」她說。
「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猜——也許是大澤。」倩予說:「他是個鈿心體貼的男人,而且受的是西方教育,他會做這一類的事,他是第一號『嫌疑犯』。」
「大澤英雄,也許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吧?」心穎問。「他以前送過花?」
「我第」次飛行時正好和他同機去曼谷,才下飛機就有人送來一小盒蘭花,我吃驚意外之餘,也很感激。第一次飛行總是緊張的,他給了我精神上的支持。」倩予避重就輕的說。她完全不提大澤是不是最後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