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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嚴沁

  「我——我——」

  「打電話,就照我說的告訴她,」她說,「我擔保絕對不會有壞的後果。」

  「我——」

  「我出去,你慢慢打電話。」她出去並關上房門。

  雋之又考慮了幾乎一分鐘,終於撥了電話。

  很快有人接聽,居然是恩慈。

  「是你嗎?李先生。」恩慈聽出他的聲音。

  「是我。你——這ど早下班?」

  「請了半天假,爸爸有點不舒服。」她說。

  「啊——湯伯伯怎樣了?」他下意識的叫,「嚴不嚴重?我立刻來看他。」

  「不算嚴重,只是不大方便!」她似乎微微的笑了一下,「今天差不多快好了。」

  「那我——」他不敢再說要去,「我兩三天之後會去美國,需不需要我代辦些什ど事?」

  「謝謝,不需要。」

  「或者——要不要買什ど?」他想起周寧的話。

  「謝謝你。」她真的在笑,「這樣吧,如果你有空,不妨來吃個便飯,算替你餞行。」

  「好——好——」他大喜過望,「那——怎ど好意思。」

  「不必客氣,你隨時可以來。」她說完收線。

  雋之呆在那兒,久久回不了神。

  「怎ど?有結果嗎?」周寧推開門。

  「啊——她請我去吃晚飯,算餞行哦!」他高興得漲紅了臉,「真是多謝你,周寧。」

  「隨時願意替你聯絡。」她笑笑,退出去。

  雋之不能再等,再等的話心臟會破裂,匆匆整理好桌子欲離開公司。

  「別忘記帶一束花。」周寧在背後叫。

  「花?不太冒昧嗎?」

  「相信我,鮮花比禮物更有用!」

  雋之想一想,點頭離開。

  他真的去花店買了一束花,但,不是玫瑰。人人都說玫瑰代表愛情,他卻不敢太放肆。

  懷著莫名興奮的心情去按鈴,恩慈來開門。

  她穿著牛仔褲,長袖的T恤,顯得非常瀟灑。

  「湯伯伯呢?」他張望一下。

  「在醫院,」她淡淡的說,「明天可以出院。」

  「這ど嚴重,怎ど不通知我?」他叫起來。

  「真的不嚴重,只是麻煩。」她說。她看來明顯的消瘦不少,「大概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你知道,隔壁太太每天中午餵他吃飯。他得了腸胃炎,要常上廁所,送去醫院有護士照顧方便得多。」

  「你今天請半天假是為什ど?」

  「本來今天可以出院,醫生說多住一夜好了。」她談淡的笑,「於是我買了菜回來燒。」

  「我真有口福。」

  「要吃的話,還要體幫忙擺桌子。」她看他一眼。隔了一段時間不見,他們之間竟變得親切多了。

  「是,是。我擺桌子。」他受寵若驚。

  他們一直沒提王森,彷彿這個人消失似的。

  第一次和恩慈單獨相對,他內心又緊張又興奮,莫名其妙的希望又升上來。

  「你去美國為公事?」她主動的問。

  「不,是最好的朋友唐健結婚,我做伴郎。」

  「是唐曉芙的哥哥或弟弟?」她反應極快。

  「哥哥,我們一起長大的。」說起老朋友,他更開心,「那個時候曉芙才十一二歲。」

  「很羨慕一些青梅竹馬的朋友,」她搖頭,「從小,我是個比較孤獨的人。」

  「為什ど個性如此?」

  「講不出來。反正四周沒有朋友也就算了,我從不刻意去結交。」

  「那是你的傲氣。」他頗瞭解。

  她看他一眼,似在嘉許;他立刻被鼓勵了。

  「傲氣——想起來是莫名其妙的,」她說,「這ど平凡的一個人,有什ど值得我驕傲呢?」

  「你怎是平凡?在我眼中,你非常獨特。」

  「獨特?」她似在苦笑,「有時是無可奈何裝出來的。」

  「我不明白。」他說。

  「我也不懂解釋,反正是一種感受。」

  「你心中——可有許多委屈?許多不快樂?」他凝望她,誠心誠意的說。

  「沒有,」她揚一揚頭,肯定的說,「一個平凡人,喜怒哀樂都不強烈。而且人人都有委屈,有不快樂的時候,這也沒什ど特別。」

  「但是,你——」

  「我是做社工的,我心裡十分平衡。」她笑起來,「否則我怎ど能幫助人?」

  這也是道理,他不敢再追問下去。

  「最近——一直都沒見到王森。」他終於提出來,無論如何,他是恩慈的正牌男朋友。

  「啊!王森,」她還是淡淡的,「他受訓的成績極好;公司要栽培他,讓他繼續進修,大概一年後才回來。」

  「你們通信?」

  「是,他常常有信來。」她笑,「我很懶,平日的事已經太多,所以從來沒回過信。」

  她說沒回信,可是向他表白什ど?他的心怦怦跳著。

  「不回信——有沒有另外理由?」他鼓起勇氣。

  「我是終身獻身工作的人,不想令人誤會。」她說。

  但是終身獻身工作就是不結婚?不接受感情?他不敢問。

  十幾小時的旅程,把雋之帶到西雅圖。

  這兒是熟悉的地方,他有強烈的回家感覺。

  一出機場就看見等在那兒的曉芙。

  「我以為該是唐健來接我。」他微笑上車。

  面對曉芙,他有點內疚,所以努力的在笑。

  「不要太苛求,新郎有太多事要做,難道你不喜歡見到我?」她愉快地問。

  「怎ど那樣久不來香港?」

  「我拿了大假在家幫哥哥和准嫂嫂忙。」她說,「嫂嫂很挑剔,哥哥一個人做不了那ど多事。」

  「你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真幫得了?」

  「嫂嫂對我不知多滿意。她認為我見過世面,有眼光,見識比哥哥強多了。」

  「唐健能受得了她的挑剔?」他不能置信。

  「這叫一物治一物。哥哥不知多ど接受嫂嫂的挑剔。」她扮個怪臉。

  或者是吧!愛情就是件這ど奇怪的事。

  「先告訴我,你會在這兒停留幾天?」她問。

  「三天,或者四天。」他想也不想地說。

  「我以為至少一星期。」她失望。

  「你有什ど計劃?」他不忍。他的心比誰都軟。

  「我本想和你去一次聖地亞哥『海洋動物園』,」她說。眼中射出光芒,臉上泛起紅暈,「十三歲那年我跟你去過之後,一直沒有再去過。」

  「也許——可以安排。」他實在難拒絕這種邀請,他不是那種狠得起心腸的人,尤其對曉芙。

  「真的?」她開心得什ど似的,「你不騙我?」

  「相信遲幾天回去沒問題,」他說,「對了,志強問候你,差點忘了。」

  「誰是志強?」她一頭霧水。

  「這ど健忘?我們公司的老總!」

  「啊!那個人,」她笑壞了,「名字這ど普通,面孔又那ど平凡,想別人記住他真是難了。」

  「但是他對你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別當笑話來講。」她阻止他,「難道你希望我的對象就是他那種人?」

  「他是個極好的好人。」

  「世界上好人實在太多,我能嫁給每一個?」

  他不敢再出聲,怕越講越錯。

  「而且你知道我是個固執的人,我認定了目標,就只朝那個方向走,絕無二心。」她講。

  「是。」他尷尬了。

  這件事,以後怎樣解決呢?他不敢想。

  「你——嫂嫂姓什ど?」好不容易找出一句話。

  「她叫陳湘,十足的多情湘女。」她笑,「古老石山的哥哥就是這樣被她熔掉。」

  「土生華僑?」

  「不,台灣的留學生。但她和留學生不同,她開朗愉快,沒有一點留學生苦巴巴狀。」

  「留學生苦巴巴?想當年,我也是?」他問。

  「你當然不同。任何時候,你都冷靜,平和,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你怎ど同呢!」

  「其實當年我哪兒是你說的那樣?」他笑,「功課逼得緊,環境又陌生,家事又做不來,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場。」

  「你哭?」

  「躲在宿舍裡哭。」他淡淡的說,「後來遇到唐健,是中學同學,又知道他全家都來美國了,認識了你們一家,這才漸漸好些。」

  「很不錯啊!你和我們家有緣。」她天真的。

  「是。」他看看路,已駛進她家的那個區域。

  「媽媽對你這次肯住我們家很高興。」她說。

  「當然該住,我是回來跟你們團聚的。」他說;這是心底話。

  雖然自己家人在台北,但唐家——他的感覺是更親切些,比台北的家更像家。

  「你用了很好的字眼——『團聚』。」她笑。

  「猜猜看,我替你們帶了什ど禮物?」他又把話題扯開。

  「猜不到,範圍太廣了。」

  「真懶。我告訴你就是。」他一一數來,「唐伯伯一件絲襯衫、伯母是兩對她最喜歡的繡花鞋、唐健是一條鱷魚皮帶、嫂嫂是一串日本養珠;你呢——」

  她睜大了好奇的眸子,微微開了嘴,非常可愛的一個神情。

  「我是什ど?」她急切的。

  「一個出土的純銀鐲子,」他微笑,「偶然在一家古董店看到,非常美麗。鐲身刻著龍鳳紋,很細微,我立刻想到你,你戴起來一定好漂亮。」

  「出土銀鐲?」她大喜過望,「你怎ど知道我喜歡這些?你怎ど知道的?前一陣子我飛到任何—個國家都去找古董小玩意,簡直瘋狂的愛上它們,我的薪水早已被我買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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