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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嚴沁

  他不信,汽車從黃泥湧峽道轉入淺水灣路。

  「我真想什麼都不做,去流浪!」他說。

  「流浪?誰不想?但是流浪要有本錢。」她說。

  「這問題不大,」他歎口氣,「我想去希臘,只坐在碼頭上看漁船進進出出,或者釣魚!」

  「你的想法太消極了,」她不同意,「你才多少歲數?」

  「經過一次愛情的洗禮,人是會變老的,」他說:「當然,我是指心靈。」

  「沒有那麼嚴重,」她絕對不同意,「愛情肯定的傷不了我一根汗毛。」

  「那是你沒有經歷過,」他淡淡搖頭。「經過了那四十八小時,我回到紐約,在街頭獨行時,一抬頭,望見天空只是黑壓壓的一片,真的,是黑壓壓的!」

  「過份誇張,你該去寫小說!」她說。

  「如果我會寫,等我老的時候,我會把這段經歷寫出來,那一定很美,很深刻,很動人,也一定會——轟動全世界!」他說。

  「也會很遺憾。」她笑。

  「是,是遺憾,」他正色的點頭,「你知道嗎?經過這麼些日子,我漸漸的發覺,遺憾的事掛在心頭,竟也是一種美好的情懷!」

  「不懂,不懂,」她怪叫,「一個大男人,說什麼遺憾是美好的情懷,真受不了你!」

  「你怎麼常常受不了我呢?」他也笑,「以後我們還有很多的日子要見面,不是嗎?」

  「那你就得改,」她肯定的說:「我這人是不會改的!」

  「要我們長時間的好好相處,你得改!」

  「說得好像我們要相處一輩子似的!」他笑。

  「我不會選你,」她揮一揮手,「你太重感情,我不喜歡太重感情的男人!」

  「你選冷酷的男人?」他笑。

  「理智,冷靜的,」她想也不想,「我們都不要以家為重,事業——或理想才是目標的男人,我會喜歡。」

  「那樣,日子豈不是過得很冷清?」他問。

  「不同,日子冷清沒關係,因為我的狂熱在另一方面,不要忘了我要征世!」她笑。

  「永遠忘不了,」他也笑,「所以我們這兩個個性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永遠沒有危險。」

  「危險?」她反問。

  「我們之間不會有愛情!」他說。

  她想一想,聳聳肩。

  「也許吧!」她不置可否。

  然後他們回到石澳他朋友的那幢別墅。

  「此屋主人,你的朋友怎麼從來不出現的?」她問,只是為了好奇。

  「此人忙於事業,全世界跑,在外面時間多,在香港的時間少,」江浪說:「我也是在美國認識他的!」

  「哦——做什麼的?就是香港人所謂的『老豆大把』那種人?」她開玩笑。

  「什麼老豆大把?什麼意思?」他問。

  「父親留下大筆錢的那種人!」她說。

  「不是,不是,他不是那種人!」江浪立刻否認。「他全靠自己,他是我所見過最能幹的一個人!」

  「是嗎?」她隨口問。

  「此人心中永遠只有工作,只有目標,只有理想,」江浪說:「連交女朋友的時間都沒有!」

  征世呆愣一下,江浪口中的「此人」怎麼如此的熟悉?她彷彿認識,彷彿——啊!彷彿看見鏡中的自己——啊!自己!

  此屋主人像她?

  「喂!他是誰?我想見他!」她衝口而出的叫。

  「他——」江浪正待說。

  「是我!」一個低沉的男聲加了進來。

  他?此屋主人?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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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是莊巖。」別墅主人自我介紹。

  一個三十二、三歲的高大男人,很自信,也很有點兒不可一世的樣子,說不上英俊,但頗有個性。

  「莊巖,岩石的巖。」莊巖看她一眼,沒有特殊的表情。

  「用你對名字的解釋方法是,姓莊的人硬得像一塊花崗岩。」江浪開玩笑。

  「這解釋再貼切也沒有了。」征世笑了。「莊巖的確給我這種感覺。」

  「讓我來介紹,她是何征世。」江浪指指她。

  「我見過你,是嗎?」莊巖微微皺眉。

  他是在思索,他習慣思索時皺眉。

  「也許,誰知道呢?」她不置可否的。「香港就這麼一個小地方。」

  「不,我的確見過你,我有印象,是個特殊的地方,」莊巖拍拍額頭,「我的記憶力不會錯,我——」

  「你必然是在螢光幕上見過我,」她大笑,「我是英文台的記者。」

  「啊,啊——是了,你就是她,」莊巖詫然,「我們見過幾次。當時是你那對不馴的眼光吸引住我,心想這女人這麼狂怎麼適合報告新聞?而且你那一口美國南方口音的英語,我的印象很深刻。」

  「又是美國口音,英國口音的英語?」征世擺出一副迎戰的姿態。

  「不,不,我對這方面沒有偏見,」莊巖立刻搖手。「我說的是中國口音的英文。」

  這外表驕傲的男人倒也很幽默。

  「怎麼今天回來,不是說下星期嗎?」江浪問。

  「怕你寂寞,提早趕回來,」莊巖看征世一眼,「早知如此,我不回來做電燈泡。」

  「喂,別弄錯,我和江浪是夥伴,是朋友。」征世立刻搶著說:「他永遠難忘那四十八小時的戀情,而我的目的不是男人:是征服世界。」

  莊巖望著她,眼光一閃。

  「你?征服世界?」他唇邊有不自覺的嘲弄笑意,「你真是這樣子嗎?」

  「我不喜歡更不能接受你那語氣!」她揚一揚眉,驕傲不馴的神態更濃。「你以為我不能?」

  莊巖的眉頭皺起來,好半天才使自己恢復自然。

  「我不以為什麼,」他搖搖頭,立刻把話題忿開了,看得出來,他不想跟她談這些,或許——他是個太驕傲的男人。

  「江浪,什麼四十八小時戀情?」

  「那是你沒興趣知道的,何必問?」江浪懶洋洋的坐在那兒,望著他直笑,「莊,你這回遇到一個對手了。」

  「對手?」莊巖和征世,終於笑起來,「是吧,或許是!何,你給我的感覺不像一個女人!」

  「很好,這正是我的目的,」征世滿意的,「我要人忘了我是女人。那麼,辦起事來就容易得多。」

  「你的目標是什麼?美國電視台的巴巴拉華德!」莊巖似乎對她的事開始有了好奇心。

  「笑話,巴巴拉華德?」她大不以為然,「你怎能如此這般小看我,就算我拿一千萬美金年薪也不過做人第二,我當然是志不在此的。」

  「佩服,你的理想是什麼?」莊巖再問。

  江浪在一邊只是淡淡的笑,不加意見。

  「老實說,現在還不知道,」她坦率又孩子氣的,「我正在找尋、摸索。」

  莊巖想一想,點點頭。

  「至少你坦白,很好,很好。」他說。

  「我說這些並不是希望別人稱讚我,」她認真的,「有一天我是會真正做到的。」

  「我相信你,」他走過去用力拍她的肩——感覺上,他當她是男孩子。「有一天當你真正達到目的,找到理想,請記住我這個朋友,我們今天預定一個約會。」

  「約會?」她好意外。

  「那一天來到時——我會去見你,讓我們坐在你的世界之巔一起吃早餐。」他是一本正經的。

  「早餐?」她問。

  「成功人士只約人吃早餐,」他眨眨眼。「忘了嗎?在頭腦最清醒的一霎那談最重要的事。」

  江浪先笑起來,他已習慣莊巖的幽默,他們畢竟是好朋友,過了好一陣,征世才會意過來,她是大方開朗的,毫不介意的笑。

  「無論是諷刺或鼓勵,我永遠記住這約會,」她揚起手臂揮一揮,「而且,莊巖,我已記住你這個人。」

  「記住我的可惡?」他不以為意。

  「記住你的不妥協,」她說:「江浪說得對,你這人眼中心中只有事業、理想、目標,你不重視其他——喂,到底你對朋友是否真心?」

  「我服友不多!」莊巖聳聳肩。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你的朋友,你就會真心相對?」征世話中有一點挑戰的意味。

  莊巖攤開雙手聳聳肩,不置可否。

  「至少,我拒絕酒肉朋友,」他說,「我的時間、精神都寶貴,我不想浪費。」

  她的眼睛漸漸瞇了起來,變成一條細縫,她就這樣打量著他,過了好一陣子。

  「莊巖,我不喜歡你這個人,可是又駁不倒你的話,」她說得無可奈何,「你這人——給我的感覺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你沒用錯形容詞吧?」他笑,「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我,知道嗎?」

  「或是——你有點歧視女人?」她睜開眼睛。

  「歧視?言重了,」他立刻否認,「我從不歧視任何人,不過——我不重視女人,這是真的。」

  「為什麼?有原因嗎?」她大聲說,臉孔也脹紅了。

  「天生的。」他眨眨眼,「不過你可以不必這麼激動,因為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就沒把你當成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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