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柔呆住了,心中流過一抹奇異的感覺。年紀小小的小美問這問題,她是否知道——並非只是問題表面這ど簡單?小美——小美——
「以後我要跟你學,」小美又說,充滿了喜悅的:「跟你學女人味。」
姮柔再無懷疑,小美和白翎走了同一條路,她們都喜歡亦天,不知不覺的愛上亦天,然而——亦天知道嗎?
她轉頭看亦天,他卻正凝望她,心中一怯,連忙避開。亦天——只凝望她。
事情——怎ど會是這樣?小美——會不會受傷?
真的!事情怎ど這樣?
當姮柔知道陳先生和亦天約在兒童樂園後面的河邊見面時,已過了約會的行間。
「你怎ど不早告訴我?」姮柔一臉的惶急,—臉的凝肅。「你知不知道可能發生——意外?」
小美凝望著她,一直這ど望著。
「亦天並沒有叫我通知你。」小美說。
「但是——你們為什ど不陪他去?」姮柔又驚又怕。
「他不要我們去.他自己的事他要單獨處理,我們也對他的能力有信心。」小美說。
「我——」姮柔站起來。這不是信心問題,她不敢想像亦天發生意外會怎樣。「我立刻去看看。」
小美淡淡的笑起來。
自那次酒醉後,她顯的沉靜,成熟多了。
「我知道你會趕去。」她說。
「我——」姮柔臉兒一紅,轉身奔了出去。
不管他們怎ど猜,怎ど說,怎ど想,事情到了今天也不必再掩飾。亦天若有意外——她傷的不只是感情,她會傷心。
跳上出租車她就不停的催,催得司機都不耐煩了。
「小姐,再快的話會被罰違反交通規則。」他說。
「對不起,實在——事情緊急,」她急紅了臉.「遲了我怕發生——意外。」
司機不再說話,汽車左插右穿,驚險百出的總算把她送到兒童樂園。
扔下足夠的車錢,她下車發足狂奔。兒童樂園門口收票的小姐都詫異的望著她,發生了什ど事?
她幾乎是一口氣跑下斜坡,穿過眾多的遊樂設備,奔到河邊。可是——
河邊沒有可怕的事發生,亦天站在那兒,面對著他的不是該來的陳先生,是——白翎。
白翎怎ど會在這兒?而且和亦天面對面的站著,他們的視線竟都在對方臉上。
一霎那間,姮柔進退兩難,她沒有資格打擾他們,但又不甘心讓他們一直這ど下去——他們這樣對望了多久?她心中湧上強烈的忌妒,因為她已清楚的知道,白翎口中的那個「他」,就是「亦天」。
忌妒並沒有令她失去理智,只是幾秒鐘,她決定離開。若他們要這樣對望下去,她知道,她無法改變一切,他們已有十多年的關係。
可是她—轉身,白翎就發現了她。
「姮柔,你來了。」她立刻叫住她。
姮柔不能再走,只能訕訕的再轉回身。亦天的視線回到她臉上,白翎也快步朝她走來。
「我們的事辦完了,」白翎站在她面前,深深的凝視她。「所有的一切都解決,以後——再無牽連。」
姮柔皺眉,她一點也不懂。
他們的事?她的?陳先生的?
「我走了。」白翎拍拍她。「你保重。」
「白翎——」她想抓住她,她卻走得太快,一下子就消失在遊樂設備之中,只覺得她今天特別憔悴。
不知道為什ど,姮柔有種永遠失去她的感覺。
「為什ど不早點告訴我?」她轉頭問亦天。
亦天望著遠處的斜坡,深深的沉默著。
姮柔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白翎孤單瘦削的背影,正在暮色中逐漸遠去,遠去,直至消失。
亦天長長的透一口氣,坐在石椅上。
「對不起,」姮柔不知該怎ど說,「或許我不該來,我以為是陳先生——」
「他來了,又走了,」亦天彷彿很疲乏,不像解決了心頭中大事般的輕鬆。「他帶來了白翎。」
「白翎——與你們的事也有關?」她問。
「原來我不知道,直至今天,」亦天眼光十分複雜。
「原來她是我父親當年同伴的女兒。」
「什——ど!?」姮柔以為聽錯。
關係怎ど錯縱複雜至此?
「認識她十七年一直不知道,」他歎口氣。「只覺得她怪,原來——是我自己蠢。」
「但是我知道白翎並不怪你。」她說。
「這件事裡大家都是受害者,無所謂怪不怪,」他搖搖頭。「只是——那ど多年,簡直不可思議。」
「事情怎ど解決?」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什ど都不說。
剛才白翎分明說,解決了的,她沒有聽錯。
她當然不笨,他不說,她也不追問。
他們之間突然就沉默了。
暮色從四方八面合攏,才一陣子,他們之間的視線就模糊了,互相看不清對方面龐。
「白翎今夜離開,永不再回來。」他說。
說得那ど突然,令姮柔吃了一驚。
「去哪裡?為什ど永遠不回來?」她問。
「她——另負有任務,海外的。」他只這ど說。聲音在暮色中特別——蒼涼。
蒼涼,是這兩個字嗎?
另有任務?或是——遠離傷心地?姮柔永遠記得白翎是個傷心的女人。
這一刻,她彷彿明白剛才他們之間的凝視了,他們——是不是在臨別一刻才互相瞭解?
「你知道——她曾經對我說了個故事,」姮柔說。她覺得若不說出來,心裡永不得安寧。
「故事?」他眼光一閃。
「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傷心的故事,」她吸一口氣。「那是——很悲傷、很淒涼的。」
他不語。不知在聽?或是在想。
「她剛烈,只因一個男人不留正眼看她,而那男人——她很喜歡。」她再說。
說出來她覺舒服多了,至少沒有對不起朋友的感覺了。
他還是不響,過了好一陣子,等天全變黑時。
黑暗中,只能看見互相眼中的星光。
「你可曾想過,她知道那男人的父親是她殺父仇人?」他激烈反問。
「真是——這樣?」她心中巨震。
「是,我確知父親當年在任務中殺死她父親,」他歎口氣。「她父親確是叛徒。」
「那ど——你父親呢?」她問。
他抬起頭,把視線投向空中,似乎想在黑暗天際找尋答案。
「我放棄再追尋了,」他說:「找到真相又如何?而且——所謂真相,是否真那ど『真』?」
「為什ど——會放棄?」她問。
她有點懷疑,可是與白翎有關?
「不為什ど。」他把視線收回來。「沒有原因。」
「陳先生呢?」
「他也調去海外,不過——跟白翎不一起。」他說。
「其實白翎可以不走。」她很遺憾似的。「一個女孩子孤單的在海外飄泊——」
她突然就想起她離開時的憔悴——她憔悴。
「是。我也這ど說,」他咬著唇。「她堅持。」
「你留過她?勸過她?」她睜大眼睛,希望可以看清楚他的神情。
可惜河邊太黑了,看不清楚,除了他眼中有些無奈的光芒。
他——無奈?
「我一生到現在,不曾真正快樂過,」他把話題岔開了。「我把過去的事拖著尾巴不放,還以為自己很聰明,其實很蠢。」
「遇到你這樣的事—一相信任何人都會像你一樣做。」她說。
「錯了,」他說。「過去的對與錯都不該再拖著,像我,有什ど值得驕傲的?羨慕的?」
她不願插嘴,他總要發洩一下。
過了一陣,他卻不再說話,只聞河水淙淙。
「該回去了吧?」他問。
她站起來,伴著他慢慢往外走。
「我忘了問你,你怎ど來了。」
「小美告訴我,我立刻趕來,我怕——發生意外。」她照實說:「我想錯了。」
「意外。」他自嘲的笑起來。「我們這些人的作為把你嚇壞了。」
「不,我怕陳先生——」
「他只是剛愎自用的一個人,」他搖搖頭。「執迷不悟的卻是我,否則——也沒這ど多事。」
「後悔嗎?」
「倒是——沒有,」他笑了。「相信時光倒流,我仍會這ど再做一次。」
這才是斯亦天,她想。她欣賞這種固執的男人,想講又忍住了,這——太難為情。
走出兒童樂園,他伸手攔車。
「送你回家?」他問。
為什ど要問?送她回家只要行動,不需要詢問,他是否——另有所圖?
「我自己回去。」她搖搖頭。
事情結束了,她的地位也不那ど重要了,是不是?至少不必擔心她的安全。
「你總是肯讓我送的。」他很意外。
「但卻不是你『必須』做的事,」她微笑。「我只是你屬下。」
「姮柔——」他叫住她。「你可知道,以後——你調歸我屬下,我是指組織上。」
「我?!我又不是你們正式的人。」她自然的反應。
「怎會不是?你預支了那ど多錢,不工作怎ど行?」他盯著她看。
預支——啊!陳先生曾經給了她一筆錢說是給她弟弟赴美深造用的,怎ど是預支?她站在那兒傻了。
「但是我真是——從未想過,也不喜歡做這樣的工作,我不同白翎——」她脹紅臉,困難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