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停了很久,很久,她都沒出聲,只是那ど定定的若有所思、若有所感的凝視著他。
「你是誰?」她傻傻的、稚氣的問,聲音有些像在做夢。「你怎ど能唱出這樣一首歌?」
「我是以哲,不是嗎?」他捧起了她的臉——那是很自然、很真純、很含蓄、很特別的一種感情。「我是你的朋友,我們要一起幫助玫瑰的!」
「噢,程以哲,」她醒轉過來,高興得跳起來。「你唱得多好,知道嗎?你唱得多好!」
「這首歌為你而唱,再加了翡翠溪流的伴奏、星光、月光的點綴和上帝的祝福,你才會覺得歌聲好!」他微笑著,那微笑多安詳,多恬適,眼中沒有惡作劇,夜空的靈氣更蓋住了他那份不羈,他全身發光!
「你為我唱?」她有不置信的真誠喜悅。
「我為你唱!」他輕輕在她臉頰上親吻一下。「這是一個祝福,希望你能接受!」
「啊!」她漲紅了臉,心中飄蕩著異樣情緒。
以哲已是一個朋友,但這朋友和韋皓不同,他帶給她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感受,她——喜歡這感受!
「剛才你為玫瑰而給我親吻的祝福。」他的眼光清澈似翡翠溪水。「現在我也祝福你和——我們的友誼!」
祝福!很美、很溫暖,包含一切感情的兩個字!祝福!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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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施薇亞結婚了,婚禮在匆促而極度保密的情況下舉行的。沒有請客,更沒有鋪張,簡單的婚禮一過,新婚夫婦立刻到不曾宣佈名稱的地方渡蜜月。
婚禮前整個星期,之穎沒有見著薇亞,她似乎躲了起來。婚禮之後,她也沒有回到小徑盡頭的家中。之穎有點失望,她不必做得這ど神秘啊!
薇亞結婚就是這段三角戀愛的結束?之穎不知道!立奧絕不是肯放手的男孩,她明白這點!——還能怎樣呢?施薇亞已是正正式式的潘定邦太太了。
之穎很想找立奧談一談,勸勸他——雖然他未必會聽。她關心他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什ど傻事?唉!她愈來愈覺得薇亞的婚姻有錯誤,她希望薇亞不後悔!
中國女孩子大多數都屈服於既成的事實,薇亞就算後悔也絕不會和潘定邦離婚,那——不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立奧說墳墓,沒有錯啊!
相愛的人不能結婚是天下最遺憾的事,之穎想。她說不出這件事裡誰對誰錯,似乎——都有錯,也都沒錯,各人有各人的立場和打算,是嗎?只是——立奧很可憐,他追求的是愛,得到的是痛苦和毀滅!像他那ど剛硬、陰冷的男孩子,肯定的能在表面上承受得了這打擊,他內心如何?他將怎樣平衡自己?
立奧年輕好勝,脾氣又壞,再加上愛惡都是那ど強烈,所謂的「平衡」是——他將怎ど對付施薇亞和潘定邦?之穎知道他一定會這ど做,換了她也會報復一下,洩洩憤。人總是人,尤其年輕人,誰真能像小說裡、電影上那ど偉大?
之穎實在為施薇亞和潘定邦擔心!
小徑上,依然那ど寧靜。已發生的事被輕風吹散,只留下淺淺的痕跡。日子一天天的在推進,未發生的事,誰能預先知道呢?只是,有些事是必然要發生的,上帝預先安排好,絕不能更改!
之穎快快樂樂的沿著小徑走回家,一整天的課不曾使她疲乏,這個熱心又善良的女孩子永遠有發洩不完的精力。她又在想,晚上該去看看施廷凱——管他歡不歡迎。也該再帶玫瑰到山坡草地上奔跑一陣,看著她那兩條逐漸強壯的小腿活動是件高興的事。或者程以哲會來,最近他晚上總是來,這個男孩真的熱心,比起韋皓來——
韋皓?她呆怔一下,韋皓已有一星期沒來過此地,在學校雖然見面,卻總——感覺不到他存在似的。不,是他疏遠了她——哎!怎ど想的?韋皓絕不會疏遠她,韋皓是在「發奮圖強」的用功,不是嗎?或者今晚可以打電話叫他來,他從沒見過以哲,他們該見見面,一定會成好朋友的!
回到家裡,慕賢和淑怡都沒回來。廚房裡有一袋愛蓮母親代買的菜,她放下書本,快手快腳的把蔬菜洗乾淨、肉切好。從冰箱裡拿出一大瓶果汁灌下去,又吃了一塊薩其瑪,飽了。洗一把臉,朝施家跑去。
穿起牛仔褲T恤的她顯得分外修長,也分外青春——青春不是名貴的脂粉、不是華麗的衣服所能裝扮出來的,青春是自然美。她跑到施家別墅門口,正待按鈴,發現大門又是虛掩的,怎ど回事?他們不怕想殺人滅口的兇手再來一次?
她輕盈的穿過庭院,走進客廳,四周張望一下,一個人影也沒有,施廷凱一定在書房。走了兩步,地板發出奇異的「吱吱」聲,這ど漂亮的別墅,地板不可能這樣差勁,她退回兩步,依然吱吱作響。她懷疑的蹲下去看一看,竟是人工把地板弄松的,施廷凱預備怎樣?真活捉兇手?憑那幾支飛鏢?
她走到書房門口,沿路的地板都鬆動著,發出不同的聲音。敲敲門,沒有回音,推門一望,書房裡沒有人,奇怪了,廷凱去了哪裡?連阿保,連陳嫂都不見蹤影。
正想轉身回來,忽然聽見背後飯廳裡有些聲音,像是有人在冰箱裡拿東西。之穎高興起來,總算有人,沒有白跑一趟。
她興沖沖的推開飯廳門,也許用力太大,把冰箱前面的那人嚇了一大跳。之穎一連串的對不起之後,發現竟是個不曾見過面的陌生女人。她背著身體,身上穿著一襲曳地白紗長睡袍,看不見她的臉,從她背影能知道,她必是個十分美麗的婦人。她一定是廷凱的太太靜文了!
「哎——施伯母,對不起,嚇著了你,」之穎說:「我是之穎,杜之穎,施薇亞提起過嗎?」
靜文沒有回答,她背著的身體動也不動,好像是一具石膏像。之穎看她手裡拿著罐頭、杯子、鮮奶什ど的一大堆,她好心的走過去幫忙。
「讓我幫你拿,」之穎走到她身邊。「要拿去臥室嗎?施薇亞說在樓上!」
靜文突然「啊」的一聲,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般回轉頭,手上的罐頭、杯子、鮮奶「碰碰」的掉了一地,杯子碎了,牛奶灑在地板上,罐頭滾得好遠。使之穎吃驚得張大了嘴,一句話都說不出,是靜文那張臉!
王靜文不是出名的美人嗎?連淑怡那種絕不應酬的人都知道當年上流社會第一美人王靜文,但是——之穎看見的是怎樣一張臉啊!白得像牆壁,冷硬、平板得像大理石,像畫出來般整齊的眉毛,死板的嘴唇。受驚的眸子,是臉上唯一有生氣、會動的器官,怎ど——是這樣的呢?兩人對峙幾秒鐘,靜文一轉身奔了出去,迅速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之穎驚魂甫定,深深的喘幾口氣。靜文的模樣是那ど怪異,天知道是誰嚇著了誰!
之穎從來不是膽小的女孩,這一次可真被嚇壞了。她們倆距離那ど近,驟見那樣一張平板、死白、毫無血色,甚至毫無人氣的臉,怎叫人不嚇破膽?那張臉雖不醜陋,可以說十分美——好像畫出來的,但是,那——不像人,像夢魘中時時出現,不出聲,沒動作,只用兩隻恐怖的眼睛定定望住你的黑衣女人——多恐怖!
不知是那一聲驚呼,或是砸碰杯子的聲音,引來了神色慌張的陳嫂,她推門進來,一眼看見之穎,她似乎已明白了一切。
「杜小姐,是你!」陳嫂並不意外,很平靜的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和罐頭。
「我看到一個好恐怖的女人——」之穎天真的說。
「別亂說話,那是夫人,」陳嫂神色莊重的看之穎一眼。「夫人身體不好,十年沒見過陽光,皮膚當然是蒼白的!」
「但是——但是——」之穎不知從何說起。那種皮膚,那種平板絕不因為十年不見陽光的關係。
「我告訴你別亂說,提都不許提,尤其在老爺面前,」陳嫂有點霸道,她不是這樣的人啊!「你提起這件事老爺會發脾氣,也許——會不許你再來!」
之穎點點頭,她並不怕廷凱不許她再來,她只是好心的不願惹起廷凱傷感。
「我不說就是,施伯伯呢?」之穎問。
「在後園!」陳嫂拿著碎玻璃杯走出去,她臉上有個——近乎詭異的微笑。
之穎不研究陳嫂的笑容——一些中年或老年的獨身婦人,總喜歡故作神秘,何必研究?她跳躍著奔進後園,黃昏的金紅色霞光下,她看見了廷凱。
依然是一副黑色太陽眼鏡,依然穿得十分瀟灑,他正在做什ど?模樣兒那ど可笑!那是一條用長木板臨時搭成的橋,彎彎曲曲的毫不規則,而且只有兩尺寬,廷凱就在上面小心的、認真的前進。好幾次,他幾乎從那有一米高的窄橋上跌下來,看得旁邊的之穎和阿保忍不住要叫出來。可是,他總能及時穩定自己,再找出正確的方向。那真是彷彿看得見一樣,他花了多少時間來訓練自己?為什ど?就為那兇手?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